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老绵一听孙良美答应了让十一户社员进入合作社,一张愁兮兮的脸顿时多云转晴,站起来笑道:“良美老弟,我就知道你是个很够意思的人,我们两票通过,就能决定这件事情了,等一下耿队长回来,我提出来,你就表个态。”

    “没问题,现在我们先去你家,我问唐阿姨几个问题。”

    “好!”唐老绵笑道。

    两个人关了电灯,锁上合作社大门,走出王家院子,后面,王平家喂养的小黑狗摇着尾巴送出院子很远才回去。

    唐老绵带着孙良美直奔回家,远远的,就听见老婆的声音传出来,正是在跟一帮妇女承诺,一定帮他们加入良美合作社:“都是一个生产队的邻居,抬头不见低头见,这个小忙,我一定会帮你们给唐老绵说的,他在合作社的权力,除了王平,那就是他了。就连耿队长都没有他有实权,耿队长就是个管钱的钱袋子,怎么收钱怎么开支,还是我家老唐说了算。没事没事,这事情包在我身上了,你们先回去吧!”声音又响又脆,充满了热情!

    跟着开门的声音响起,好几个神情欢愉的妇女被送出门来,她们的手里,都一一按亮手电。唐老绵老脸滚烫,拉着孙良美就躲进了邻居家的屋后阴影里。

    “这个苗蛮子,又在乱答应。”唐老绵低声诅咒,咬牙切齿,“我都想直接把她掐死。”他对孙良美低声说道,热气都喷在了孙良美的脖子上。孙良美一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等几个妇女乐滋滋的走远。唐老绵和孙良美钻出来,唐老绵低声说道:“良美老弟,你走前面,等一下那苗蛮子一见是我。说不定猫儿毛脾气发作,抓我两下,也是有可能的!”

    “好!”孙良美摇摇头暗笑,他还是第一次知道原来唐老绵是个怕老婆的耙耳朵。

    孙良美走过去敲门,只敲了一下,门就被猛地拉开,唐老绵的老婆咬牙切齿的站在门口,一张脸五官扭曲。具有梅超风的气质,一只手把住门框,一只手张开九阴白骨爪,就要把孙良美老鹰抓小鸡一样的给抓进去。

    “嬢嬢。是我!”

    女人一怔,九阳白骨爪凝而不发!

    她身材高大,挡住了房间里的大半灯光,把孙良美完全笼罩在她的阴影里。

    “小孙?”

    “嗯,是我。唐嬢嬢好。”

    “我不姓唐,我姓田。”

    “田嬢嬢好。”孙良美汗了一个。有老婆如此,生活的确很没有安全感啊!

    “小孙,你来这里做什么?那个死鬼呢?”田嬢嬢显然没有打算放孙良美进去的意思。

    “我来是来跟田嬢嬢报喜事的。合作社经过开会,决定答应吸收那十一户社员加入良美合作社。”孙良美笑道。手心都冒出了细汗。

    “哦,是吗。小孙,快请进来坐。“田嬢嬢大喜,一张脸顿时就笑起了满脸的皱纹,像一张破旧的抹布。

    “好!”孙良美进门。里屋脚步声响,三个如花似玉的姑娘都走出了自己的‘闺房’,抿嘴笑着,大姐去给孙良美倒茶,二姐三妹都笑吟吟的看着孙良美,一个说:“孙哥,坐罢!”一个说:“孙哥,怎么有空来我家。”马上觉得这句话不妥,立即掩饰:“孙哥,我爸爸呢?”

    “唐叔就在外面!”

    田嬢嬢笑嘻嘻的冲门外喊道:“老唐,你个没屁眼的,不敢落家吗?”

    “谁不敢落家?”唐老绵瓮声瓮气的说道。

    “那你进来啊,客人都来了,你还不进来陪客?”

    “我在外面抽根烟!”唐老绵闷闷的说道。

    “幺女,去给小孙烧开水。”

    “是!”幺女看样子很开心,眼波在孙良美的脸上一转,欢天喜地的去了。

    农村里的烧开水,就是煮糖水鸡蛋,招待贵客的礼节。孙良美口头上客气几句,也不十分推辞,他想要跟剽悍的田嬢嬢搞好关系,可能最好别拂逆了田嬢嬢的好意。听说苗族人好客,可能是真的。

    唐老绵慢腾腾走进来,侧着身子坐在板凳上,脸上还有明显的戒备神情,估计一有不对,他就会向门外射出去。

    “你说你在外面抽烟,烟呢?”唐老绵的老婆叫做田桃,整个队的人,没有谁知道她的真名。十几年前,贵州山里比真武公社还要贫困,田桃听说xx省是有大米吃的地方就逃难过来的,看中了唐老绵人老实,当地老人一句话你嫁了给他罢就点头嫁给了唐老绵。

    田桃是三生产队当时红极一时的能干女人,肩挑头顶背扛什么都能干,做事比男人强,也是全队唯一一个拿十分工分的女人。当时男人全劳力十分,女人统统半劳力五分。但是田桃上工分的时候,没有人好意思给她上五分,因为她做得比强壮男人多,跟男人一样犁田打耙,打谷挑担,而且韧性坚持力超过所有的男人,什么烂田不好干的活,她去!在家里,也是她说了算,要不是手下留情,唐老绵那个慢性子,每天要被她扁三次。

    唐老绵壮着胆子进来,侧身坐着,眼睛瞄着门外,余光瞄着外婆,很戒备!

