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米氏,单字晨,朔王妻也。形貌脱俗,清新秀丽。医术超凡入圣。时临川大水,无偿为众民医治,经其病者,虽万创而能活。观其用术,无针无药,乃探脉点穴之功,奇幻莫测。时人称其仙女下凡、菩萨显灵。然谢米氏沉默少语,唯独于朔王时颇有情绪。人言皆道此乃不食人间烟火,唯朔王非凡人尔。

    ——《临川史志》

    一个简陋的临时铺盖的茅草屋里,米晨冷清的坐在一张摇坠的椅子上。身前是一张不知道从哪里拾来的被清扫干净的红木书桌。再前面就是一排长长的人龙。大部分排着队的人怀中的抱着自己昏迷不醒的亲人。他们都是慕名而来延医求知的。原本还沉沦在生离死别的悲愤之中的老百姓此时似乎看见了新生的旭日。在这一个时辰里,他们不断的看到了奇迹。哪怕是伤者情况有多危急,伤势有多恐怖,只要经过女孩的手,总能恢复生机。女孩就像是下凡来搭救他们的仙女一般。经过这一个时辰的观察接触,他们发现女孩似乎并不喜欢说话,只有在见到病人好转时会轻轻的点头示意下一个。那是一种宁静到了极致的美,像是在这废墟之上绽放出的美丽的花。让废墟也带上的一丝宁静的美感。

    老百姓是纯真的,他们认为女孩喜欢安静,所以也很自觉的保持着。只有张庭和临川的几个残留官员在场上维持着秩序。他们把病情分了轻重缓急,优先照顾着患重的相亲。另一边则安排米晨救下的伤员,发送一些必要的物资。一切都在井然有序的进行。米晨的医术很高超,有一些伤员在很快就恢复了行动能力,陆陆续续加入了志愿者的行列。患难见真情,眼下的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和自己谈笑风生的相亲,谁又愿意见到他们的不幸?

    几乎是没有尽头的忙碌,就算米晨的医治效率已经很高,依然避免不了死亡的到来。她也不是神仙,无法起死回生。面对小男孩期盼的大眼睛,米晨艰难的摇摇头。男孩的母亲已经没了脉搏,她已经无能为力。然而就是她的那么一个摇头,男孩的泪腺又经受不住的刷的决堤。米晨不是一个合格的医生,她只不过是一个涉世未深、刚刚开始面对人间冷暖的女孩,她可以平静的对待着自己的死亡,但是却无法坦然面对别人的悲伤。在这里,她的情感渐渐的丰富起来。她轻轻的抚摸着男孩的脑袋,却又不知道说些什么,只能勉励的看着他。她仍是不懂得如何去宽慰他人,只能笨拙的表达着自己的心意。轻柔的抚摸,直透心底的清凉传达到哭泣的男孩的心底,他仿佛看见了世界上最美丽的风景,忘记了悲伤。

    一个下午无声的过去,雨不知道在何时停了,被雨水冲洗过的临川露出了崭新的模样——至少,那些淤泥被冲刷走了。米晨精力透支,本来白皙的脸整个儿苍白起来。本来稚嫩的脸使人更加的怜惜。“仙子,你歇歇吧。”“对啊,姑娘,要是你累坏了身子我们都不能原谅自己啦。”就算是等待治疗的伤患也劝解着。米晨看了看眼前依旧黑压压的长龙,轻轻的摇头,清柔的声音宛如冬日透过窗户的一缕顺暖阳光:“救人要紧。”

    这是她今天说的第二句话,比起第一句“我是米晨”的自我介绍多了一丝情感,张庭没有听出那是什么,只觉得这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居然比世界上所有的乐曲都要好听,一时间呆了。等到回过神来,女孩又开始了救治。

    很可惜,张庭没有时间去欣赏这样的美景,他还有更多的事情要做。临川的官府已经被冲垮,知府在抗洪救灾的第一线牺牲。剩下的衙差和本地豪绅、志愿者组织起来维持着这个特重灾区。只是洪水过后,良田变荒地,粮产也都被冲走泡烂。仅剩的一丁点口粮要维持这么多人的生活完全是不可能的。还有着很多很多的问题,张庭和一干人都焦头烂额,果然百无一用是书生!

