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这厢人人热泪洒那边个个怒气生婚姻大礼的正日子,是李虎找地舆师郭子仪给看的,定于农历八月二十四辰时,为秋分的次日。不仅是双月,而且日子都是双十双日。所定辰时刚好是早晨太阳冉冉升起的时候,尤其是喜神处在正东偏南方向,方位正冲着男方李小虎家,正经是黄道吉日。头天晚上,花女与小红在屋里回忆起了两人以前相处的诸多细节,唠得热死热活,时而酸楚激动,时而开心愉悦,话总是说个没完没了。末了花女说,再过一宿工夫咱们两个就要分开了。小红泪水便止不住地流下来。花女便给擦眼泪儿,劝说,我花女虽然就要过到李家去,却不是总不回来,见面机会多着呢!再说你要记住,干姐我不管到什么时候,心中也不会忘了你这个特招人喜欢的干妹妹的。小红抹了泪说,你们婚后不是说要和小虎搬过来同我爹妈住到一起吗?花女就道,暂时还不能,那李虎已答应了给我和小虎租房,可要立马租房的话,对外面好说不好听,还是先住到一起好,老的小的在一起是一家人家,让外人看也显得红火,等过个仨月两月看看再说,如不行再租房搬出去不迟。并且他老不死的还牙清口白答应给儿子拿房租钱。小红说,你不是害怕他吗?花女就笑起来,说,我害怕也是一时半晌的,特别是有干父背后给我撑腰,还让小虎迂事时同他爸破裤缠脚不答应他,我花女只好走一步看一步好了。说到此,花女不由得百感交集,落下泪来。小红一看花女掉泪,自己泪水更止不住了,断线珠般吧嗒吧嗒落下。两人不由得抱到一起,花女摸小红的脸蛋儿说,干妹妹,花姐去了后,你可要好好念书,久后再不能在咱这小小牤牛屯待着了。再有,你千万别跟你姐夫小虎学,也别跟花姐学,成天在屯子里转悠,东街一趟,西街一趟,能有什么大出息?!说来,这人也是怪事儿,我刚和小虎好时,我有病不能念书,也就不愿意让他再念书;现在可倒好,看到你每天背书包去上学,心里就够着够着的也想去念书,真气死我了。小红抚摸花女的秀发说,花姐你若真能上学,咱俩早晨上学一块去,晚上放学一块回,我还要跟孙老师说说,让咱俩坐同座,干姐迂有不会的地方,我小红就告诉你,那有多好!花女立马亲一口小红,泪如雨下,自语道,花姐心是那心,可却没那命喽!如今干姐姐只能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跟着你姐夫小虎凭命闯了,对久后是福是祸,我也不再去多想它!小红便说,花姐不想对,明个你就登喜车去那头入洞房了,跟那老不死的李虎住南北炕,怎么样防他才是花姐的大事儿……花女道,可别提他了,要唠就唠咱姐俩的事儿,提他我肚子都能气青!……两人有说不完的话和掉不完的眼泪儿,直唠到下半夜,那三五牌挂钟当当响了三下,两人才睡去。刚眨一眼儿花女便醒来,看钟已是凌晨五点。就看那边干娘早包好三大包的嫁装在炕上放着。刘敏是下半夜花女和小红刚入睡时起来的,直忙了两个钟头也没忙完。见花女醒来,便又急忙喊小红。小红坐起揉着眼睛,直说困得不行。就见母亲拿一把木梳要给花女梳头,才硬挺着起来,提议要给花女额前头发烫个留海儿。花女乐了说,这正合我意呢,起炕后我就想烫一个,可看干娘忙的要死,便没有吭声。刘敏就合不上嘴地直喊,烫!烫!给我干女儿好好打扮打扮!