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晨罡圣者放走了最后剩下那个祝师,在篝火前盘膝想了良久,方才起身,运用自身元力斩出一个大坑,将一众商旅草草掩埋。至于云武卫以及他手下的祝师,被晨罡圣者引来山火,付之一炬。

    他也不多加盘问便放走那位祝师,意味极深。以晨罡圣者活了百数年的心智,那些南离皇朝内部的勾心斗角自然一目了然。他放任那汉子回去,其一为警告,其次便是震慑。

    晨罡并不在乎皇室纠纷,却也警告那些想插手宗门事物的野心之人,万勿轻动。

    内心嘀咕了几遍“山河图”,依旧没半分头绪,只得循着山道寻找了一番。他赶来之时分明听说有人逃脱,四下搜寻却是无果,料想那人已经跑远,便也不作计较,朝着山道缓缓与来时相反的方向走回宗门。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天色便已大亮。他料想那人经受此吓,一定会摒弃山间小道,转而走官道疾行。虽说山道路途较近,毕竟人烟稀少,极易遇上心怀不轨之人,加之这几日又逢坊市开门,各种人流鱼龙混杂,殊为惊险。

    想到这里,晨岸圣者便摒弃小道,朝官道方向行来。一面希望遇到那幸存者,另一方面,却是考虑到其它几部的压力。

    他此番大闹洗凡盛会,若生差池,定会让拥护晨悟大宗的人心灰意冷。而上山也绝对要陷入一圈唇枪舌剑之中,他虽不愿与人争执,但终究还是得道出缘由,这一路慢行,也好思索一番应对之策。

    再说方采薇,她自梦中惊醒,便见结伴归家的叔伯们,先前见‘他’小小年纪便懂礼节,更是出落得俊俏无双,还调侃阿爹,说什么要结成娃娃亲家的众人惨死一地。接着阿爹抱着她急忙奔走,却被来人袖弩射中,最终只得引开敌人,让她逃跑。

    十来岁的少女,自出生便失去了娘亲,此时更连相依为命的父亲也都失去,顿时六神无主。

    她边跑边哭,却不知竟然又沿路往回跑去,渐渐与归乡的路途的背道而驰。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心里的恐惧,还是胸中仇恨,这少女跑了一个多时辰,居然奔出十里之遥。

    待得心性安定下来,看了一眼四周,顿觉一阵熟悉,方才明白自己跑错了路。

    心里郁闷难当的少女也不知接下来应该去向何方,索性一错到底。走了一阵,心间骤然响起那句话“老子晨悟大宗......”。

    “好吧,如今也无处可去,娘亲在十二数年前便已经撒手人寰,这会连阿爹也撇开自己而去。都这分田地了,天下还有什么好怕的?”少女双眼赤红,将眼眶里的明泪揩干,心下却已经有了计较。

    那等神仙福地自己惹不起,但父亲的死,即使晨悟大宗没有罪责,终究还是与它扯上了干系。这杀父之仇,终究得讨个公道。

    方采薇有了方向,心里却不再害怕。循着来时的山道,疾步朝远处跑去。

    她肩上挎着阿爹临死前递给她的包裹,那包裹里是父女俩一整路的口粮。跑累了,少女便坐下来,拉开包裹,拿出冷硬的南离饼来啃一口。

    味道微涩的南离饼方刚入口,少女眼泪便扑簌簌掉落下来。回想这一路,阿爹在每次动餐之前,总会将难以下咽的干饼润湿,然后小心翼翼加热,方才喂到少女口中。

    方采薇回想往事,泪珠便大颗大颗落了下来,打在干饼上,让她难以下咽。索性将干饼抛回布袋,朝着山道疾走起来。

    晨罡圣者内心烦闷,一路上留意,来往人流众多,却没发现失魂落魄者。看来那人说不定便没走官道,依旧抄近道跑开了。

    当下不再多想,返身进入道旁一片树林,御起‘寸芒’,朝夙城方向疾行。到得近前,选一处隐蔽地儿落下,整理衣襟,方才朝坊市中走去。

    他一路上都在回想着那云武卫的话语,虑及他所说“少不得在夙城盘旋几日”的话语,便思索着是不是他们已经在夙城布下手眼,伺机而动。

    原本这等破事,晨罡圣者自是无暇理会,但云武卫临死前依旧要将那些人杀害,便说明他需要用性命来保留一些秘密。加之他话语里提及晨悟宗入山试炼弟子,以及赶赴海域道场试炼的宗门大五行初期弟子,不由得心神不宁。

    宗门里其它事情他不会管,但有一事,绝对是他的软肋,那便是他的弟子猎西陵。

    到得夙城,为期三天的坊市集会已经是最后一天,街道上的人非但不减,反而骤增起来。 这突然间涌进来的人流,自然便是聚居唉夙城山下之人。其外便是不愿离开的商贾,借着坊市最后开门的时间,纷纷兜售商品。

    晨悟大宗的建立,许多民间之人感受洗凡盛会的号召,便自发在夙城集聚。民众大都向往平和安宁,心道只有晨悟宗这样的宗门,无论在什么时候都能护得山下安宁,故而聚居之人愈来愈多。

