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干父耐心教半子义母慈爱护门楣

    小半夜时,东方宙去外面小解,刚收了物件,茅厕外西道上有响动,月光下隐隐约约看到是农业社的马车,就在窗外喊刘敏,说小红和花女回来了。

    屋里的刘敏赶忙起来,露着两颗肥乳,提起小布衫,一边穿一边往出走。夫妻两人共同来到大门外,先和李虎打招呼,然后帮助花女从车上取下嫁妆,连背带拿进到屋里。

    花女将四色礼放在桌子上,开腔说:“上回干女儿跟小虎去镇上就要买这礼品,一看镇上除了有上讲究的大生产香烟外,酒竟是散酒,糖是没有包装纸的糖球子,糕点只有钢硬钢硬的炉果,我就都没买;心想哪天能进一次城里,再买也赶趟,正好今天去买嫁妆,顺便就买回来了。”

    刘敏说:“用不着的事儿,破费干女儿钱干啥,你干父干娘又不是外人。”

    “干娘可别说了,正不是外人我才买,买时小红横拦竖挡的,我说不行,我非买不可。本来嘛,我认干亲头都磕了,饭也无数八遍地吃了,哪有不买之理?!”

    东方宙拿起纸绳捆绑的两瓶白酒高高举过头顶看着,夸这辽阳老白干是上好的酒,正经是60度呢;又夸香烟,这大生产烟牌子正,又带着锡纸,一般平民百姓抽不起,起码得是镇长级干部才有资格吸的;还有这蛋糕,现在人都叫蛋糕,民国时都称槽子糕,因为有那铁板做成的模子,一槽一槽地齐刷刷摆在上面,然后上炉子里烤;糖也好,是花纸包的呢。夸完就拿一个糖块撕下纸扔进嘴里,又捧一捧散到炕上,让大家吃。

    干父一边嚼着糖块一边问花女:“你俩跟李虎去一趟城里怎样啊?”

    花女打一哎声,流下一滴泪,说:“别提了,都能把人气死!”不再言语。

    刘敏就问小红,小红便一一道来,花女不时插话,两人将往返城里发生的事情说个明明白白。

    小红、花女讲时都气得不行,可东方宙越听越开心,说:“两个女儿都行啊,我听了是特别的高兴!”

    刘敏不解地问:“李虎那个样子,一点人味没有,你怎么还高兴呢?”

    “李虎倒是没个人味,这自不必说;我高兴的是花女与小红。根据他俩讲的,我看干女儿对李虎能抓住节骨眼儿,比如在去的路上,他几次回绝李虎提议挪动坐位,后来与小红坐到对面后,又多次不让李虎回头;还有在看老虎时斥嗒李虎闭嘴;尤其是买完嫁妆要吃饭时,花女能咬住李虎头里说的吃灌汤包的话,逼得李虎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左右为难,骑虎难下,最后他死逼无耐才冒出一句腰里没钱了。弄得李虎很没面子。再说咱小红对李虎讲的那句若有只大母老虎更好了的话特有劲,又说那大母虎就是媒婆,呛得李虎老实的闭口无言,对两女儿服气的很,在回来的路上他才一言不发鳖茄子了。我猜他既便回到家里都未必能睡好觉。这说明你俩个终归是占了上峰。所以,我劝干女儿不要嗨声叹气,要高兴才对!”

    一听这话,花女心情平和些,说:“照干父这样说,那我今后对那老不死的就得分毫不让,有事时都针尖对麦芒跟他干到底不成?!”

    “那也不是……”

    小红抢话说:“我花姐说的对,就和他干到底!”

    东方宙瞪一眼小红,斥道:“你个小孩子,大人说话要听着,别乱跟着瞎说。”

    又转身继续对花女说:“咱们不能和他干,因为李虎若不是心术不正,那他毕竟还是你的公爹,对公爹咱当儿媳妇的要孝敬,这是明摆着的,因为人家是大人,咱们是小人,当小人的,俗语讲,百敬孝为先;相反他心术不正,就是另一码事,你当儿媳妇的表面还要有个样儿,而在暗中要特别注意防备和监视他,。直接和他干不好,那样会越弄越僵,弄不好还会节外生枝的。”

    “干父你这么说,我倒有点糊涂了,又让我有个儿媳样儿,又不直接和他干,那今后我花女倒如何是好?”

    东方宙低声说:“干父给你出主意,你再迂事时,要通过你丈夫小虎,让小虎直接对着他爸爸才对。”

    花女听得直门点头。

    深夜里,听院子里有走道声,是谁来了。

    刘敏推门一看,是李小虎,赶忙让到屋里。

    花女才刚就想次日找小虎唠唠,便眼前一亮地说:“小虎来了。”

    东方宙也正想尽快见着小虎一面,可不等见着居然说曹操曹操就到,便笑脸相迎说:“快坐,快坐!”

