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京城安定门守卫的神机营二万官军,虽然在刚才的大爆炸中死伤惨重,他们内心残存的战意也随着爆炸消亡殆尽。他们丢弃武器哭喊着逃离阵地,满大街散布建奴即将入城的消息。俗话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建奴攻入京师的假消息顿时在京城炸了锅。建奴鞑子入侵大明直隶本就人心惶惶的京城,顿时陷入末世来临的恐慌。还在朝堂值更的各部官员丢下手头差事往家里跑,他们要为自己家人找一个避祸安全的场所。

    有的头脑的人都知道,皇宫内城没有人敢去,那里将是建奴进攻的下一个重点。那些对大明忠心耿耿的大臣,则跑回家写遗书准备全家殉国。想举家殉国的大臣虽然不少,更多的是想逃离的官员。但京城在建奴达到京师起,京城就全面戒严封闭了所有城门,只有兵部公文才能调开半幅城门。怕死的官员们带着家眷跑到一个京城最安全的地方,那就是破奴城宣慰使司驻京衙门开设的“五福”货栈和“银广聚”银楼。

    破奴侯一系的官员们,早在建奴鞑子破关后,就把家人和财货送到了西直门外张家庄。别看张家庄的护墙不如京城高大,但这帮官员清楚,建奴最怕破奴侯的报复,只要建奴带兵将领不傻一般不敢去破奴军的地盘找死。所以,在西直门外张家庄再次人满为患,当建奴攻入京城的消息传满京城时,“五福”货栈开设的妓院在大白天爆满。平常不满丈夫嫖妓的妇人,到了生死攸关的关键时候才感到,自己的丈夫平常偷偷摸摸地嫖妓居然能在关键时刻救命。

    “银广聚”银楼更是繁忙异常,京城富人们倒贴利息非得把银子存到银楼。趁火打劫是破奴军光荣传统,在张家庄坐镇指挥的郑泰信心满满地敞开收银子,占地五亩的“银广聚”后院堆满了金银,郑泰让人验银子成色时尽量往低猛压。在建奴已经入城的消息重压下,保命还能保财货这种好事并不多。早些时候,郑泰接到孙承宗不合规矩的调兵手令时也吃了一惊,要是建奴攻入京城并不符合张大帅力保京师不失的命令。

    虽然孙老大人的手令不符合规矩,郑泰还是下令前来支援的许镇部猛狮营千总吴成刚带兵入城。郑泰生怕城里破奴军吃亏,他让吴成刚带一千三百骑兵先走,郑泰自己则带着五百护卫押送五门火炮和弹药车随后支援。吴成刚一入城就察觉大事不妙,西直门大街完全被人流给堵死了,好在有城候为大军引路,吴成刚大军直接向北沿着城墙道路朝安定门飞驰。他们在半道上破奴军遇到溃散的明军神机营官兵,没想到这帮贪生怕死的老爷兵们,在得知破奴军去堵他们放弃的缺口时,顿时一声呐喊兴奋掉头就往回跑。

    破奴军猛狮营将士们没参与过陕西剿匪战,他们吃惊地看着神机营官兵前后表现出的巨大反差。好在引路城候在路途中向兄弟们解释其中缘由,得到答案的破奴军将士们自豪地挺起了胸膛。千总吴成刚到达安定门时,城外的建奴鞑子铺设的飞桥道路已经完成了七成。向来打仗不需要他人帮忙的破奴军把缺口处官军赶走,接防了万全都司在这里的防御。破奴军对万全都司官军颇有亲近感,就是因为万全都司官军身上的甲胄是破奴军重甲,没有张大帅批准外军是不会得到破奴军制式盔甲。

    正因如此,上城的破奴军把两翼交给这支友军还是十分放心。千总吴成刚是个只懂打仗的人,他来到前线也没有去给孙承宗见礼,直接上手安排破奴军各部的防区。直到郑泰到了安定门,兵部尚书孙承宗方能顺手布置。郑泰到达安定门不久,石砫宣慰司的三千白杆兵在总兵秦良玉的率领下也来到安定门。郑泰一看到石砫宣慰司的旗号,面色瞬间变得十分难看。他对孙承宗一拱手道:“孙老大人,你这是啥意思?外敌当前,你为何安排石砫宣慰司白杆兵断我破奴军后路?”