小红就没用分说拿根铁棍去外屋灶坑门脸儿用火烧热,拿回来站在花女身前给烫留海。刘敏在后面给梳头,娘俩忙得不亦乐乎。花女不由得一滴泪珠再次滚下来,直夸干娘胜过死去的亲生母亲,夸小红妹妹同自己真如一个娘养的一般。正在给梳头的刘敏听了这话就顿时收了笑容背过身去,当不一会儿转回身时,花女细看干娘也落下泪来。而小红一看母亲落了泪,顿时眼框一阵酸楚,说,昨晚上我和花姐她也哭我也哭,直哭了半宿,把眼泪都哭干了。花姐道,是呢!刘敏就抹了眼泪说,看我光顾着哭了,差点把一桩大事忘了。小红就问什么大事儿?刘敏立马从被褥中取出一块红兜兜和红裤衩来,让干女儿快快换上。花女说,要换最好是在没起炕在被窝里换,能省事些,现在换已经晚了,等过门后再穿不迟的。刘敏哪里肯让,说今晚上你就要和小虎入洞房,以后再穿特不吉利。花女才点头。这时的小红留海已烫完了,花女先照镜子左看右看留海半天,才背过身去脱衣服换兜兜和裤衩,小红立刻去关门,手握住门的把手,怕谁进来。就见花女露出了赤条条玉体来。外屋东方宙正巧来敲门,小红急得乱叫,忙把门划划上,告诉说,我爸你等一会儿再进来吧。东方宙才走开。而小红只见花女腰肢修长,前胸挺起,在一付红兜兜和红裤衩的映衬下,无比鲜亮耀眼。刘敏便告诉花女,日后在洗这两件内衣去外面凉晒时,千万千万不能让那李虎看见。花女连连点头。刘敏又递过一件天蓝色旗袍、一件灰色布裤和那双绣花鞋来,花女高兴急忙穿上,自己拿眼睛上下一看,身子真如一朵玫瑰花般鲜艳,不由得就又想起干娘连日来为了这身嫁装忙得不可开交,连饭都顾不得吃,便又掉下眼泪。更想到自从认这门干亲后,干父为治好自己病,又是瞧脉又是针炙,在李虎前来商讨如何办事情时,干父又是出主意又是想办法,就想那死去的亲爹也未必能赶上干父。泪水便止不住流下,以至呜咽成声。这时,东方宙又来敲门,小红才把门开开。东方宙看花女泪水不止,说:“干女儿马上要上车了,怎么哭成这样?”刘敏说:“干女儿心情有点不好受才哭呢……”“怎么不好受?”“花女直门说这些日子我太累,我累能累哪去呀,是不是这话?!更说你为她又扎针又吃药,又跑前又跑后的……”“我当干父为她扎针吃药跑前跑后不是应该的吗?!再说了,我为的是我干女儿,又不是为的别人!”“我可说呢!她哭还有一宗,就是她与小红从前两人好得像一个人似的,可再过一会儿她就要登喜车了,也觉得热死热活的,才哭得不行。”“她姊妹俩哭倒不算个啥,说明她两人之间好的不行,我作为老人还真挺高兴呢。”“再我还猜干女儿她哭,仔定是想起了自己从前一个人孤孤单单过那么多年不容易,后来又有灾呀病呀的,还有那么多的乱事儿,如今可算能嫁出去有个结果了,势必就想起她爸她妈来。女人都是这样,我刘敏不也是,嫁到你家那时候,娘家二老双亲还在呢,上车时不也直抹眼泪,相反花女的爸妈如今都不在了,她能不想不哭吗?!”“这倒是人之常情!”花女一听这话,更是泪如雨下。东方宙着急劝说:“别哭别哭,干女儿马上要上车了,快擦擦眼泪吧。”嘴虽然劝着花女,可自已眼圈里也闪着泪花。刘敏、小红看东方宙眼泪汪汪的,娘俩也泪水涟涟,正在拭泪的花女看三人都哭了,自个便泪如泉涌,几人哭成一团。刘敏边挥泪边去外屋。东方宙抹了一滴泪,镇定地说:“咱们可不能再哭了,谁都到此为止;刘敏,你到外屋干什么去了,还不快把干女儿的宽心面端来!”