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我在哪儿?……

    身下不是柔软的被褥,而是冰冷坚硬的粗糙岩石。余涣箐头脑昏沉地撑起眼睑,朦胧中看到一尊巨大的女神像,大到不可思议:她的身影铺满穹庐,阴森可怖,宛若幕天席地的乌云;她的双臂如翼伸展,势比长虹,仿佛环抱着整个世界;她的胸前累累垂挂着无数饱满丰润的乳 房,好似畸形的葡萄串倒悬天球,喷射出一束束白浊黏稠的乳汁,似条条银河瀑落重霄,在广袤无垠的大地上汇成雪白的汪 洋。

    这是哪儿?!又一盆冷水当头浇下,余涣箐霎时彻底清醒了,惊慌失措地用余光打量四周。他正躺在一座石头祭坛上,四面八方皆是黏稠的乳汁之海,平滑闪亮,好像一面无边无际的明镜,使得乾坤一色,完全隐没了那一缕微明的天际线,倒映出天穹里女神像狰狞诡异的影子。

    这难道是……乳海中的孤岛?

    但这幅奇景旋即被现状击碎了—— 他的手脚、脖颈都被粗得吓人的铁链和铁环固定着,身体摆成一个“大”字,浑身上下一丝不挂。

    “救命啊!!!—— ”他一边挣扎一边大喊。无法挣脱,怎么折腾都是徒费力气。这怎么可能?!我怎么会在这儿?又是梦,这一定又是噩梦!拜托快点醒来吧!他发泄似地“啊啊啊”大叫。

    似乎被他的哀号唤醒了一样,女神那位于天球中央的乳 房群突然沸腾起来,以分裂和出芽的方式快速增殖,变得越来越多、越来越密,并像无可遏制的癌肿一般向女神的全身扩散蔓延开去。眨眼之间,女神的四体百骸便挤满了大大小小的乳 房,再不见一丝一毫的肌肤!女神像消失了,无量大数的乳 房彻底淹没了天球,淹没了宇宙。增殖仍在加快!它们开始蚕食天球与乳海之间的空间,蠕动,沸腾,出芽,分裂,膨胀,飞快地填补着世间的所有缝隙,向乳海和余涣箐镇压下来。乳汁的暴雨已成倾盆之势,无情地浇灌着大地,将乳海砸成一片雾状的白色泡沫。

    余涣箐被这白浊的淫雨浇得睁不开眼、喘不上气。从头到脚都是黏糊糊的乳汁,感觉整个人都泡在了里面。要窒息了,要被淹死了,这种死法真是糟糕透顶!他用尽最后的力气垂死挣扎,可还是动不得分毫,只换来手腕、脚腕扯断了似的疼。就在他绝望之际,乳汁的暴雨却忽然减弱,逐渐变成大雨、中雨、小雨、毛毛细雨……

    雨停了。

    乳 房群构成的地狱之墙向他咄咄逼近,乳 头里不再喷射乳汁,而是伸出了细长的触手。片刻工夫,乳 房群竟已化作狂乱的触手之海,继续向他逼近。不对,不只有触手。触手之海的深处还缠卷着一个人,一位瘦小可怜的少女……

    愈发近了,他没有看错,那确实是一位瘦小得叫人揪心的少女。她也是赤 裸的,触手密密麻麻缠绕着她的全身,将她摆成十字架形状,面朝他缓缓降下。她双眼紧闭,似乎正在沉睡,手和脚在触手包围下柔软无力地耷拉着。她通体散发着纯洁的辉晕,还有浓郁清雅的芳香,那么娇弱,那么美丽,宛若撩人欲吻的白色花朵……

    ……更近了,简直探手可及了。触手陆续散去,只剩下捆绑她四肢的还在……

    面对如此完美圣洁的肉体,任何理智都会被吞噬,任何灵魂都会自甘堕落。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恐惧已荡然无存,剩下的只有熊熊的欲望,焚烧得他快要爆炸了。

    少女终于落在他身上,在触手的控制下与他疯狂交合。他失去了一切。如果这是梦,那就永远不要醒吧!就这样一直下去,永远不要醒!压抑了数十年的欲望一发不可收拾地倾泻而出,将他不停地猛然抛上浪尖又狠狠摔下谷底。少女始终昏迷着,无论多么激烈的颠簸,无论余涣箐如何蹂躏她的身体,她都软绵绵的毫无反应。这场荒唐的狂舞持续了不知多久,少女逐渐有了些许知觉,虽然还闭着眼,身子却不自主地向后弓去,娇喘愈发急促,嘴里也隐约有了呻 吟。最终冲向巅峰的一刹那,她脸上浮现出了非人类的狞笑;她的双手挣脱触手的束缚,“嗤啦啦”地撕裂开自己的胸腔,却一滴血都没有出。在她那形状很好的双乳之间,一株巨大的肉质花朵从胸腔里绽放出来……

    夹杂着无穷快感的强烈恐惧似一杆长矛,瞬间贯穿了余涣箐的心脏。他连尖叫都还来不及,少女便“砰”的一声爆炸了!炸出来的既不是血也不是肉,而是飘飞漫空的柔软碎屑,以及沥青样的黑色黏液。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团漆黑的无定形物,黑得难以置信,吸收了所有的光,简直是个黑洞!这不定形的无可名状之物迅速膨胀、沸滚,表面翻涌出不计其数的触手、眼睛、嘴巴与长舌,蠕动得好像直径几十米的蛆团!

