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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说这二货不是扯淡吗?人家别人遇到这种事都是干了再说,他倒好,先把计划拟好,还一副准备发表的样子。寇老西儿这回真是躺着也中枪啊,莫名其妙就列入了谋反工作领导小组成员名单。

    刘娥皇后马上召集当时的枢密使曹利用和另一个宦官雷允恭开会,商量这事。雷厉风行啊,马上报告赵恒,当天半夜就把周怀政给逮了,宣布罪状直接处死。

    赵恒很生气,后果很严重,下令彻查,于是又牵连了一大批人。赵恒本来就有病,一气之下,病得下不了床,管不了事。正好,雷允恭和丁谓是死党,和刘娥也是死党,于是雷公公就帮丁谓搭上了刘娥这条线,几个一划拉,找出了共同的敌人。得,寇老西虽查无实据,但名列领导小组成员也不是玩儿的,罢为太常卿、知相州,立刻滚出京城,不许停留。老寇还没到任,又通知他去安州。安州还没到,又接到通知,贬道州司马。

    而这一切,都是瞒着赵恒同志干的。后来老赵有时候也会问说怎么老不见寇准啊?丁谓相公的朋友们都说,他身体不好了,老在家养病,且上不了班呐。哄哄也就过去了。

    但今天是过年啊,赵恒也许是感到自己时间不多了,有些留恋这世界。**们还没来贺岁,按照惯例,他得把百官每年照例要上的贺表拿来看看。这玩意儿跟后来的贺年卡可不同,不是简简单单几句吉祥话就可以打发官家的。得用心写,写长,写漂亮,骈五四六的,有时候写得好的也确实能让人看了很高兴。

    赵官家看着看着不对味道了,朝廷中位子排前三十的都送贺表来了,统计好的名单上也有寇准的名字啊,可是怎么都找不到他的贺表。

    赵恒纳闷了,于是他就问身边人,身边黄门个个瞠目结舌,都不知道咋回事。于是赵恒又问寇准现在的情况,这个有人知道,但是不敢说,雷公公现在领着殿崇班呢,谁敢找死?但不说也不行啊,只好含含糊糊地说内臣不知,可能外面值班的知道。赵恒就问今天谁值班?回答说是吏部侍郎、参知政事王曾相公。赵恒说那就叫他来。

    绕了这半天,事情大概也交代清楚了。

    赵恒心里很愤怒,但还烧不坏脑子。这事牵连可大,又是老婆,又是大臣。老婆不坏啊,人还算比较善良的,不下死手整人。要不然按当时那形势,胡乱添个罪名,一杯药酒什么的,老寇就现场直播了,还能到得了道州?

    倒是丁谓这小子有些操蛋,认真说起来,这就算是矫旨了。他整寇准,也就是因为寇准老说他奸佞引起的。不行,这人不地道,我在都敢这么做,我要死了,宝贝儿子要他辅佐,可有点悬!

    还有眼前这个王曾,自己一直当他是宝贝的。要是马上兴师动众,可不就把小王给卖了吗?看他样子倒是不怎么怕,不过也不能让人家寒心不是?左思右想,还是等等吧。于是挥手就让王曾回去值班了。

    王曾前脚走,后脚刘娥就领着**的莺莺燕燕来到赵恒面前,喜盈盈地给万岁爷祝贺新年。

    刘娥带头宫装盛服,嫔妃宫女们鱼贯进来,本来有些冷清的福宁殿里马上热闹很多。每个人手里都端着黑底红纹彩漆盘,盘里有角子、年糕、圆子,象徵过了子时,便是新年到来,年年高兴、如意团圆。

    官家拿起筷子地在刘娥碗里拨拉一个角子吃了,点头微笑,表示收到祝贺,依次杨贵妃等也送上托盘,官家在每个人的碗里都吃了一样。幸好宫里做的东西不像寻常人家以大、满、多为划算,只是小小巧巧的做个样子。否则以赵恒的身体,当晚非出事不可。

    接受了**道贺,官家吩咐一声赏,贵妃以下的嫔妃每人都得了赏赐,由杨贵妃带队各回各家,各找各妈。留下皇后刘娥与皇帝好生说说话。

    本来赵恒想起刚才的事,有些腻味刘娥,但看她在自己面前真诚的笑容和祝福,想起这个女子当年从四川一路走来,历尽辛苦,终于到了自己身边。付出的实在太多,况且一直苦学苦读,生生让自己从一个民间表演艺术家变成了母仪天下,勾当军国要事的皇后。

    无情最是帝王家!