外屋刘敏道:“我正在做呢!”屯子里有个约定俗成的规距,凡是新娘登车前,都要吃碗宽心手撼面条,意在企盼出阁后和娘家这头能常来常往永不分离;当然父母也要吃几口,表示日后人人都能宽心;还有一层意思,就是夫妻能永结同心白头到老,日子和和美美。不一会儿,刘敏端一碗热气腾腾面条进来,递给花女,花女便吃。刘敏手拄炕沿笑呵呵看着,让花女慢慢吃,多吃些。花女便轻轻吃几口后,用筷子挑几条,先喂干娘,干娘吃了两口;再喂干父,干父便伸出脖子下嘴接着。花女便说:“干父慢点儿,别烫了你嘴。”东方宙说没事儿,吃下。花女又说:“来!小红妹妹,你也吃一口,拉下谁也不能拉下我的干妹子呀!”小红乐呵呵吃了一口,碗里还剩几口,小红让花女都吃掉,剩下不吉利,花女便吃得一干二净。刘敏把空碗接过来送外屋去。东方宙抹抹嘴唇,叫声干女儿,说:“在你上车前,干父有几句话要和你说,就是你与小虎成婚后想出去租房住的事儿,我跟你干娘已合计好了,我定要先盖两间厦屋作诊所,来年一开春便动工,房子盖成后腾出现在这一间半的旧房子就给你和小虎住。这也是你干父干娘的一份心意。”花女说:“这心意我领了,但尽量还是别这样,原因是我这两天又有了新想法,婚事办完后,在头上冻前我想把我自家那两间土坯篓房子收拾收拾,然后和小虎搬进去对付住着。”“那可不行!你那房子的西山墙现在眼瞅着就要倒了,坏的不成样子,有一天我打那房前路过,看见有一头老母猪在里面趴着呢,满屋子大粪,门窗让人都摘跑了,肯定不行,你可要听干父的话。”东方宙说。花女还是坚持,一准要修房子。东方宙说:“干女儿,干父要问你一句,你犟着犟着的要修你那破房子,是不是与我们分心眼儿呀?”“我不是分心眼儿,只是干女儿有点不过意。”“这不就结了,事情已到了今天,你还有啥不过意的?!事情就这样定了!”花女才点头说行。东方宙又道:“再我要说说今天的事儿,一是从一会儿上车开始,干女儿你,也包括他们娘俩,谁都不许再掉眼泪了,一直到婆家那边也不许掉,都要笑呵呵的,但笑还不许大笑,嘻嘻哈哈的不行;二是在婚礼上你们都要机灵点儿,一切过节儿都不能有失礼之处,都要礼仪为先,大大方方的,包括小红和那院小石头儿,当伴娘也要有个样儿,因为你们都是娘家亲,娘家亲正经要有个样份,坐像坐样,站像站样,不能胡来,场面上谁有什么叫不准的地方,要看我的眼神儿行事儿。要让他们婆家那头和乡亲们都夸咱东方一家人知书答理才行。三是干女儿过门后,对干父这几天和你说的那些话,条条都要记在心上,与小虎好好过日子,一旦迂有什么大事情,千万千万要来知会我一声,干父到什么时候也不能瞅着你。你们娘仨都听见没有?”三人一一表态说,听见了。这时,听见外屋有张妈大嗓门儿的说话声:“我说大兄弟啊,怎么咱家你大哥赶的喜车还没来呀?”东方宙迎出去,说:“我嫂子来了,车还没到呢,怕是快来了吧。”张妈遂领英子和小石头进屋来。娘几个都穿新新鲜鲜的。先坐下的张妈,没等刘敏开腔,便道,大妹子,你看嫂子这身衣服好看不好看?刘敏说好看好看,比我穿的都俏正。张妈嘻嘻笑说,什么,不是我穿的俏正,是一会儿我也要走动走动看看花女结婚的场面去,我若穿破衣罗嗦的,定会叫外人笑话的!两人唠个没完。这边英子对着花女小红说,花姐今个出阁,小红和我小弟都去当伴娘,我妈还去走来往,我爸一会儿也要赶喜车来接你们,就剩我一个人在家怎么得了?!