苏秀秀放下筷子,郑重无比地对贺铭章说:“我很少讨厌一个人,曾经,我是很敬佩贺铭章这个名字的。别辜负了给你起这个名字的人,别做和这个名字不相符的事。”

    贺铭章深深地看着苏秀秀,瞳孔不由自主地收缩了一下。

    贺铭章这个名字是他妈起的。

    寓意是铭刻于胸中的心志。

    他妈希望他做一个无愧于心的大丈夫。

    不行小人之举,不强人所难。

    贺铭章吁了口气,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苏秀秀提着饭盒转身就走。

    留给贺铭章一个清瘦的背影。

    晚上七点,大草地上坐得满满当当,好多人是直接坐在草地上的。

    苏秀秀也早早的来了,端了个小马扎,挑了个显眼的位置坐了。

    今天晚上放的电影是巴山夜雨。

    电影放到一半的时候,金吉才黑着一张脸来了。

    他没过来,就站在远处看了一眼苏秀秀,什么话也没说就又跑了。

    苏秀秀没管他。

    过了十几分钟,地面突然震动了起来,接连震了好几下。

    苏秀秀头痛地捂了眼,叹了口气。

    这个不省事的金吉。

    电影的声音被百万奔腾的声音覆盖。

    金吉在马后夸张地喊着:“快来人啊,快来人啊,马跑了,马跑了,马都跑出来了。”

    坐在大草地上的人们瞬间沸腾了,呼啦啦的就四散而去,在刘场长的带领下捉马去了。

    整个玉山马场才几百匹马,估计金吉这厮是把马儿全给弄出棚来了,所以地面才会出现这样剧烈的震动感。

    人都得差不多了,苏秀秀站起来,合上小马扎,信步走到山坳上往远处看。

    银白色的月光下,一匹火红的骏马奔驰在广阔的草原上,四蹄翻腾,长鬃飞扬。

    马儿仰天长啸,嘶啸声响彻夜空。

    赤兔一嘶鸣,围绕着赤兔的那片颜色驳杂的马群,如同海潮般势不可挡地从苍茫的草地上

    滚了过来,上百匹马聚集在一起,呼啸奔腾。

    长长的马鬃马尾在的风流的作用下飘动起来,四只蹄子飞快地向前推进,像是根本不用沾地,飞了起来般,越跑越快。

    前去捉马的人被马流冲得不断倒退。

    金吉骑在赤马上一边叫一边挥鞭,卖力地表演着:“快把马都捉回棚里去,它们都围着我,我不能出来了。”

    捉马的人们自顾不暇地被马拱得四处乱窜,忙活了好一阵子,竟然一匹马都没捉到。

    平时都是人驯马,马在人们的马鞭恐吓下听令行事。

    此刻,马儿们发现人们拿它们无可奈何之后,竟然玩上了瘾,把人撵得在草原上跑来跑去。

    有一头老马,就专盯着刘场长的裤。腰。带叨。

    刘场长跑东,它也跑东,刘场躲到西边,它又追到西边,嘴一张,用牙叨了刘场长的裤。腰。带咬住就不放了。

    刘场长两手拉住裤。腰。带,又不肯跟马儿用力拉扯,生怕带子一断了,裤子就滑下来。

    这么多人看着呢,他好歹是一场之长啊。

    反正,这一天晚上,全马场的人就在捉马与被马追着跑,跑得累成了一条狗之后,歇了一会儿又想办法再捉马,最后网子,绊马绳,挖坑,什么办法都想了使了,马儿依旧没捉进棚。

    到了半夜两三点钟,人们全都累瘫了,横七竖八地躺在草地上就睡过去了。

    金吉这才伸手凑在唇边,忽忽地吹了几下,马儿们才在几十匹白马的号令下聚拢在一处,打着喷嚏兴奋地回棚去了。

    金吉把马赶回了马棚,打眼一看,马场再也没有站着的人之后,这才悄无声息地往苏秀秀宿舍那边摸。

    然后,他就看到了一辆军绿色的吉普车。

    吉普车的车门处,倚靠着一个正在抽烟的男人。

    男人指间的烟火在黑夜中忽闪忽闪的,飘散出一丝烟火气。

    金吉嘀咕了一句:“倒霉,这家伙怎么把车停这儿了?”

    这里是去苏秀秀宿舍的必经之路。

    金吉骑着马又去四处转悠了半小时,回来之后发现这男人和这车还在。

    这一次,男人也发现了金吉,他把烟头放在车头摁灭了之后,就冲金吉勾了勾手指。

    “你是来找苏秀秀的吧?过来,我俩聊聊。”

    金吉这才知道,这男人是专门等在这儿逮他的。

    金吉下了马,大摇大摆地走向贺铭章。

    “我叫贺铭章,你叫什么?”

    “金吉尼玛。”

    “有汉语名字吗?”

    “还没。”

    “你多少岁了,家里还有什么人?收入怎样?”

    “关你啥事儿?你查户口的?”

    “我是管知青的统筹部部长,知青的一应大小事务都归我管。工作调动归我管,生活事务也归我管,以后她们要是想结婚,申请也要我批复。”

    哦哦,原来是管苏秀秀工作调动和婚姻申请都能管的官儿啊。

    金吉的态度立马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开始有问必答起来。

    “我啊18岁了,家里就我一个,不过快添一口子了,收入啊,收入养家糊口是能行的。”

    “我今年30多岁了,家里有我妈和我,我妈在江北糖山任职。我出生在京城,生父健在,是个京官儿,我还有个小妈生的弟弟,叫贺胜利,听说个性挺跋扈的。

    不过我生父和我弟弟的事也跟我关系不大,只是他们还在我的家庭成员关系栏内,我就稍带着说一下。

    秀秀如果跟着你只能糊个温饱,跟着我却有大屋住,有四轮的车坐,顿顿能吃肉。”

    金吉刚开始还笑眯眯的听贺铭章说,听到最后一句突然发现不对劲啊。

    这男的好像不是来政审查他的关系清白不清白的,不是来考查他够不够资格和知青婚配的,而是来和他抢苏秀秀的!

    金吉一马鞭就甩了出去。

    唰的一声,马鞭被甩得又直又长,带着风声,袭向贺铭章的面门。

    贺铭章直接一矮身闪过,鞭子抽在车顶上,发出啪的一声巨响。

    贺铭章刚避过第一鞭,金吉又挥舞着第二鞭攻了过来。

    贺铭章就地一滚,爬起来的时候,手里就握了一只黑壳子手枪,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金吉。

    “你觉得,你的鞭子和我的枪比,谁能把谁弄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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