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护的将军府离祭司殿并不远,我跟阿暮虽经过过几次,但一直没有进去过。

    将军府的大门风格鲜明,门上的雕刻勾勒出几种兵器的线条,交错在一起。门口的两只猛虎石雕并非像一般人家门口的神兽石雕是蹲坐的姿势,而是做出即将发起进攻的起势。正上方挂着牌匾,写着“威武”两个字。门口的守卫进去通报之后,不一会儿就有人出来将我们引了进去。

    与祭司殿不同,将军府里面更加开阔敞亮,边上的架子上摆放着很多兵器,乍一看还以为是什么兵器展,如此尚武,不愧是将军世家。

    将军府中有很多兵士,一队一队不时在各处巡逻,跟祭司殿走半天没个人影儿的景象形成鲜明对比。也有不少人在哼哼呀呀地练习各种刀枪棍棒。我们经过时,不少人把好奇的目光纷纷投向我跟暮紫岚,却又被呵斥回练习的状态。

    引领我们的人是个中年汉子,意识到我们可能是神护的“贵客”,便一边在前面引路一边殷勤地招呼我们。“二位来得可真是太巧了!我们家将军平时外出的公务繁忙,很少在府里。今天正好在家,这会儿得闲正在房中读书呢!”

    我们笑笑没说话,心里清楚这不是什么巧合,只是刈差跟神护安排好的而已。我不明白,不过是见路南非而已,这两个人却神神秘秘搞出这么多事,路南非到底是什么来头?

    那人将我们引到地方,跟神护通报了一声便离开了。屋里只剩下了我们三个。

    这个房间门窗都很大,尤其是窗户。阳光照进来,整个屋里门户紧闭却很明亮。桌上很随意地摊着一本兵书。两侧是宽大的座椅,整体布置简洁又大方。

    既然没有其他人,我跟暮紫岚也没再客气,省去了寒暄若干,各自找了地方坐下来。两个侍女上来给我们上了茶,又立刻出去了。

    “大祭司大人不是说只让苏姑娘一个人去吗?”神护问道。

    “她不会武功,又是去大牢那种地方,还是稳妥一点好。”暮紫岚说。

    神护摇摇头:“这实在是多虑了。天牢守备森严,何况我还会安排一个护卫领着苏姑娘过去,不会有什么危险的。而且,此事不宜引人注目,人越少越好。”

    既然他都这么说了,我跟暮紫岚也不好再坚持,最后决定暮紫岚留下来等我。

    在神护的安排下,很快就有人领着我到了天牢。这是我第二次来到这个鬼地方,故地重游唤起的记忆并不美好。我深吸一口气,努力压抑着内心的不适感。

    由于障眼结界的缘故,这里面看不到牢门,目光所及全是光滑的墙壁,充满了监狱特有的压抑,长长的过道里,除了我们的脚步声跟呼吸声,没有一丝其他的动静。因为每间牢房的门上都有隔音法术,这里的犯人,面对的不只是禁锢与寂寞,更有死一般的寂静。人是需要声音的动物,需要自己的声音证明自己的存在,更需要别人的声音来证明世界的存在。

    走了一会儿,我们停下来。那个领路的狱卒拿出一个玉牌,上面刻着破除障眼结界的符咒。那玉牌刚一靠近面前的墙壁,一扇牢门就出现了。门上是一层黑色的雾气氤氲,牢门在雾气后面若隐若现。狱卒又将火柴盒那么大的一块黑色木片放在门上,那些黑色雾气一点点被吸到那木片上,顿时木片仿佛更黑了一层。

    我问道:“这就是雾锁?”

    他点点头,将门缓缓推开,说:“您请进吧,待会儿我会重新上锁,您要出来时连敲三下门,我就会重新打开门。”

    “有劳。”我说完,走进牢房。石门在我身后沉重地关上,发出一声闷响。

    牢房的光线有点昏暗,弥漫着酸臭的味道,脏乱不堪。我小心翼翼向前走,直到前面出现一个倚坐在墙角里的人影。

    “什么人?”懒洋洋的声音响起,虽然这样问,但是他连头也没抬,似乎根本就不在乎来的是谁。

    我打量着他,看上去身材很瘦弱,穿着破烂的衣服,一头乱蓬蓬的长发垂下来,根本看不见脸。只是按理说不管怎么算,路南非至少是个半大老头了,却不见一丝白发。“路南非前辈,是我。”我说。

    “我记得这个声音,是苏正直!”他说着抬起头,有点惊讶地说,“你怎么会来这里?”

    我比他还吃惊:“你、你真是路南非?”眼前这张脸面貌清秀,男生女相,虽然披头散发,衣衫褴褛,却难掩秀俊妖娆之色。的确,我第一次见识到有男人长一张这么漂亮的脸.最重要的是,这人看上去只是个年纪不大的少年,根本不可能是二十年前就名扬江湖的神算。

    他哼了一声,说:“废话!我不是路南非,还能有谁是?”