    孙承宗面对郑泰的质疑心中一沉,别看破奴军只有一千多人,但破奴军旗号刚插上,城墙外建奴的铺设道路的行为顿时停了下来,由此可见破奴军在建奴面前是何等威风。孙承宗为留住能堵住缺口的两路强军不得不放低身段,对郑泰好言相劝:“郑统领,京师危急请你体谅朝廷的难处,外敌当前理应精诚团结,至于贵军与石砫宣慰司间的误会,是否能待战后再说。”

    “孙老大人你是不知道,我破奴军打仗最怕有人背后下刀子。张大帅历来作战时忌讳与有恶意的友军合作,我破奴军有恶邻在侧如何能安心作战?在战场上难免有死伤,这伤员撤不出城救治,我也万分着急呢!”

    郑泰这句话让孙承宗陷入短暂沉默,好半晌孙承宗才回过味来。这个郑泰不简单,他哪里是说当下战场,明明在暗示别的东西。这仗还没有开打,郑泰就想着伤员撤离的问题,郑泰一面说不愿意与石砫宣慰司白杆兵合作,可破奴军威力巨大的火炮依旧往城墙上运。想明白了郑泰这个破绽的孙承宗碾须对着郑泰微笑道:“郑统领你就明言,需要老夫做些什么?”

    郑泰为人的道法还是不如小狐狸张平安高深,郑泰言行不一的表现出卖了他内心所想。郑泰见他的谎言被拆穿,面色不禁一红,心中暗道孙承宗果然是官场老狐狸,一下就看穿了他的把戏。不过郑泰手中筹码强悍,他也就有了与孙承宗讨价还价的本钱。于是郑泰对孙承宗一拱手道:“孙老大人,我破奴城宣慰使司在西直门存放了大量的备战物资,需要孙承宗下令西直门守军方便我破奴军转运伤员和军资。”

    孙承宗听罢心中暗骂,这都火烧眉毛的时节,小狐狸手下还不忘把银钱往张家庄运。其实孙承宗并不了解郑泰往张家庄运银子的急迫心情,现如今西直门的货栈和银楼爆仓,上千万金银要不转移到张家庄,后续还有海量的金银收不进来。郑泰预计就这次趁火打劫收银钱赚取的火耗,就能达到百万以上银子。张家庄地盘不小,许多想逃命的富人官员家属更是不少,郑泰还打算把这些人也转移到张家庄,收取的平安银也不是一个小数目。郑泰深深理解错过这个千窄难逢的赚钱机会,天知道什么时候还能遇到这样的好事。

    已经被建奴逼到墙角的孙承宗没有别的选择,保住京城不失才是正道。郑泰有要求,孙承宗就能开出条件,他要接手破奴军指挥权换取兵部衙门给郑泰开具西直门放行公文。孙承宗熟悉小狐狸的脾气秉性,对付小狐狸的手下,他还算是经验丰富。经过讨价还价,孙承宗答应兵部衙门出公函,放破奴城宣慰使司驻京衙门二千人出城,还同意郑泰用三天时间往城外运军资。在战场上破奴军可以听从孙承宗调遣,但绝不听石砫宣慰司总兵秦良玉任何派遣。

    有时候政治交易是相当肮脏,许多拿不上台面的东西,为了各自的利益会在特定的场合达成妥协。就在郑泰心满意足拿着孙承宗手令前往兵部衙门完善公文时,城墙外大清汉军暂时停顿的铺设通路又开始加快。莽古尔泰虽然看到了破奴军旗号,但他也能推测破奴军在京城的人马不会太多。能劫掠大明京师,可比抢劫其他小城堡强上千万倍。大清早就清楚西直门外张家庄富得流油,可谁也敢去劫掠那里。或许你动草原狐狼张平安的女人可以,你要是动了他的财货,他非得跟你拼命不可。

    大清在大明细作严卓陈曾经上报说,张家庄防御力不低,破奴军在那里或许存有许多致命武器。在大明是个人都知道张家庄里财富惊人,大清要是不计代价或许会攻陷张家庄,可攻下张家庄后的走向问题就没有人能说清楚。为此,主持大明京师进攻战的莽古尔泰根本就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别说进攻张家庄了,莽古尔泰刚开始连攻入大明京城都没想过,要不是机缘巧合炸毁了安定门城楼,莽古尔泰进攻京城也就是做个样子。

    在战场上永远充满未知变数,安定门城楼爆炸这一场无数巧合促成的意外,谁也没想到会演变成一场更加意外的大战。在这场进攻战中还出现了许多谁也没想到的意外,大清乌真超哈营本来做了十余个攻破护城河的飞桥,莽古尔泰在这个关键时候思维似乎掉了链子。明明可以铺设数个通道的进攻线路,莽古尔泰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了安定门城楼下这唯一的通道上。直到乌真超哈营另一个梅勒额真佟养性向他提及,进攻通道过于单一,很有可能造成逐次用兵的弊端时,莽古尔泰才发觉了他的失误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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