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小天?你走路没长眼睛啊!”

    周元甫气鼓鼓地从地上爬起,大怒着走到那小孩身边,“咚——”在他屁股上踢了一脚。

    这下那小孩不哭了,两只泪眼呆呆地看着他,蹙着眉头,样子颇为害怕。

    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个公用的出气筒竟然敢用脚踢他。

    就算是周云在这儿,恐怕也得大叫着“小少爷,您没事吧,都是我没长眼睛,撞到了您”,然后将他扶起来,帮他拍打干净衣服,接着跪到地上听候发落。

    他可是周家的少爷,虽然爹娘不在了,但爷爷却非常宠爱他,别说是像周元甫这样的下人,就是其他的少爷也不敢大声呼叱他一句,更别说踢他一脚了。

    “撞傻了你。”

    周元甫见他不答话,不可理喻地又踢了一脚。

    “呜呜~~爷爷……”

    那小孩一把从地上坐起,“哇哇”大哭着跑走了。

    “唉,真没出息,摔了一下就去找爷爷。爷爷?坏了,站住,你别走,站住,——”

    周元甫忽然想到被他告完状的后果,那可不是他现在能承担的,因此急忙追了过去。

    “你没听到我让你站住么?”

    他从后面一把拽住那小家伙的衣领,一只手抓着,几乎将他提了起来,另一只手在耳朵上一拉,周小天圆圆的脑袋一转,就听到他鼓鼻瞪眼的一声大喝。

    “恩,……”那小孩有些害怕地缩在墙角,小声诺诺道。

    “那你还敢跑,是不是想挨揍?”

    周元甫将拳头在他眼前晃了晃,大有“只要你答错,我马上就打你”之意。

    那小孩年纪本来就小,而且从来都没有受过欺负,这下两条眉毛一低,嘴角一咧,马上就又要哭了。

    “不许哭,”周元甫见状又不可理喻地冲他大喝一声,“你要敢哭出来,我现在就狠狠地揍你一顿。”

    那小孩听了,果然没有哭出声,只是眼泪在眼睛里滴溜溜打转,不一会儿两颗大泪珠就滚落下来,弄的小脸成了个花猫。

    “哥哥打你的时候,我没有打过,……药给……”他嘴里叼着自己的小拳头,一边往后缩一边喃喃地说着,说到后面都听不清了。

    周元甫心中一想,倒还真有那么一个印象,一群小孩子围着他拳打脚踢,每次有一个穿灰衣服的小孩站在一旁看,原来就是他。

    “我哥哥的药是你给的么?”他又严厉地问道。

    “恩,”小孩点点头,“他们让你哥哥跪下,不给他药,我就向爷爷要了一些。”

    小孩仍然很害怕,不敢拿眼看他。

    周元甫听他说的不清不楚,不过算是明白了。

    哥哥去向他们讨药,结果那几个坏蛋让哥哥跪下羞辱他,哥哥跪了,他们却仍然不肯给,是这小家伙问爷爷要来给哥哥的。

    “咯吱,——”

    他使劲儿咬咬牙,恶狠狠说道:“哼,看我以后怎么收拾你们。”那小孩不知道他说的“你们”是指他那几个堂兄,还以为包括自己在内呢。

    这下看到他吓人的模样,又“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但他只哭了一声,忽然想到刚才周元甫不让他哭,吓得急忙闭上了嘴,然后偷偷地抬起眼睛,看了看面前这大坏蛋。

    周元甫见他这模样心里好笑,“这般没出息,吓一吓就怕成这样。”

    他哪里想过面前就真的是一个十岁的小孩子,不是和他一样的怪物。

    “好了,我不打你了,但你回去不能跟你爷爷说我欺负你了,知道么?”

    他看看自己这个小恩人,终于变得和蔼了一些。

    “恩,恩……”

    那小孩一听不会挨揍,小脑袋使劲地点来点去。

    “你爷爷要是问你为什么哭了,你怎么说?”

    周元甫随口问了一句。就是撒个小谎,他相信他一定会的。

    不过还是有些失策。

    “我,我,……我说没哭。”

    小孩见他不依不饶,又想哭出来了。

    他一直都是个听话的孩子,还没说过谎,哪能让他满意啊。

    “唉——”周元甫叹了一口气,“还真是个白痴啊,脸都花成猫了还没哭。”

    “你爷爷要是问,你就说自己不小心摔了一跤,别说是撞到的,听清了没?”

    “恩,……”

    小孩又一个劲儿点头,但周元甫看他那木讷的样子,还是有些不放心。

    “你,你爹,他下河捉小虫去了,二哥说那小虫吃人,你快看看去吧。”

    小孩见他又要开口,害怕自己说错话了就得挨揍,想到自己跑回去就是要告诉爷爷这件事的,因此急忙说了出来。

    “小虫?吃人?…………什么?”

    待周元甫反应出他话中的意思,忽然发疯似的冲向河边。

    那小孩口中吃人的小虫,不是别的,正是让人听到名字就起一身疙瘩的水蛭。

    也叫吸血鬼。

    那是一种很好吃的动物,肉香、味美,而且还很嫩,很滑,富贵人家将吃他们当成一种财富的象征,一种高高在上的象征。

    就像是鲍鱼、熊掌一样。

    不过鲍鱼熊掌是因为稀有而珍贵,而水蛭,随便一条河里都会有成千上万条。

    但它们却还是稀有的。

    因为这个时候,捉水蛭只有一种办法——自己脱光衣服泡在河里,等着那比吸血鬼还可怕的东西慢慢向你游来,一点一点的接近你的身体,吸附在你的皮肤上,甚至钻进你的肉里……

    有些走投无路的人、胆大的人、要钱不要命的人……总之世界会有例外。

    他们去河中捉一次,或许是什么也没捉到,或许是填饱一次肚子,或许是尝试一次刺激,或许是赚了一大把银子……

    但最多的可能是水蛭吸走了他们的血,让他们变得虚弱憔悴;将麻液注入了他们的皮肤,让他们难以动弹,甚至上不了岸。

    甚至,水蛭进入了他们的身体,在他们血肉里畅游、交配、产卵,一寸一寸地将他们吞噬掉,直至死亡。

    这是一种很恐怖的死法,不下于十大酷刑。

    因为水蛭若进入了一个人的身体,那个人起码要忍受数十天的万毒攻心,千万虫咬之苦。

    周元甫是万万不能让父亲遭受如此痛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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