    我满腹狐疑,说:“没有想到前辈这么年轻。”

    他没有理我的话茬,而是问:“那个剑师怎么没来?我还以为有机会能一睹芳颜呢!”

    我哭笑不得,合着这家伙还想着“一睹芳颜”这事呢!看来他真是那个色老头路南非无疑。“她有些别的事情不能脱身。我这次来,是有些事想请教前辈。”

    路南非冷笑了一声,说:“这么说,是大祭司那个小鬼派你来的吧?想不到这么多年了,他还是不放弃。放心,我没有跟其他人提过我入狱的原因,当然也不会跟你说。”

    这个老家伙果然是块硬骨头,我这边正事一个字还没有提,就被他堵得头破血流。“可是,您已经跟我提过了不是吗?二十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路南非脸色铁青,说:“大祭司究竟给你了什么好处?让你这样帮他?他们一家可都是骗子!盗贼!伪善者!当心最后你把自己也搭进去。”

    “有劳关心。”我说,“不过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前辈,我刚来到这个世界,孤身一人,没有武功,不懂法术。我想回家,在此之前,我必须要活下去,所以只能依附于暮紫岚和刈差,不管怎么样,一定要活下去!”

    他瞪了我半天,说:“你很像一个人,不过你不可能是她。”他换了个姿势,接着说,“你走吧,祝你早日达成心愿。”

    我叹了口气,转身准备离开。看来我的确不适合套别人的话,刈差这次看走眼了。

    “慢着!你说你刚来这个世界,我问你,你第一次出现的地方是不是寂林?”路南非忽然问道。

    我回过身,惊讶地说:“你怎么知道?”他并没有对我来自另一个世界感到惊奇,反而问出这样一个问题,足见路南非并不简单。

    路南非嘿嘿笑了几声,刚要回答,忽然神情大变,蜷缩起身体倒在地上。他双目紧闭,脸色苍白吓人,渗出汗珠,身体还一颤一颤的。

    我大惊,忙上前问道:“前辈,你怎么了?”

    他一把抓住我的手腕,睁开眼睛,艰难地说:“他们为了将我的法力束缚起来,每天都要用法术将我的经络洗一遍,所以我每天都要经受一次全身抽筋断骨之痛!苏正直,救我!”

    没想到他都这样了,力气还这么大,我向外抽了几次,也没有挣开他抓住我的手,只好作罢。“我怎么救你?”此时他露出来的手臂,还有脸和颈部,都有细细的光流涌过,甚至能看到皮肤下的血管抖动。那张原本惊艳的脸,已经被折磨得扭曲起来。路南非这副样子,的确十分可怜。

    “我得离开这里,可是我挣脱不了这间牢房的法术。我要你,劫狱!”他说着,又是一阵抽搐,看上去很痛苦。

    “你开什么玩笑!这里可是天牢,不是我家后院!”我郁闷道,“你只要跟刈差说出二十年前你入狱的原因,说不定他就放你出去了!”

    他冷笑一声,“你以为我这般境地,是拜谁所赐?我还会相信祭司一族吗?就连你,也只是被他们利用而已,别天真了!但是,”他又急切地说,“我知道你一定会有办法的。”

    “可是,我跟你也并不认识,为什么要冒着得罪刈差的风险帮你?”我说。

    “苏正直!”路南非不耐烦地低吼一声,“我路南非乃是天下第一神算!你若救我,我定不会忘记你的恩情。等我出去,一定会报答你。你还有什么可顾虑的?”

    我看着备受折磨的路南非,20年,7000多天,他每天都要经历一遍这个过程。虽然这件事不一定是刈差主使,但他身为大祭司,也一定脱不了干系。我还是不能相信,刈差会做出这样残忍的事情,但是事实摆在眼前,容不得我质疑。

    “我救你。”我说。路南非的手松开了,他看着我,苍白的脸露出一个笑容。这笑容挂在他那张脸上,说不出的邪魅动人。

    我走出大牢,垂头丧气。本来是来游说别人的,结果反而被别人给“劝降”了!我努力说服自己,促使我作出那个蠢到家的决定的原因,仅仅是因为路南非那张漂亮到不真实的脸,而绝不是因为当我看到他饱受折磨时,心里泛起一阵莫名其妙的愤怒。

    回到将军府,已经中午了。暮紫岚跟神护正在探讨各类兵器的特点与使用,谈兴正浓。这俩人,一个剑师,一个将军,话题倒是对路得很。我的神情很沮丧,他俩见到我过来,都停住了讨论。

    神护见到我的表情并没有再问什么,这样的结果都在他的预料之中。他本来就不认为我能完成刈差交代给我的事,只不过碍于刈差的面子,没有提出反对意见。

    而暮紫岚更不关心这件事,此事本来跟她也没什么关系,她最关心的是我能否安全归来。现在看我安然无恙,便放心了,说:“大祭司不是也说尽力而为吗?你这也算是对他有所交代了。怎么样,累了吧?”

    我点点头,没有说话。

    神护留我跟暮紫岚在将军府吃了顿饭,便派人将我们送回祭司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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