    马车实在是太慢了,就算是日夜赶路也不尽理想。奔波了两天才刚刚进入楚境寻韵。南楚是长形贴着海岸的省份,几乎洪灾就没有断过,只是大小问题罢了。我们只是走到了和南楚接壤的忶城,已经陆陆续续看见了难民的影子。流民避难离开了故土,各个都衣裳褴褛面黄肌瘦,更有甚者已经在街道上卖儿鬻女了。我生活的现代,也只有在狗血的电视剧上看到过这样的情形,此时历历在目,就算是铁石心肠估计也要动容。

    一进入寻韵,惨状更甚了。不仅流民遍野,哀声载道,虽然房屋没有被冲垮,但是街道简直和垃圾场一样,淤泥、藻类、鱼虾和人的尸体都横陈着。之前的忶城因为没有受到灾害,还有能力开设粥场救济流民。而这里完全就是人间地狱。我的马车是赵平戎送的,装横华丽。一路过街道便有无数的灾民往里凑着。或是哀求或是哭诉“大人,求求你快救救我的儿吧!”“大人,求求你赏奴才一个馒头……”声声哀怨,要不是我马车周围的带刀侍从护着,兴许早就被冲垮了。车内的裹儿早就泣不成声。我也听得动容,这还只是远离重灾区的边界,要是真正到了重灾区临川那得是一副怎样的田地。

    我周身也并没有多少粮食,只得让侍卫把我们的口粮分给附近的难民。看着他们你挣我夺,囫囵下咽,支吾的说着感谢的话语,我们这一众人都黯然。

    我几乎是用光的速度赶到了寻韵的官府。

    因为还不是重灾区,洪水只是短时间的淹没了寻韵并没有冲垮整座城市,所以水退之后官府又恢复了正常的运作。官府门前已经围堵了很多的难民,有的在哭诉,有的在抱怨也有的在小声的谩骂。现在市井之中纷纷流传皇帝赵平戎的新法已经触怒了上天,我的马车一停下,便有人哭着喊“大人,求求你,不要再新法啦……这样上天就不会惩罚南楚啦。”之类的话。我突然就为赵平戎难过,不是怜悯他,只是觉得有时候人真的很可怜,我们总会有一个伟大的目的,但是却苦苦没有正确的途径,最终落得了竟然全是骂名。最可怕的是,自己都被自身的伟大洗脑。

    我的名帖送进去不久官府的大门就已经敞开,两列衙差抱着执仗紧紧出来。列成了一队阻开难民为我开了一条道路。知府带着几个下属迎了上来行礼。“下官寻韵知府陈术拜见节度使大人。不知大人大驾,请大人恕罪。”

    留下裹儿在车上我自己下了车,被强行阻开的难民已经开始大声的叫喊。陈术老脸一红,转而又恼羞成怒,大声喝道:“大胆刁民,在节度使大人面前也敢喧哗!国家的政事可是你们这些人可以议论得来的?再有胡乱喧哗者就别怪我不留情面了!”看来他在寻韵是作威作福管了,这么一喝居然止住了声响,转头对我说:“让谢大人见笑了,这种贱民不整治就不知天高地厚。”

    我心想窝里割草,你这论调完全可以去我大天朝当官了。嘴上也没有留情面,沉声说道:“陈大人,为官者应当爱民恤民。仁者爱人,想来陈大人都把圣贤书都丢到山沟里面去了。”

    陈术嬉皮笑脸的谄着说:“谢大人教训的是。这里人多繁杂,风大寒冷,还请大人先进府里。下官好孝敬孝敬大人。”

