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中易在郑州只待了一天,便登船继续西行。毕竟,军务紧急,没有那么多时间游山玩水。

    郑州的军用码头上,折御卿和郭孝诚相视一笑,平平安安的把皇帝送走,他们俩的心里倍感轻松。

    文官不许干预军务,武将不得过问政务,这个规矩被执行得很彻底。

    所以,折御卿和郭孝诚两人,尽管有些小矛盾,却无太大的实质性利益冲突,两人的关系在表面上,也还算过得去。

    至少,给李中易的印象是,折御卿和郭孝诚二人,尚能维持表面上的团结,这也就足够了!

    以前,李中易当副院长的时候,院长和书记始终尿不到一个壶里去,关系异常之紧张。

    说白了,这是利益冲突过于激烈,导致的必然后果。

    如今,在文武分治的基础之上,地方的文臣和武将们,并无根本性的利益矛盾。

    两天后,船队到了西京洛阳。洛阳原本是天下第二大城市,第一大城市是长安。

    然而,经过唐末的军阀混战,以及黄巢起义军的轮番破坏之后,长安和洛阳渐渐的落伍于时代。

    如今的洛阳,变成了整个强汉朝的第四大城市。城内总人口为二十万,比天下第一大城开封,足足少了一半的人口。

    人口越多,也就意味着,交易行为多。交易行为多,商业也就随之繁荣,这已经是城市发展的铁律。

    当今的天下,除了晋阳和成都府之外,开封城既是帝国的首都,又是全国的第一大城市,杭州其次,扬州第三、洛阳第四,郑州第五。

    李中易刚到洛阳,就听见了一个坏消息,柴守礼鞭打家仆至死,已经被洛阳府的差役拿进了监狱中。

    柴守礼是柴荣的生父,自从他搬来洛阳定居之后,一直劣迹斑斑,名声很臭。

    大约九年前,柴守礼曾经当街杀人至死。由于,他是皇帝的生父,地方官们不敢过问,全都装聋作哑,只当没这回事情一般。

    这一次,柴守礼再次作下命案,地方官不敢怠慢,第一时间就将柴守礼收了监。

    “柴守礼是金紫光禄大夫?”

    “检校司空?”

    “光禄卿?”李中易说一句,洛阳知府严正昌便点一下头,小声说:“是。”

    “嗯,本地可有大理府寺?”李中易又问严正昌。

    严正昌暗暗松了口气,赶紧拱手道:“禀皇上,柴守礼已经押入了大理府寺的监牢里候审。”

    “嗯,依法处置即可!”李中易并没有高抬贵手,饶了柴守礼这一遭。

    严正昌随即明白了,皇帝既然说依法处置,那便是公事公办的意思,并全权交由大理府寺审问。

    洛阳兵马都总管姚洪,一直陪在李中易的身旁,却始终没发一言。

    军人不许干政,这是李中易定下的铁律,借他姚洪八百个胆子,也不敢插手司法案件。

    “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李中易撂下这句话后,严正昌彻底明白了,柴守礼这一次将很难过关了。

    “成功,洛阳可用之乡军兵马,有多少?”李中易扭头问姚洪。

    姚洪拱手道:“回皇上的话,洛阳可用的乡军官兵,共计三万五千四百五十八人。”

    李中易点点头,姚洪的回答,和他此前看过的数字,十分的吻合。显然,姚洪并没有脱离一线的实际情况。

    说起来,姚洪也是李中易的老部下了。想当初,李中易奉命离开灵州的时候,郭怀是灵州军的都指挥使,姚洪便是镇抚使。

    后来,李中易就任执政王之后,姚洪被调入京城,升任捧圣军都指挥使。

    等李中易登基之后,鉴于西京的重要性,便调姚洪为洛阳兵马都总管。

    按照军方的规矩,一地之兵马都总管,管辖该地域内所有的厢军和乡军部队,禁军除外。

    客观的说,不管是驻扎于开封的禁军,还是驻扎于外地的禁军,总员额三十万的朝廷禁军,都是野战兵团的范畴,直属于枢密院管辖,而不归地方上的军事将领节制。

    如今的朝廷枢密院,只设置有协助李中易管理军务的四名枢密副使,并无正使。

    说白了,所谓的枢密院,也就是军方的大本营,枢密使一直空缺不设,方便李中易牢牢的掌握军权。

    如今的军方最高层次的机构,由枢密院统一领导,兵部、镇抚司、军法司、后勤司和总参议司各负其责。

    李中易换了一身便装之后,领着严正昌和姚洪,迈步上了街。

    每到一地,李中易只要有时间,都会到街上去走一走,看一看,体察一下本地的实际民情,洛阳也不例外。

    到了街上,李中易发觉,许多商铺在大白天竟然关着门,他不由暗暗摇头。显然,这是洛阳的官员们担心他的安全问题,暗中作出的安排。

    李中易走进一间绸缎庄内,信手摸着一匹大红色的绸缎,问店内的伙计:“多少钱一匹?”