    赵恒对这句话深有体会。他也知道,刘娥能到这一步有多不容易,为了保护自己的利益、甚至是性命,有些事情看起来过分,却正是她在那个地位不得不采取的必要措施。否则,她自己就要被别人吃得连骨头渣滓都不剩。

    而且这个女人真的天性并不恶毒,几乎没见她害过谁的性命,总是见好就收而已。

    想到自己时日无多,今后留下这孤儿寡母,欺负别人,总比让人欺负强吧?因此,刚才王曾奏对时的愤怒,已经化为绕指柔情。

    赵恒轻轻抚摸着刘娥已经不再年轻的脸庞,温柔地看着她依然清澈,却少了当年的天真明亮,多了几分杀伐决断的眼睛。一时间百感交集!

    深宫大殿,一对中年男女,就这么有些凄清,有些柔情,有些心酸地对视着,度过了大宋天禧五年的最后一夜。

    隔着福宁殿直线距离不到三十丈,走路不过数百步的龙图阁里,钱惟演正在细细推算自己最近走的每一步。

    那天听了梁丰的话,自己又反复分析算计,终于认定梁丰给自己指的是一条可行之路。以现在丁谓对自己的态度,钱惟演觉得已到了朝不保夕的地步。只要官家一喊驾崩,他丁谓的权柄便会更进一步,届时以托孤重臣的身份号令百官,那真是要一手遮天了。自己虽然王孙旧族,可坏也坏在这里。凡是投降的、起义的、投诚的、回归的,撑死了就混个政协委员什么滴干干罢了。偏偏自己贼心不死,一心想往上爬,不停地攀这个,附那个,唉,到如今后悔莫及啊。还真不如那小子看得透,当初自己就做自己的逍遥官儿多好?

    人呐,就是一个看不透!

    没奈何,只好又把寇准拉回来,平衡平衡。仗着自己曾是翰林学士,拐弯抹角收买了几个天章阁小弟。百官新年贺表历来由天章阁汇总进献,钱惟演就命人细细察了有没有寇准的贺表。按规定,寇准还顶着莱国公的头衔,是应该进贺表的。

    一查,还真有。只不过不是寇准原件,那老头名为贺表,实际上在发泄情绪。这时候赵恒还蒙在鼓里,要让他见了这贺表,那还不真相大白?于是,就有不愿意让赵恒知道真相的人替寇准写了一篇,准备送进去。

    钱惟演虚头巴脑那么多年,有什么关系搞不好啊?他早就铺好了路子,他瞄准了原内侍大佬之一邓守恩的干儿子,资善堂兼太子左右春坊司班头邓铭。

    邓铭的干爹才嗝屁不久,原是会建天章阁。人死了,茶还没凉透,于是钱惟演就坐在家中,发展二线、三线等下线,七拐八弯地去勾搭邓铭。

    邓铭随他干爹,挺义气,肯帮忙,都不知道是到底是谁托的情,硬是揽下一个差使,百官贺表里,抽出寇准的放在一边。

    钱惟演这一手做得漂亮,贺表由天章阁低级官员收存,核对名录后交天章阁看守黄门。也就是这一转手出了岔子。那邓铭根本就不知道是他钱惟演的安排,只是曲曲折折受人之托,截留了一份贺表出来。

    几乎查不到他身上,这是钱惟演第一个自信。第二个自信是,以赵恒的性子,绝不会去查谁抽了贺表,而是抓重点:寇准现在怎么办?

    等着吧,就看除夕夜官家有什么反应了。

    反应完全在他的掌握之中,听到心腹来送消息,赵恒看了贺表,要见王曾。他就明白,赵恒是要问寇准的事了,因为王曾领着吏部侍郎的衔啊,今晚又当值,不问他问谁?于是自己就施施然地过去和王曾扯淡,就等着黄门宣布口谕那一声呢。

    眼见王曾匆匆去了,钱惟演心里又沉重起来,不断地猜测王曾会在官家面前怎么说此事。他倒不担心王曾会轻描淡写,那是个大嘴,不可能。反倒担心王曾说得太重,震动宫闱是一回事,就怕官家当机立断,连夜和皇后过不去,然后一下子传诏召回寇准。那自己可就白忙活了,功劳人情都在王曾身上,自己成了活雷锋。那怎么行?

    又经过反复推演,钱惟演断定,今晚不太可能。王曾这个人向来有一说一,捕风捉影或无凭无据的事他不会越线。而且,以赵恒和皇后的感情,要让他为了一个寇准,年三十晚上跟老婆吵闹,还真有点难为他老人家。多半先平息几天,等哪天有精神开朝会了,再轻描淡写地提出来。

    关键是朝会会怎么开?到底是大会呢,还是小会呢?

    这是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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