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灯昼明,朱门开启。

    笑声方歇,一身华服,约莫三十来岁的壮年男子当即闪身出来。来人面若冠玉,天庭滚圆,一双眼睛漆如点墨,深邃无比。面虽含笑,举动中却自然有一种让人敬畏之感。

    “长老舟车一路劳顿,方能到得此处,鄙人定当好好款待一番。”华服男子话音刚落,屋内便传出莺莺燕燕之声。

    领路的掌柜见朱门打开,早已悄然退去。

    带着斗笠,自始至终不曾露面的中年男子鼻中冷哼一声:“公子有事但说无妨,这世间皮相,食人自蛊,不看也罢。”

    听得来人言语冰冷,华服男子缓步走来,也不在顾来人蓑衣尽湿,伸手拥住将他拥住:“先生之才,晚生早有耳闻。不过山海之大,估计能入得你眼的事物当属罕见,是我唐突了。”

    蓑衣男子本能性的一闪,不过见华服男子没有多余动作,到也不想让他太过难堪,只得生生被他攀上肩头。

    华服男子目光一闪,随即朝来人一指,笑言道:“这南离皇朝,数英雄者,唯你我两人而已。”

    蓑衣男子闷哼一声道:“你也太小看天下英雄,再说那隐世不出的晨岸圣者,随意动一动指头,都能让这方山水悍然色变。你这英雄之说,以后休要再提!”

    “先生这就不知了吧,像晨岸圣师那般人物,心思早已超脱山水。对于面前的诸生万象,又有何留恋之处,他虽是无上强者,却也只是这方山水的一个彪炳,作不得数。”继之桀骜笑道:“这方山水之主,说不得还得落入我们这群肉食者手中。先生自我祖景德公尚在之时便已存在这方天地,这百数年间,白云苍狗,你可曾见过有匹夫之怒能撼动朝野的?”

    “说来说去,能占有这方山水的,也不过你我这等有心人。”贵气男子语调一顿,显露出无尽傲意:“这时间之物,往往窃钩者诛,窃国者诸侯。很多事不能传承,那便动手去抢!”

    蓑衣男子听他提及故人,不由定睛看向面前正值壮年的男子,面上冷淡神色也逐渐改变,开口劝道:“白狗儿,这世间之事,远远不是你我说了便算。你有此志,也足以告慰景德公在天之灵。不过日前事有转机,还得徐徐图之。”

    那‘白狗儿’定是壮年男子儿时乳名,听得蓑衣男子此话,他脸上神色逐渐变得恭敬,随之骤然一变,改口道:“早老,难不成事情有变?”

    “自然有变,要不我此次何必亲自下山寻你?”蓑衣男子将厅堂内的南离茶端起来,轻呷一口:“晨悟大宗在那日云武卫上山,便已经隐隐觉得不对劲,以至于后来众祝师被轰下山来。要是你们继续动作,定然激起晨悟大宗注意,一旦晨悟宗主将此事放在心上,说不得数月间便能将此间因果查出。”

    “云武卫这么久没有派人回皇都复命,我早已猜测到有变故发生。不过他的仇,此生我定为他报。”华服男子神色骤转急促:“还烦早老告知云武卫的死,究竟是何人所为?”

    “这事你知道对你没半分好处,况且以你手下只能,左右南离皇朝尚且勉强,何谈招惹大宗之人。”蓑衣男子目中流露出一抹难以言明的慈祥。

    “我只是想知道。”

    “他是晨悟大宗长老,晨罡。”蓑衣男子见其执着,生怕他一直追究不放,只得简洁告知。“不过这仇我看你还是忘记它吧,除了猎国大宗强者,一般人还真伤他不得。”

    “难不成连早老你也惧他?”华服男子神色疑惑。

    “他与我交手,定然强我三分。不过我有丹药支撑,倒也不惧他。只是宗门之内,这样的仇隙不宜挑动。”

    凭蓑衣男子这番话语,来人竟是来自晨悟大宗!

    ‘白狗儿’听到此语,神色默然。这猎国大宗之人,连同为大宗的钟驭都不给半分薄面,哪会为他这个民间凡人出手?

    “对了,我来找你,还想知道此次你派遣潜入钟驭大宗的另一队祝师,有没有遭遇变故?”

    “这倒不劳早老担心,此次进入钟驭大宗的部下,均获宗内弟子元力洗骨伐髓。他们体内的‘牵机丹’也隐隐有所松动。”‘白狗儿’谈到此事,目露奇光,一副智珠在握的神情。

    “如此甚好,你暂且不要轻动。既然下一届洗凡盛会在两年之后,在这两年间,我会为你再配出数千枚‘牵机丹’,你也在这两年里探探猎国大宗意图,顺便收敛一下自己心性。那少帝虽然年轻,却聪慧异常,说不准早已探得些许风声。”

    夜明珠闪过四巡,一个时辰早过。

    朱门内相对坐着的两人似已谈妥,蓑衣男子将要起身离开,复又叮嘱道:“那‘牵机丹’见效应该便在这半月之内,到时那百数人除非遇上顶尖的九阶元力高手,否则不会轻易败北。平素你亦要多加操练,待得战时,他们会成为一股极为强大的杀戮机器。”

    说罢,蓑衣男子起身来,不顾‘白狗儿’出声挽留,转过明如白昼的甬道,走出客栈,扬长而去。

    ......