    “不瞒大官人,您若是诚心想要,一贯钱一匹。”伙计显然没有认出严正昌和姚洪,照实说了价钱。

    “那这一匹呢?”李中易又指着深蓝色的一匹绸缎,笑着继续问伙计。

    “不瞒大官人,这一匹略贵一些,一贯两百文一匹。”

    伙计的回答,引起了李中易的兴趣,他笑着说:“为何蓝色的比红色贵这么多?”

    “大官人,主要是染料的价钱不同,这种纯正蓝色的染料比红色贵不少。”

    李中易点了点头,这年月,尽管朝廷推行的是二十税一的田租政策,可是,穷人毕竟还是用不起丝绸。

    绸缎庄内的货品,都属于奢侈品的范畴,只有富人才买得起用得起。

    从绸缎庄出来之后,李中易看见避街的巷尾,有个卖云吞的小摊,排队的食客超过了六人之多。他也被勾起了食欲,便凑到了小摊的边上,排在了队尾。

    李中易参加了排队,严正昌和姚洪两人,敢不参加排队么?于是,这两人也紧跟着排在了李中易的身后。

    张三正皱紧了眉头,死死的盯着大约三十多岁的中年摊贩,惟恐漏掉了任何足以致命的细节。

    轮到李中易的时候,姚洪突然抢前一步,接过了摊贩递来的瓷碗,拿起汤匙,毫不犹豫的先尝了一口。

    李中易心里明白,姚洪这是担心汤里有鬼,他抢吃一口,是想试毒。

    就在姚洪试过无毒之后,李中易准备开吃之时,突然,走来几名差役,其中一人厉声喝道:“常贵,你是故意想找事吧?上头已经发下话来,这几日禁止出摊做买卖,你竟敢当作是耳旁风?”

    李中易抬眼一看,确实是正经的差役来了,嘿嘿,他们应该是这个时代的城*管了吧?

    “太尉,小人的娘子生了病,没钱抓药,求你们了,行行好吧。”摊贩常贵确实是被逼得没了办法,这才偷偷摸摸的摆了摊卖云吞。

    “赶紧收了吧,最近风声紧,我们也没办法。快走吧,别难为我们了,不然的话,某家的屁股一定会被太守打开花的。”为首的差役看上去并不十分凶恶,一直对常贵好言相劝。

    李中易不由暗暗点头,官民之间的关系紧张,仇官的现象层出不穷,其实和街边小吏对待老百姓的态度,有着密不可分的关联性。

    面前的几位差役,态度并不算特别的好,但是,没有动粗,这就算是好同志了。

    李中易端着碗,小口小口的吃着云吞,严正昌和姚洪尽管吃不下去,也必须装模作样的陪着吃。

    “各位,都散了吧,散了吧,情况特殊,大家都散了吧。”

    几名排队的食客,被差役们呼喝着赶走了,就留下愁眉苦脸的常贵。

    “常贵,赶紧走吧。等我们转过两条街,再回来的时候,你若是还没走,那就不好说话了啊。”

    李中易原本没注意,冷不丁的瞅见差役们,频频看向严正昌。他随即明白了,差役们一定是认出了严正昌,才会这么的好说话吧?

    李中易把整碗云吞都吃干净之后,命张三正多给些银钱,算是帮常贵一把,免得他冒险出摊赚钱买药。

    在这个时代,穷人真心看不起病,抓不起药。往往是小病靠熬,大病只能等死。

    朝廷的条件十分有限,李中易不可能推行免费的医疗,毕竟,受过专业培训的郎中,数量异常之稀少。

    就中医而言,讲究的是特病特治,因人施药,因病施药,这在无形之中,增加了培养合格郎中的难度。

    一般而言,没有三十年的行医经验,难成大事!

    所以,这个时代的名医,往往都是年过半百的老中医。

    如今的天下尚未统一,北虏依然威胁着帝国的北方安宁,李中易暂时腾不出手来培养现代医学的医生队伍。

    尽管李中易已经看破了严正昌暗中做的手脚,但他装作一无所知的样子,看破不说破。

    俗话说的好,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

    只要严正昌不贪污不受贿,能够坚决执行朝廷的各项政策,就是个好官。

    至于迎来送往的细节问题,李中易并不觉得算什么大事,睁一眼闭一眼,也就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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