    小红也热情的很,拍着炕沿,说:“小虎哥,坐这里。”大家如此热情,小虎心里感到温暖,坐定。

    花女说:“你怎么不在家睡觉,都到大半夜了还来,有事儿呀?”

    小虎说:“有事儿,今个我一清早起来,心里就直闹心,晚上躺下更是一点觉没有,就来找你了。”

    原来李虎返到家时,一脸的不高兴,特不爱吱声,除小虎问他嫁妆都买回来了呀他嗯一声外,一句话不说,一头就瓦在炕上蒙着大被睡去,却翻来覆去睡不着。小虎娘就问小虎,你爸能不能是进城把从邻居家借来的钱丢了?小虎听了便发乎乎。心想,真若是把借的钱丢了,以后难还上不说,今天恐怕连嫁妆都买不成,一枪两眼。又一想,不对呀,头里老头子刚进屋时我问他嫁妆买没买回来他明明嗯了一声,说明钱肯定没丢;再退一步说,既便是丢了,他回家也会言明,因为他没有任何理由瞒着家人。就猜测,老头子定是与花女发生了什么口角,一想到此就着急得很,立马想去问问花女,可半夜三更去东方家不太妥当,便脱衣躺下,就听见炕头李虎长吁短叹直打嗨声,自已就睡也不是不睡也不是,索性起来轻轻穿上衣服,悄悄出门直奔东方家来……

    花女道:“闹心就来找我,你也不看看现在啥时候了,半夜三更天都快亮了!”

    “我不是有事儿吗?!”

    “什么事儿?”

    “我来是想问问你,你今个跟我爸进城里,他是不是把钱丢了?”

    “没呀!”

    “那我爸到家后为何老大的不高兴?”

    “那你得问你爸去。”

    “在家时我百般问他,他都不吭声,我才来问你。”

    花女看一眼干父,东方宙就眨一眼,说:“这一看我干女儿和亲家之间是有点事,居家过日子舌头碰牙的事常有,我看这样,花女真要不好讲,你俩就过到那屋去说。”

    花女起身。

    小虎却不动弹,说:“用不着过那屋,花女同我爸既或是有什么,也不必背着姨父姨母和小红,你就说好了。”

    “那我和你姨与小红过那屋去,你俩在这屋唠。”东方宙说明完示意刘敏。

    小虎上前百般拦着,东方夫妇才又坐下。

    花女又如刚才气气地将事情重新学说一遍,小红快言快语地不时插话,小虎悉耳静听,脸上渐渐有了怒容。

    花女讲完,小虎大声说:“我不怕姨父姨母你们笑话,我爸他这还了得呀,花女还没有正式过门,当公爹就这样不知好歹,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他的!”

    东方宙便拦着,刘敏也好言相劝,小虎却依然气得呼哧呼哧喘气。

    东方宙便移坐在小虎身旁,耐心地说:“小虎你千万要沉住气,要说呢,我既然是花女的干父,那么再过几天就是你的岳父,你就变成了我的女婿,有道是,‘新婿称为娇客,东床是为半子’半子就是半个儿子,当然你又是李虎的儿子,咱当儿子的不能这样对你的老子,你哪能居然讲出要回去收拾他的话来,这怎么能行?!不是我挑近乎话说,以后咱俩再不能像从前那样,迂事我要开导你,让你学会如何办事如何为人,特别在家里,明白怎样敬父相妻爱子,当个好男人。”

    “这我倒懂,可我要姨父你说,哪有他这样当公爹的?!你们还不知道呢,头去城里前,我就说我领花女进城去,可他说啥也不依,非要他去不可,这个老伤门旋儿才不个物呢!”

    东方宙笑了说:“这你小虎又不对了,怎么还骂你爸是老伤门旋儿呢,你不能骂,你要明白你爸回来不再言语是没有脸了;所以你回去后应该这样行事,趁他没脸,你将花女说的这番话学说于他,同时你背后也要对你妈讲,你妈势必要臭他,不答应他,他就会更没面子,甚至扎他心,没脸见你娘俩,他才能自责悔悟,以后他才能收敛些。况且你这样做他还能知道你当儿子不白给,有心数,他才能日后拿你当回事儿,甚至惧敛你,这有多好呀!”

    “若我看,他就是那个货,生姜到什么时候也离不了辣气!”花女说。

    东方宙说:“我看不会,只少他能往心里去些,人吗!”