这还不算,今个儿还正赶上个星期天,我就想,我也去送送花姐,可我去却是上不了场面的人,只能在背后助助兴卖卖单儿。小红便说,那不行!转身便对与东方宙说,爸呀,你让我婶子和英子姐都算咱这边娘家亲得了。东方宙迟疑道,怕是车坐不下呢。刘敏接了说,两台车呢,坐不下就挤着点儿,怕啥呀?!东方宙才点头,张妈和英子依然说不,要独自走去。东方宙哪里肯让,笑了说,嫂子你千万别多心,更不能挑你大兄弟的理。张妈说不是,要我也当娘家亲,人土气不说,还不会唠个什么,狠怕给花女和你们娘家这头丢脸。东方宙、刘敏,小红都千说万说不怕,事情才算说定。唯有小石头在一边站着,小红便低下身来,拉小石头手,告诉说,举行婚礼时你一切都跟着小红姐姐学,小红姐怎么样你就怎么样。小石头连连点头。花女也低下身说,小石头,你到坐席时千万不要出出探探的,因为你是我的小伴娘,谁都不会下眼儿瞧你,你就闷着头吃你的,爱吃什么就吃什么,筷头子勤点儿,要吃饱饱的再下桌,花姐话你听明白没有?小石头又是点头,连连说我明白了。却又叫声花姐问,等会儿坐席有没有红烧大肉块子呀?一屋人一听这话全乐了。花女便将小石头搂到怀里亲着。须知新娘登车前要先戴上盖头,刘敏刚要给戴,花女便说不好了,小红就问什么不好了,花女说,我要去趟厕所。刘敏便说也对,干女儿上车前啥事都办利利索索的,免得婚礼举行时再去茅栏子势必让众人耻笑。花女便心急火燎地揭开大箱子偷偷拿点什么东西揣在身上,急急地向外面走去。有一会儿工夫脸上红红的才回来。刘敏就给戴上盖头,花女轻轻在炕上坐定。这时迎新的两台马车来了,其中赶喜车的头车老板儿正是张石头。跟车来接亲的唯有李小虎一人,慌慌张张进屋来,先看蒙着盖头的花女一眼,虽然没有说话却是喜笑颜开。遂转身叫东方宙一声姨父说,喜车已经来了,正在门口等着呢!东方宙便一一安排,让小红和小石头拉着新娘子手在前面,大家伙赶快拿嫁妆,该拿的都拿着,一样也不能拉下,快快上车呀!只见花女在前,小红与小石头左右牵手。后面个个手提肩扛,缕缕行行往大门口走去。小红走的急,蒙着盖头的花女说:“小红你慢点儿领我走。”小红不明白,说:“花姐,喜车就在大门口等着呢,你怎么要我慢点?”花女低头小声说:“我才刚来月经了,你没看我去厕所呀!”小红就告诉小石头慢些走,并想起了以前听大人说的,新娘子上喜车时来月经特不吉利,心中便疑惑起来。大家来到大门口,东方宙先到前面与赶车的张石头说话,并让张石头一会儿坐席时跟娘家亲坐在一起。张石头不肯,说李虎已言明自已属婆家那头的人。东方宙急说哪里哪里,你可别听他李虎的,你家嫂子和英子才刚都定了算娘家亲,大哥是一马双跨,自然也要算娘家亲的。张石头就合不上嘴地乐着。喜车车蓬前额上有一园溜溜图案,上面分明是那紧紧相抱的阴阳鱼。前面是对开的大红布廉,布廉上面是大红禧字,下边左绣金鳞黄龙,右绣展翅锦凤。。两旁贴有一副对联:唯有香车迎淑女愧无美酒宴佳宾念书的小红念出声来。蒙着盖头的花女一时没听清,问什么什么,小红重念了一回。花女便说,什么叫淑女?我是叫花女的,怕是写错了吧。还有什么“愧无”,“愧无”是谁,是指小虎吗?小红便给解释说,淑女就是美女的意思,并没有写错。而“愧无”不是人名,是讲婆家那头儿没有上等好酒款待客人,是个谦词,属于客气话,并不是指小虎哥。