    自晨悟大宗建宗到如今已过数百年,晨悟大宗山门之下外,夙城坊市的人口,已经翻了近百倍。甚至近年来还有大批进驻之势。

    南离皇朝因为钟驭大宗的存在,其它宗门都会有相应挟制与削弱。这钟驭大宗,不仅是千年前就已经存在于南荒的大宗,且它许多年前便与南离皇朝权势相互牵连。民间之人有帝宗之说。

    却在近百年来,随着晨岸圣者的声势,加之晨悟大宗迅速崛起,宗门之内大五行强者不断激增之下,来归附晨悟大宗之人更多。

    南离皇朝在方刚察觉之时无自觉得晨悟大宗有后来居上之势,却又觉得要以皇朝势力来牵制晨悟大宗无异于痴人说梦。

    左思右想之下,只能找到一个折中的办法,那便是,要在夙城居住之人,除了先前进驻之人和土人,后来者,必须有足够军功,贡献,疑惑就是皇室贵胄。

    如此一来,进驻夙城的人员得到控制。却又生出另一种风气,便是许多寻常百姓,都以进驻夙城为荣。

    夙城之名不减反盛,几乎除了南离皇城,这南离皇朝,便以夙城为最大。

    晨罡圣者到得夙城,用心留意一番,并没看出什么不同,便明白那群原本将有大动作之人,在山上经受自己警告,以为计划已经暴露,只得连夜离开。

    他却也不离开,心道:‘这夙城的繁华,端的是能比上许多王城’。

    只见官坊与民肆高矮相形,错落有致,更凸显出夙城的磅礴大气。据说这夙城的设计,便是晨悟大宗一个叫晨尺的匠师所为。无论从什么角度,日光都能照见坊间巷道。这样的功底,当真是个能人。

    晨罡圣者探查了半晌,便转进一件茶楼。在茶楼里随意叫上一壶茶,低头啜饮起来。

    他生性粗犷,并不像晨岸圣者一样是为雅人,对南离所有茶点多有探究。加之一旦踏入大五行,天地元力便能为修者洗髓伐骨,对于茶酒之流无特殊嗜好的晨罚圣者,自然便也很少触及。

    他往日给晨岸圣者捎去那些,尽数为南离皇朝所贡。但为大宗,周边皇朝总是若有若无便会觐见,茶点自然不少。

    方才尝了两口,便觉茶味偏淡。晨罡圣者生性豁达,加之心底烦闷,登时朝着伙计长呼起来:“嘿,我说小子,老子这破茶也太淡了吧,还有这碗也太小。你给老子上浓茶,加海碗。”

    那小二回过头来,见说话之人面目清朗,脾气爽直,便觉得应该是南离皇朝走南闯北之士,这等人大都豪放不羁,交友满天下。当即产生了敬佩之情。

    借着倒水的功夫,小二笑问道:“不知高人来自哪里?”

    晨罡圣者往日便是风趣之人,看得小二灵异,淡淡回道:“东莱无方地,南荒泽蛟国,西盟化死虚,北弃灵兽殇。你说我来自哪里?”

    这四句原本是修者对于山海大陆各个区域的理解,在这民间之人看来,却犹如听闻天书一般,倒茶的小伙计一怔,当即愣住,良久才讪讪道:“先生游方山海,我等粗人连南离皇朝也没出过,自然见拙,老先生见笑了。”

    晨罡圣者不愿暴露自己修者身份,便也不远多谈其它。茶肆中此时一个长髯老头闻言,便凑了过来,原来是南离皇朝负责到各地买办的老官,闻得他言语奇绝,便走了过来。

    殊不知这老头年老,嬉笑怒骂已成自然,与晨罡圣者,却是百般意气相投。聊过之后硬要将他留下,品自己贮藏多年的老酒。到得这时,晨罡圣者方知这茶肆,竟然是这老头子侄所开。

    也不忸怩,当即应允。推杯换盏之际,已近黄昏。

    便与此同时,晨悟大宗,战武堂内石壁处。

    只见石壁上,代表众多内门弟子以及宗门执事、长老的剑函闪耀着微光,而其中两块,在不知名的力量下,蓦地青光大盛。

    这石壁并非普通石壁,而是内藏大五行元力的小周天阵法,其石壁基质皆为中品巅峰元晶,能将大五行元力禁锢在小周天阵法内数千年之久,并以元晶中元力来催动小周天阵法运转。

    这元晶极为珍贵,也只有像晨悟、钟驭、天音这等大宗,才能用得起。普通内门弟子,甚至宗门执事、长老修炼大多也只能用稍好的下品元晶,由此可见一般。

    至于其上的剑函,便是宗门弟子在入山选拔中所获得那块,却要在获得方器之后,代表自身的元力才能被雕刻进剑函内,随着大五行小周天阵法旋转。

    这石壁也并非无名,而是作为大宗标志存在的‘门徒榜’,门徒榜顾名思义,便是宗门弟子排名的一个榜额。其上光芒变幻,便代表着弟子修为的强弱。

    那依靠大五行小周天阵法明暗变幻的剑函大有用处,其光芒大盛,便属于弟子晋升。而其内若青中带红,便预示着内门弟子陷入危机。而一旦光芒消失、熄灭。则说明那名弟子,身死!

    ......

    申时方过,一个面色煞白的少女,早已自坊市大门踏入,遥遥朝着晨悟大宗山下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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