    花女对小虎说:“实不可解,咱俩成婚后我愿意你领我出去租房住,远远离开你爸和你妈。”

    小红高兴说:“我看我花姐的主意好,让花姐跟小虎哥搬出去再立个大门口,不跟他们一锅搅马勺。”

    小虎乐了说:“头里我也是这么想的,不然的话,日后我爸他就是多少能好点儿,我也不放心他。”

    “这也倒是个法子,不过须要你们办完婚事后再去租房,不然对你爸的面子不好,再说既使是租房也要你爸同意,他同意了他才能拿房租,是不是呀?”

    小虎说:“行!”

    花女也说行。

    天快亮了,小虎才回家。

    次日,小红上学,花女就来到干娘身旁。

    干娘连日来为干女儿出门的事忙得不亦乐乎,就连那四四方方的红盖头就整整绣了两天。此刻,便将盖头拿给花女看。前面是鸳鸯戏水,下边还有几道水波浪,真就如活的一般招人喜欢。后面是若大个福字,四周边上是一排云字卷。花女喜上眉梢。

    刘敏将红盖头戴在花女头上,退后一步前瞅后瞅,左看右看,说:“我干女儿一戴上这盖头显得更鲜艳了!”

    说完哧哧地笑一回。

    花女便扯下盖头来举过头顶,露出了一副如花似玉的面容,在鲜红的盖头映衬下,美丽得姣艳无比。就掉下眼泪说:“干娘你真比我死去的亲妈都亲,这盖头我过门后定能好好地珍藏,永世不忘干娘的大恩大德呢!”

    刘敏听了十分高兴,说:“这是干娘应该做的,有道是贵婿称快婿,女子号门楣,我怎么也要把干女儿好好打扮打扮呀!”

    花女问:“门楣是啥意思?”

    干娘说:“门楣意思是说女儿就是娘家的门面,在婚礼上众人一看新娘子模样,二就看娘家妈给打扮得如何,我怎能不在心?!”

    说完就又拿出一双装新鞋让花女穿上试试,一试不大又不小板板整整正好正好的。两只前脸儿还各绣一只蝴蝶,蝴蝶膀子向上张起,真如飞的一般。

    花女在地上喜滋滋来回走着。

    刘敏便说:“我干女儿一穿上这装新鞋就没谁了!”

    花女便笑,用力跺几脚,说:“到也阁那天,我要用干娘做的装新鞋踩踩小人呢。”

    “小人是谁?”

    “小人就是李虎那老东西!”

    干娘便用眼睛瞪一下,说:“干女儿别骂他,咱们是女人,有事儿要记在心里才对。”

    花女点头答应。

    干娘又拿出大红布幔来让花女看。

    因为花女婚后要与那李虎住南北炕,这布幔白天要整齐地卷到半空中长长一道幔杆上,其上贴有“连生贵子”的横批,晚下垂放下来用来遮挡,以求生活方便。

    花女看着看着,一张笑脸就阴沉下来,长长地一声叹息,干娘也不再言语。

    须叟,刘敏说:“干娘要问干女儿,昨晚你说婚后要出去租房,那李虎能同意吗?”

    花女说:“我也想着这事儿,怕是那老东西不能答应,如果他真不答应,我就背后抽拢小虎和他没完没了,让他不得安生。”

    干娘说:“干女儿可别那样,你当新媳妇的,什么事儿都要悠着点儿,实在李虎不点头,干娘昨晚直思忖到天亮,想让干女儿和小虎就搬到我这边住……”

    花女顿时潸然泪下,说:“那哪成?!”

    “干女儿是怕那小虎倒插门吧?”

    “那倒不是,小虎他得听我的。”

    “那就好,干娘都想好了,你们来只是先住些时日,等来年开春,我们家手头还有几个钱,盖两间厦屋还不成问题。”

    “盖厦屋?”

    “是呀!盖成厦屋给你干父作诊所,这边腾出房子好给你们住,有多好!”

    “那这事儿是干娘想的,还是我干父早就有话?”

    “干女儿,这你不要多想;在咱家里,屋里的事情你干父都依着我,什么事儿若是我提的头,你干父都会同意的。再说他有一回叨念过,说是把诊所放在西屋有点太小,太小啥意思,不就是想再押个房吗!”

    花女说:“这事儿我一个人可主意不了,我还要同小虎商量才是。干娘你可以那样,你和干父你们办你们的,我和小虎的事儿是小事儿,并且这还是后话。”

    “干娘是担心你。”

    花女便扑到刘敏怀里,哗哗流下了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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