花女就嘻嘻笑着。这时东方宙在后台车上细致安排了每个亲友的座位,李小虎接过一个个包裏放到车上,然后高喊,各位亲友都要坐好,喜车马上就出发了。说完,抹身又跑到前面喜车跟前,先手扶花女上了车,又抱着小石头上去,再伸手想搀小红时,小红却不用,自己搬车辕进了车里,遂之小虎也麻溜钻了进去。张石头和后面的马车老板分别一声鞭响,两台马车闹闹洋洋人欢马叫上了西道。东方太阳升出地面,天空一片火红,只见马车后面扬起道道烟尘,不一会儿就到了李虎家大门前。小红先揭开布廉向外张望,只见大门口两个门柱上又有一付对联:好鸟双栖嘉鱼比目仙葩并蒂瑞木交枝小红心想,这副联语好!就念出声来,可正在起身的花女却没有而乎,好像没听见一样。小红就和小石头扶花女下车,小虎紧跟在后面。花女双手端着一个红布包着的面盆,婆婆——李虎妻子接过去,俗称“接盆”。花女又跨过一具马鞍子,意思是期许一切“平平安安”。遂后新娘子在小红小石头的引导下从拥挤的人群中缓步向房门口走去,东方宙等众娘家亲紧随其后,鱼贯而行。满院子里站着黑鸦鸦人群,其目光不是聚在新娘盖头上,便是聚在十分惹眼的小红身上。大家私下悄悄议论,议论花女原是个疯子,没承想小虎奸污了她,花女才与小虎好上了,办事情当然便是先斩后奏,图个好名声而已。议论小红当初也曾与李小虎好过,两人后来闹翻了,小红从此再不理他,一心一意上学念书,在班级考试竟考第一,这小女子又会些拳脚,能飞檐走壁,日后定是前途无量,在屯子里怕也是留不住的人……这时行到房门门口,房门上方面依然悬挂着那副阴阳鱼图案,下方门框上又有一副对联:赤诚招来飞鸿落深情激得玉石开小红高声念着,有意让花女听见。花女依然似懂非懂,想到快要举行婚礼了,就没再问小红。进到外屋里,中门上的对联是:喜鹊喜期报喜讯新燕新春闹新房进屋里,小红抬头看正中山墙上照样是那幅紧紧相抱的阴阳鱼图案,与前两个图案不同的是,小红觉得这一黑一白两条鱼不知为何似乎都在活灵活现地眨着眼睛并相互望着,感到奇怪的很!图案下面是那座三五牌挂钟。再向左看,北炕上铺有一领新炕席,上面堆放着娘家陪送的几个嫁妆包裏。原来这是喜车刚到时,所有包裹不能再劳累娘家人,是李虎事前安排的,由几个小厮从车上扛进屋里的。大红布幔也已挂好。这便是洞房。新娘花女在炕沿上坐定。小红和小石头陪侍左右。其他娘家亲待客的已安排到别处歇息。虽然称为洞房,其实就是一面北炕。距离北炕仅六尺远的南炕是公公婆婆的住处。有白布蒙着的几床被褥在炕头上堆放着。这时待客的进来,言说婚礼即将开始,要花女揭下盖头来。花女一时却没有掀下来,倒是那随李虎妻子进来的媒婆上前给揭开的。花女便露出一副如花似玉的面容,媒婆那三角眼就一亮,重重地望着花女一眼,转而笑了,哟地一声说,好体面的新娘子,倒还真挺像个黄花闺女呢!花女脸一沉,欲言又止。小红听了,觉得媒婆这话说的不妥,便道,二姑奶你不能这么说话,怎么还挺像黄花闺女呢?!……媒婆说,怎么你小红几时学会多嘴了,我说的不对吗?!嘻嘻笑起来。小红说,二姑奶笑的哪路?!你说的就是不对!花女便瞪一眼媒婆,又笑了对小红说,小红你别插嘴,我看媒婆虽比我大多的多,可人家长的嫩,倒比我花女更像个黄花闺女了。媒婆瞅瞅花女,不再言语。花女就看一眼南炕,说,快请媒婆坐到南炕炕沿上坐下,再不然脱鞋上南炕炕里歇歇也行!