    我心念一动,笑着说:“哦?早就听闻陈大人是上道懂得的国家栋梁,看来此言不差。”

    “哪里哪里,下官不过是尽忠职守,是他人谬赞了。”陈术好不要脸的说着,连忙作出请的姿势。

    一路来到了大堂,陈术请我上了座然后才笑着落座。笑嘻嘻的说道:“谢大人远道而来,路途遥远想必辛苦得很。”

    “大朔风光迤逦,各州县同僚又热情好客,一路过来倒也不是很无聊。”我眯着眼睛看着他。

    陈术立马会心一笑:“没错,没错。大家同代为官。本就是要相互扶持,相互帮助的。下官久仰大人英明。终日想着念着大人何时过来。现在终于给下官盼到了……”陈术瞥了一眼我身后的侍卫,干笑两声。我笑着说:“陈大人放心,这两个是我的心腹。”陈术才哈哈大笑:“让大人见笑了。是谢大人的心腹自然就是下官的朋友。哈哈哈,下官没有恭迎大人心中实在是寝食难安,这里是一点当地的土产,还请大人笑纳。一好让下官不会太过愧疚。”说着就从衣袖里面搜出一杳银钞。

    我看了一眼道:“哦?这个数目可不小?都是给我的?”

    陈术暗自得意,这次可是下了血本,嘴上笑着说:“那是当然。谢大人远道而来,这小小土产当是下官为大人接风洗尘之礼。”

    我接过银钞,猛地砸在了茶几上,怒道:“好你个陈术!居然敢贿赂朝廷命官!来人啊!帮我把陈术拿下!”话音刚落,身后的两个侍从就立马上前,陈术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压住了。

    “谢大人……你……”陈术被压在地上,一时之间愣住说不出话来。

    “我?”我冷笑:“你以为我是聋子还是傻子?我自入寻韵后,一路听到的都是你的臭名!强抢民女,贪污枉法,谄媚贿赂……现在洪灾时期居然龟缩附中囤粮积仓好之后大捞一笔你以为我会不知道?”一开始我还以为只是百姓的偏激,这一路过来,我居然看不见一个粥场,也没有任何救援的梯队,任凭饿殍无数,民不聊生。我想着想着就忍不住朝他踢了一脚。

    “谢长安!你有什么权利殴打朝廷命官!你没什么权利抓我!你有什么证据!”陈术拼死抵抗着。

    “我说你是真傻还是假傻?我不是监督,不是转运使,我是节度使,军事楚州!在南楚,除了皇帝就我最大!凭什么?就凭我!你要证据是吧?物证在这里!人证嘛?压着你的两个哥们可是皇帝的带刀侍卫哦,他们刚才可是听得一清二楚。”我看着陈术几乎无奈的被压了下去。我又对那班被惊动进来的小官员和衙差说道:“陈术十恶不赦,是他罪有应得,你们在他的压迫下所作的一切本官一概不知。”

    这些衙差大多都是本地人,平日里被陈术压迫着,这时候见狗官落网精神一震,又听我不在追究纷纷鼓起掌来,良久不熄。

    “好啦,你们这里平日谁有过救援经验的给我出列。”老毛说过人多力量大。

    一个衙差走了出来,说道:“回禀大人,小人知道城里有一个辞官的老人以前是泉州知州,泉州也是沿海之地,或许他有救灾的经验。”

    “快快去请。”我连忙说道。然后又开始着手布置。我只带了两个侍卫进来,其余的还留下外面。我领着衙差们除了府门,门前的难民还没有离去,见门又打开,纷纷开始叫喊。我用手捶了捶喊冤鼓,大声道:“安静!大家安静!陈术已经被逮捕了!”