    青丘山处,飞雪飘扬了六七日,到得此日,日光过了午时,方才远远自青丘峰顶照射下来,却不甚炽烈。

    要去青丘峰顶取那地心喷出、蕴含浓浓离火元力的异石,今日可是个好机会。

    毕竟大雪方过,山间的浮雪早已被冷冽山风冻住,不会轻易滑落。

    这几日众少年一直在四人联手布下的阵法内修炼,一番修炼下来,顿时有了脱碳换骨的感觉。就连那修为较弱的李木韩离,此时修为也在觉境八阶中期稳固下来,这是在他们没有动用一块下品元晶的情况下!

    钱尺站起身来,与猎西陵对望一眼,也不多言,当即携着猎壮,三人须臾便朝高绝如云的峰顶处掠去。

    此行众人早已商定,便是由猎壮用巨弓破开坚冰,并将四周浮雪震散,以免在取离火石之时遭遇变故。

    临行之时,猎西陵瞥眼看到卫清弦的目光,见她呆呆看向猎壮的方向,目露担忧。不由得在心里促狭一笑,心道在猎壮回来之时,定当好好盘问一番。

    转念朝云紫衣看去,容貌清丽的少女在这时也转头朝他看来,见自己行迹被撞破,不由得面颊一阵红晕,燥热起来。

    身着小兽温暖毛皮的少女见他窘境,不由得掩口轻笑。

    周婉见这对少男少女羞涩情状,不由淡淡一笑。随即眉间闪过一抹若有若无的忧思,也不知想到什么。

    在郑晟钱尺携着猎壮朝青丘峰顶掠去的这段时间,众人早已走出山洞,站在山下,目不转睛的盯着正朝上不断攀升的三人。

    钱郑早已步入大五行境界,尤觉身周山风寒冷刺骨,越往上攀登,便觉愈加苦难。

    转眼朝猎壮看去,只见肤色黝黑的少年目光流露坚毅神色,嘴唇乌黑。却是山间冷厉山风,让面部血脉冻僵。

    “小壮,要不要我帮忙?”钱尺见状,关切问道。

    此时又攀飞数丈,山风更急。猎壮但觉气息一阵躁动,他调动元力强自压下,随即传音道:“不用,这点山风,我还能承受住。”

    郑晟不言不语,脚步却落下一步,跟在猎壮身后,心道,要是面前的少年元力不够,自己便出手帮他一把。

    直到一炷香功夫,三人还距离峰顶百来丈。这期间猎壮顶住压力,却是一步也不曾落下。

    “以你手中的‘风吟’,这么远的距离应该能够到。你只需将其上浮雪震落,至于取石的事儿,自有我和钱师兄。”郑晟生怕他逞强,便出声叮咛。

    “好。”三人在此处站定,钱尺与郑晟同时拔剑斩出,将四周山岳传来的压力打破,猎壮当下不再迟疑,将身后悬浮的巨弓一把抓来,骤然拉开弓弦,八根手臂粗细的元力箭矢,骤然离弦射去。

    嘭!一声巨响之下,只觉元力箭矢射到实处,其上浮雪发出轰隆声响,瞬间坍塌大半,露出其内色彩瑰丽的离火山石。

    猎壮生怕其上浮雪依旧会在取石时滑落,窥空再次射出一弓。八道元力箭矢凝为一股,眨眼撞击在崖壁之上。

    原本能将巨石崩开的劲弓,此番却只在崖壁上轰出许多裂纹,上面浮雪又簌簌掉落一些,巨大的雪块凌空降落,将山下的耐寒树木枝条打断百数。

    在离火石周围,却呈现出坡状断面,料想也不会骤然坍塌下来。

    “还能不能支撑住?”钱尺见猎壮点了点头,顿时将身周元力催发到极致,刹那朝峰顶射去。

    一青一红两道元力气浪,瞬间狠狠撞击在峰顶的赤红山石上。

    原本就被猎壮轰出裂缝的坚硬山石,此时发出一连串的咯吱声响,峰顶巨震,连带着峰顶大片坚冰,摇摇欲坠。

    “快退!”郑晟出口喝道,两人身若惊鸿,刹那避开十数丈,一块重愈千斤的山石,携带着大片坚冰,骤然朝谷下落下,将山崖侧生的枝条尽数砸断。随后轰隆巨响,陷入万仞高山下沿的积雪中。

    三人有惊无险的避开落石,又等山间浮雪降落一空,才不急不缓御器朝山下落去。

    众人将巨石搬回洞内,接着又各施岂能,将这孕育离火的奇石破开,分为大小均匀数千块。一番劳作,天色渐晚,料得在山中还要蜷伏数日,当即和衣睡去。

    咕咕,咕咕,继之是极为凄惨的一声‘呜嗷’........

    那夜曾在山下就曾听到的狐鸣,此时又再次出现。不过听其声音,竟似遇到了危险。

    不过那声音转即转为沉闷,似是从洞穴内传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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