媒婆勾花女一眼,不是了心事,转身出屋去了。外面,在房门前,摆着有当下时兴的大红线毯蒙盖着的一张长条桌子,上面摆着两束鲜花。双方亲友在两边已八字形排定坐好,李虎和东方宙两夫妇自然要坐在两排前面,后面为各方其余亲友。两边院子里围满了乡亲,更有大小不一的小厮骑在墙头上。须臾,示议人高喊,请新郎新娘就位!就看花女在美滋滋的李小虎搀扶下缓步从房门里走出来,到桌前面站定。院子里响起一阵掌声。这时示议人来到李虎跟前说着什么,李虎连连点头。示议人才走到桌子前面,高喊:各位亲朋好友,乡亲们,现在辰时已到,我宣布李小虎窦花女婚礼正式开始!放高升炮!须知在这牤牛屯里,每逢有婚庆喜事时,都要庄重地燃放三个爆竹;并且事前要检查爆竹的质量,因为燃放时只能点燃三个,且在中间不能增加和更换,所以一定要保证每个爆竹必有两个爆响,意在图个吉利。片刻后,就听呯地一声巨响,第一支爆竹直上云天。一切人等便仰头观看,可那爆竹却再没响起第二声便落下来。乡亲们一阵唏嘘声,示议人机敏地高喊:一字高升!又一支呯地响起,又啪地落下,两个脆响。示议人喊,双喜临门!到第三个时,放炮人却是无论如何也没有点燃。示议人便喊,平安无事!众人交头接耳议论,都誇示议人有词,还有不少人大笑起来。东方宙等娘家亲个个感到很尴尬,眼睛都看着李虎。李虎从第一支爆竹响起就不高兴,众人再一起哄,加上东方宙这边的亲友个个都望着他,气就更不打一处来,也不顾了自己什么面子,一心想训斥训斥事前去买爆竹的儿子小虎。可坐在身边的妻子和媒婆看得明白,硬是拦了李虎不许动,李虎才没有发火,独自干生闷气。这时,就看小虎不知为何朝众人嘻嘻笑着。气得不行的李虎便猛地站起身,骂道:“小兔崽子,你舔个脸笑,炮灯你是怎么买的?”小虎怔了怔,说:“炮灯是我买的不假,可我却不知道点不着呀?你就怨我,可我怨谁?!”“我他妈就怨你!还问我怨谁?!了得你了!”花女身边的小红突然说:“我姨父呀,你怎么连一点儿老人样都没有啊?!多叫人笑话!”李虎看是小红,不知为何却没了言语。李小虎在众人面前没了面子,叫道:“我父你别不知好歹,我叫你爸你是我爸,我不叫你爸还说不上谁是我爸呢!”“哎呀嗨?!这么说你还要打我不成?!”妻子一旁紧拽李虎胳膊,温和地说:“快拉倒吧,你爷俩可别让亲家笑话客了。”李虎胳膊挣脱下来,吼道:“去一边子,我不用你管,还亲家笑话客,你说谁笑话谁呀?”妻子气的立刻猪肚子脸儿——青了。媒婆就急忙站起来,越过李虎妻子凑近跟前,笑嘻嘻地说:“你是小虎他爸,还是咱们屯屯长,家里外头也算是个上讲究的人,才多大个事儿,用你发这么大的脾气啊?!快消消气吧!”说着用手按李虎肩膀,让坐下。节虎却说:“你媒婆也别装明公,少来这烧茄子,远点儿呱哒去。”众人大笑起来。示议人无奈,接着继续主持。一对新人行跪拜礼,一拜天地,二拜高堂,三夫妻对拜。两人并肩而立,一一行了三拜九叩大礼。最后示议人又说,新郎新娘再向老红人——咱们屯大名鼎鼎的媒婆鞠一躬吧!二人便走到媒婆跟前鞠躬,媒婆却扭过脸去望着大门口,硬是没理花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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