    看来陈术真的是天怒人怨了,一听到他被逮捕的消息,全部人都安静了下来,聚精会神的看着我。

    “陈术恶行不止,略迹斑斑,刚才已经被本官逮捕关进天牢。”话刚说完,又响彻了欢呼。我努力的制止,做了个停的手势,然后大声的继续说着:“现在,由本官,皇帝特命节度使,军事楚州来救援灾区。各位乡亲父老请放心,寻韵的府库马上就会打开,本官会在寻韵官府、桥头、暨街和梨园开设粥场,大家可以放心食用。救治的大夫和生产恢复本官也会抓紧时间着手准备,请你们放心。”

    “谢谢大人!谢谢大人!”几乎是异口同声的感谢,让我觉得肩上的担子都重了不少。我把裹儿接进了府,甚至没空安排下来那个衙差就带着一个老人来了、老人莫约六十来岁,鹤发白须,倒有几分儒士风度。

    我作揖道:“你好,我叫谢长安。”

    那个老人笑着说:“哈哈哈,这是我听过最没有官味的自我介绍。草民董舒,见过节度使大人。”

    我摸了摸鼻子:“请起请起,不用叫我大人什么的,如果董老不介意的话直接叫我子瞻好了。我听说董老以前是泉州知州,想必也有救灾经验,所以我想请董老帮忙。”我是直奔主题了。

    董舒没有想到眼前这个三品大官居然如此不拘小节,抚须说道:“既然如此,那么老头我也就倚老卖老罢。其实当年我在泉州之时哪有见过这么大的水灾?这可能真的是朔国建国以来最大的洪灾了。就连寻韵这种位置,被波及都如此惨烈,更难以想象中心临川了。其实这几天我都奔走在各大商家豪绅之中,他们大体都有囤粮贵卖的心思,只有一家答应了我开仓济民,但是这一家之力却也无可奈何。如果我没有猜错,府库的粮仓也不可能支持太久吧?”

    我点点头:“刚才师爷算了一下,开四处粥场,大概只能支持两天左右。”这也是朔国的疲软之处,表面上风风光光,实际上一遇到灾难就无法自力了。

    “老朽倒有一个法子。当年我在泉州的时候也曾遇到过这样的问题,自古商人地位不高,所以特别喜爱名声。我们不妨告示凡是开仓救济的商家,我们就给他立个铭碑,以示其德。这样可能能够吸引部分商人救济灾民。”

    我也觉得这个方法没错,顺着思路想下去:“这样感情很好。但是如此定点名誉,慕名之人不多。要是我能够说服皇上,定下一个救济标准。给予救济的商人祖先一个散官头衔,董老看如何?”

    董舒扶手大赞:“如果真能够说服皇上,那么老头我先替南楚的百姓谢谢子瞻啦!”

    给先人封官不仅不需要国家支付银钱而且能够更有效的调起商人的积极性。一举两得,赵平戎应该不会反对。

    “那么剩下的就是灾后的瘟疫问题。”董舒高兴完之后又黯然,“根据我的经验,灾后总会瘟疫盛行。大多难民并不是死于洪灾,而是死于瘟疫。而且瘟疫大多传染性极强,不好防止。”

    这个我也知道,在古代最恐怖的莫过于瘟疫。我仔细的询问了董舒预防处理瘟疫的方法,发现这里的防治瘟疫的水平实在低下,居然连尸体处理,灾后消毒的意识都没有。难怪一村瘟疫,百里无烟。我整理了一下思路说道:“瘟疫虽然很难医治,但是预防还是可以的。现在立马命人把确认死亡的尸体集中处理,用草木灰……就是土灶柴草的灰和热水冲洗街道房屋。切记,每一个地点都要认真的清洗。粥场的碗筷必须用热水洗刷……”

    朔国都城,御书房。

    赵平戎在房间内来回踱步,忧心忡忡加上几天的彻夜未眠使他一下子老了几岁。他怎么能够睡着?十天接到谢长安的快马传书,南楚的惨状竟然比他想象中的更甚,比他所见过所有诏书中的更甚!想来是地方官员有意隐瞒。他立马又派密使往返南楚,得来的消息果然和谢长安同出一辙。使者更是含泪上了《南楚难民图》,看得他的心顿时凉了大半,猛地就郁郁倒地。