    大女儿给孙良美倒了开水过来,把手里的开水碗两手捧着递给孙良美,两只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脸色发窘的孙良美:“孙哥,喝水吧!”

    “是!”孙良美接过开水碗,一张脸烧到了脖子上去。好在他是个白脸人,脸上再发烧,也是看不出来有多么红。

    原来孙良美自从来到了三生产队,因为人年轻俊美,外表潇洒,念过书,在县城农技站做过技术人员,这些身份信息都令姑娘们暗暗动心,他自己并不知道,他早就成了三生产队和附近队里少女们心中的那个白马王子。

    唐家三千金也不例外!三个女孩子,个个都对孙良美怀着小女儿的那点心思。唐家三千金可能因为具有母亲苗家人的爽朗大气,跟本地羞怯含蓄的姑娘就不一样,一见了孙良美上门,那眼中就显露出小女儿的情思来。

    眼神,就是沟通的最好语言!

    孙良美是个老实孩子,长得太好看也不是他的错,见了唐家三千金个个都是眼神会说话的看他,那颗心,就很窘迫!

    二妹说道:“爸爸,你不给孙哥烟吗?”

    “我不抽烟!”孙良美急忙说道。

    当时人穷,可是有两样东西却最流行,一种就是烟,一种就是酒。最差的劣质烟,最高度的高粱酒,是个男人都喜欢。有时候几个男人凑一块,一截烟屁股,几个男人轮流‘巴’几口,舒服得要死。当时有句谚语:捡个烟屁股,当个肥鸡母!几个男人半眯着眼睛蹲在地上轮流抽一根烟,都是常事!

    “你不抽烟,难怪牙齿那么白白的,好看!”二妹嘻嘻笑道。大姐走过来,手搭上二妹的肩膀,眼神汪汪的落在孙良美那张白里透红的脸上。

    孙良美再次发窘,心里有了压力!他发觉这里不是个久留之地,于是说道:“田嬢嬢,我想跟你打听一件事。”

    “什么事情,你说!”田桃心情很好。她一直威逼着唐老绵答应的事情,今后终于解决了。其实她也有些后悔的,逼到后来都动手了,唐老绵也没有勇气在良美合作社里提出来十一户社员入社的事情,可是,别人送来的东西,大米,面条,鸡蛋,都差不多吃下肚了。

    “我听唐叔说,嬢嬢是贵*州*彝*良*山苗家山寨的人?”

    “是啊,嫁给这个缺心眼的这么久,都没有回娘家看一看。唐小晴,你的开水还没有烧好吗?”

    “马上就好!”灶房里,唐小晴的声音清脆的传来。

    “灶房里的是小女儿,叫唐小晴,她是最乖最勤快的;这个最野气的,是老二,叫唐小华,最不听话就是她,嘴巴倒挺厉害;最高的是老大,唐小美,会绣鞋底做布鞋,里里外外一把手。小孙第一次来我家,都不知道她们的名字吧。”田桃突然话锋一转。孙良美这样杰出的年轻男子,田桃早就留意了,比王平帅,比王平高,比王平有礼貌。做自己的女婿,是最不错的!她也是女儿过来的人,早就看出了三个女儿的心思,今晚,好事送上门了,她是山里苗族人,直接豪气,没有本地汉族人那么多繁文缛节脸面什么的,直接就打开了话匣。

    孙良美一愕,不知道该怎么接话,看了一眼唐老绵,唐老绵却也并不敢接话,只是身子已经坐正了,另外半边屁股,也挪上了凳子,戒备的神情,松懈了下来。

    啪啪脚步声响,小女儿唐小晴烧了一碗红糖鸡蛋,里面好几个荷包蛋,给孙良美端出来了,那碗,热气腾腾的,就好像小女儿的小心思那么热情!

    孙良美硬着头皮接过唐小晴递过来的红糖鸡蛋碗,碗里满满的荷包蛋,不知道有多少个,他更加窘迫了,局促说道:“田嬢嬢,今晚来,我其实是想问一问你们苗家山寨的小猪,是不是又小又乖。”

    小猪?又小又乖的小猪?这突兀的话令唐家三千金都抿嘴笑了起来,咯咯的声音如大玉小玉乱撞。

    可是,田桃的眼睛却一下子亮起来:“小孙,你怎么知道我们苗家小萝卜猪,你去过我们苗家山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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