    十

    “啊!!!—— ”余涣箐厉声嗥叫着惊醒过来,手脚乱舞乱挥着。被褥和行李一片狼藉。

    是个梦,仅仅是个噩梦,又一个前所未有的噩梦。余涣箐抓着胸口大口大口使劲喘气,心脏“扑扑腾腾”的快要把胸腔都撞破了。冷静,冷静,没什么可怕的……余涣箐附面趴在枕头上,趴了好长时间,怀里死死抱着柴刀,静静等待汪 洋大海般的冷汗逐渐消退。

    虽然是梦,但身心之疲惫全然不亚于真的经历一场乱云骤雨。

    本以为早就对噩梦麻木了,没想到居然惨叫着被吓醒,真是失态。

    余涣箐丢开柴刀,披了衣服起来。时间尚是凌晨,天幕呈现出可怕的深蓝色。离日出还早。

    不对!

    这是伽塔罗涅广场!?大图书馆旁边?!我明明在瑟琳娜那儿,看见她被怪物凌 辱,我像个懦夫一样可耻地逃走了,不知道跑了多远,然后就昏过去了……我怎么来这儿的?还有瑟琳娜·马许,她怎样了?余涣箐尽力不去回想当时所看见的一切,但对瑟琳娜的担心还是占了上风。他于是匆匆忙忙背上包裹,揣了柴刀直奔老城区而去。

    在余涣箐的记忆里,瑟琳娜的房间很小,仅有一室一卫,陈设也极简单:一张收拾整齐的单人床,一把咯吱作响的靠背椅,一个陈旧的衣柜,还有一个堆满书籍文具的写字台,上面摆着一台老式的14寸笔记本电脑。条件虽然简陋,却打理得窗明几净、一尘不染,与外面的楼道简直是天壤之别。

    但那都是过去式了。如今在他面前的一切实在惨不忍睹。

    屋里黑洞洞的,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怪异味道,酸骚腥臭,令人作呕。所有东西都被砸得稀巴烂,桌、椅、床、柜、电脑,全成了难以辨认的碎片。到处都是屎尿、鲜血、各种体液,以及其他不知名液体留下的污浊痕迹,简直无处落脚。可怜的瑟琳娜·马许光着身子蜷缩在房间一角,披头散发的,手脚不住地颤抖抽搐,浑身布满了青一道紫一道的淤伤,身下的地板上仍有红色和白色的液体在慢慢湮散。

    余涣箐匆忙从背包里拽出被子,跑过去裹住她的身子,紧紧地抱住她。

    “……余……涣箐……先生?……”

    瑟琳娜微微抬起涕泪依稀的憔悴面庞,用一双失焦无神的眸子傻盯着他,一副彻底坏掉了的样子,看得他心痛不已。

    是因为我吗?是我太过好奇,触及了阿祖尔-格拉娜的禁忌?瑟琳娜一定是受我牵连,因为把那些事告诉了我才遭此不幸,一定是这样。我真恨我自己。

    小丫头。大教堂。茵苔萝佩。瑟琳娜。马许家族。蓓蕾妮丝。怪物。怪事接二连三应接不暇,我这到底是撞上什么鬼了?当然,瑟琳娜才是眼下当务之急。还不知道蓓蕾妮丝究竟怎么回事,也不知道她还会不会再出现。也许赶紧带瑟琳娜离开方为上策。

    “我们走吧,马许小姐。”

    余涣箐本想试试“公主抱”,谁料试了好几下都没抱起来,真叫人汗颜。没把子力气,连耍帅都做不到哇!那只好背着了。瑟琳娜颤抖的双臂箍得他生疼,她的体重也真够人呛—— 毕竟个子只比他矮一点儿,身材再好也绝对无法做掌上舞。

    “……走?去哪儿?……”

    什么地方最安全?谁能帮助我们?报警?警察会相信我们吗?

    唯一认识的人只有小丫头了。可是贸然带瑟琳娜跑去大教堂,会不会给小丫头惹麻烦?不知道敌人是谁,自然无从知道他们到底有多危险;同时也对小丫头一无所知,不知道她能提供多大的帮助。真是名副其实的走投无路了。

    “马许小姐,”余涣箐谨慎地小声问她:“我们去大教堂吧,谢姬娜大教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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