    御书房里,吴充和文光佐纷纷劝道:“陛下,请稍安勿躁……”

    “你叫朕怎么稍安?怎么勿躁?这都是朕的臣民!都是我朔国的百姓。如今……如今……”赵平戎又是一阵头晕目眩:“使者来报,南楚灾后饥荒,民不聊生。再者洪灾过后必有瘟疫,这次的受灾面积是整个南楚,整整八百万的黎民百姓!”赵平戎说出来更是一身冷汗,历史上有过不少洪灾过后,只剩空城的记录。而南楚,是朔国的核心,那八百万的人民,都是他的子民啊!他声音在喉中哽咽了,再也说不出话来,七天了,他也没有做好如何面对这八百万难民的心情。没有勇气面对南楚一夜空省的决心,更别书日后史书上的大书特书:一夜之间死了数十上百万人民的皇帝!

    “陛下,天命如此……”吴充还想劝解,又被赵平戎顶了回去:“天命!天命!哈哈哈哈!天命!天要忘我大朔!天要亡我大朔!父皇新法如此!朕变法也如此!”赵平戎在后悔,如果不坚持变法,如果不坚持在南楚试行变法……

    文光佐目光炯炯毅然道:“陛下,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弗乱其所为。如果陛下现在就放弃沮丧,如何对得起历代先皇!现在南楚虽乱,但是边境平定,国库有余。只要不变更祖宗之法,清静隐忍,休养生息,朔国便还是那个富强的朔国。”

    “文爱卿……”赵平戎颤声道:“就算如此……朕……朕也无法面对那南楚的数百万”

    吴充跪地,怆然道:“陛下,是老臣该死!官至相位,却对国家没有一丝功劳。身为人臣,却没有为陛下排忧解难。但是朔国不变法不能富强,不变法不足以平定中原,恢复汉室!老臣请求致仕,但是希望陛下的变法之心切莫动摇。”

    赵平戎又是一阵头痛,好一会儿才淡淡的说:“丞相请起,眼前的问题应该是南楚黎民,而不是变法图强。”这一次,他没有坚持下去,吴充黯然,他听出了这个年轻皇帝无力的心。

    御书房回归了沉默,谁也没有说话。直到使者的到来,才惊动了这三个人。赵平戎看着眼前风尘仆仆还满脸污泥的使者,本来死寂的心又绷紧了,尽管他知道他讲听到最残酷的答案,但是他还艰难的保持着身为皇帝的一丝气度,声音却不由得紧张了,语调都高了几分,却又带着几分无力:“南楚现在情况如何?百姓还出饥寒?瘟疫蔓延出去了?”他连续丢出了心中的三个问题,已经把他的帝皇气度都丢了一半。

    使者的脸色陈杂,吞吐的说着:“回禀陛下,节度使谢长安进入南楚寻韵,寻韵知府陈术囤积粮草,毫无救灾之心,并以重金贿赂,被谢大人打入了大牢。”

    “好!好你个陈术!居然还敢如此恶迹!看朕斩了你不!”赵平戎顿时火冒三丈,冷声问道:“然后如何?”

    那使者打了个冷颤,继续道:“谢大人逮捕陈术之后,开仓济民。并联合了寻韵商家,若自愿救济难民则按照程度规模恩封其先人官职。从流者如云,一时之间,寻韵倒是没有饥荒问题。”

    “好!好你个谢长安!这招妙极!妙极!”赵平戎心中宽慰了一丝。

    使者见状连忙道:“陛下,尽管如此,微臣还是觉得谢大人如此一为于情理不和。”于情理,谢长安身为节度使也没有权力恩封官人。

    “在谢长安就认之前,朕已经授予了他最高的行政权。不过,你也很尽忠尽职。”赵平戎勉慰着说道。

    使者本来就是想借机展示自己的不畏强权,认错谢恩之后继续说道:“与此同时,谢大人以土灶草灰和热水清洗城市,热水洗刷粥场餐具,规划处理死者尸体,隔离了不适异装人群,全省范围内高价延请名医。并且下令,南楚整个灾区必须严格按照他所书的《预防防治瘟疫》折子执行办事,如发现违令者,立时贬其职位。后,只身赶往临川。一时之间,南楚瘟疫居然得到了控制,微臣连夜走访寻韵、直州、群庆君发现其中灾民食饱住暖,毫无怨言,也并没有因为瘟疫而心慌。瘟疫也没有扩散,因瘟疫死者,不过百十人而已!”

    “……”赵平戎颤抖着双手,一时说不出话来。吴充等三人早已跪拜庆贺。他才缓缓回过了神,想起了自己的判断,自己执意的选择了那个少年,和现状,有种莫名的感动。一代明君的情感流露出来:“子瞻果不让朕失望!子瞻果不让朕失望!”他连喊两句,这才真的静了下来。念头闪过问道:“朕听说临川有仙女下凡医治灾民。凡其治者,虽九死而能生也!可真有此人?”

    “回禀陛下,果有此人。此人姓米名晨,乃是谢大**子。”

    “什么?子瞻的妻子?”赵平戎一想,谢长安的妻子不是在天上么?难道真的是天女下凡?这难道是上天对自己的某种预示?

    王密保帝楚灾详情。帝命使者快马打听,如王所述,至于忧心忡忡,寝食难安。七日,王至寻韵。见民不聊生,流离失所。时寻韵知府陈术不思救灾,以重金谄王,王愤然逋之。乃开仓济民,以恩封先人说商救灾,做《预防防治瘟疫》折子强令通行南楚。后,连夜入临川。整顿灾区,恢复生产。

    其预防之法旷古烁今,沿用于今日。王事南楚,不十日,灾情乃控。民多拥王之功,感王之德。纷抢立铭碑以颂王。

    ——《朔王谢长安传》

    谢米氏彻夜不眠行医临川,民数劝之,淡然笑曰:民为重也。其心地若此也。

    ——《良医传》

    这边,我因为担心临川的灾情,所以特地学了骑马,只在寻韵待了短短的半天的连夜赶去了临川。把寻韵丢给了董舒,而裹儿则被侍卫护送缓缓跟上。

    我带了三匹马,换乘赶路。在三更时刻就到了临川。眼前的完全是一片废墟,断壁残垣在月光下显得如此的孤寂。我心中一冷,难道临川已经沦陷成死城了?快马奔进了城中,此时月光柔洁,星棋密布。没有声响的夜里,被雨水冲刷过的街道显得清静了不少,一条黑黑的人龙蔓延在这个城市的主要干道,长龙的尽头,是一个女孩,她如同月亮一样的柔顺,像是黑夜一般的宁静,她的大眸子在夜里亮金着,如同黑曜石一般,她坐在椅子上,双手抱着一个馍馍小口的咬着,眼睛却还不时的注视观察着坐在她面前的伤病患者,她一头乌黑的长发有点凌乱,身上的白色连衣裙也微微带着污点,然而,那张惹人怜惜极度静谧的脸却让我的心差点脱离了轨道。我几乎是连滚带爬的下了马。

    只有离别了,才知道想念。这么多天的担心和朝思梦想,如同被熔化了的千年琥珀,流露出了最原始的情状。我越过人群,轻轻的抱住了她。那一刻,我切确的感觉到这不是梦,我感觉到了她冰凉的温度和心脏的跳动,听到馍馍掉在地上的声音,听到她在我的耳边,轻轻地,轻轻地,带着温蕴气息和清新情感的声音:“鞋子……”

    张庭看着月光下的两人,第一次感觉到了那种叫做心痛的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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