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九七章 岂曰无衣

    这是怎样的一个军团啊!目之所及,全都是一片白花花骷髅兵的海洋,李业翎以前常听人说尸山骨海,他从没见过尸山是什么摸样,但是今天却是真真切切的见识到了骨海。(小说文学网)

    以营地为圆心,不知道半径多少米的范围之内,全都是一片白色,李业翎登上辕门向四周远望,只有在极远处,才能看到那雪白的白,而不是惨白的白。方阵之后有何止是一个方阵,连绵的骷髅大军就像是一片汪洋大海,而这个人类营地,不过是大海中的一叶扁舟而已。飘飘荡荡,似乎即将被淹没。

    看到这一幕,李业翎的脸上再也维持不住那强装出来的微笑,只想立即抛开这些人,赶回去和清源一起开了车往外面逃命。但是他也知道,现在哪怕是逃命也是不可能了,这样的骷髅大军,说的实在一点,根本不是现阶段的恶人里所能抵挡的。

    保守估计也在几百万的骷髅兵,别说是自己一个人,别说是这个武警构成的私人武装,就算是把正规军拉到这里来,照样也是完蛋。除非用大规模杀伤性武器,比如说核弹进行攻击,那还有点希望。问题是,现在去哪儿弄核弹?

    李业翎心里还存着最后一个希望,那就是这些骷髅兵不是来主动寻衅的。细细想来,这个可能还是存在的。骷髅围营已经是一个时辰,若是骷髅兵想动手的话,早就动手了,也不会等到现在。而从昨天自己的所见所闻看,这些骷髅们拥有相当的智慧,这样便存在了沟通的可能。

    李业翎下了辕门,冲着刘宏刚道:“现在,我去跟这些骷髅兵接洽一下吧!”

    话音未落,辕门外面的骷髅大军忽然又有了动作。

    只听一阵高亢的声音响起,正对着东门的那骷髅兵们忽然齐刷刷的往两边一分,让出了中间一条道路。

    李业翎睁大了眼睛:“难道这是骷髅兵里面的大人物要来了?”

    那高亢的声音由远及近,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慢慢的,还能听到其中夹杂着的另外一些因素。

    远远地,李业翎便看到了从通道里走出来一些骷髅兵。最前面明显也是一个骷髅兵,不过与其它骷髅兵不同的是,它身上穿着铠甲,戴着头盔,甲页整整齐齐的麻札甲,正是秦军将领的制式铠甲。而在他后面,还跟着一些骷髅,似乎是个乐队的样子。手里有持笙的,有拿埙的,各种乐器,不一而足。而刚才那股高亢的声音,就是这埙发出来的。

    一个骷髅在前,后面一群骷髅敲锣打鼓的,这个场景看上去很是好笑,但是在在场的诸位却没一个能笑出来,敢笑出来的。

    那些骷髅越来越近,演奏的语调也越来越清晰,声音高亢,其中还透着一股刀斧齐鸣的激越之情。声音中更包含了那许多悲凉,似乎是在诉说着,西北边关,大漠黄沙,远去了的刀光剑影,黯淡了的鼓角争鸣。

    这等音乐,根本不是后世华丽繁复的军乐所能比较的,正是一位关西大汉,高唱一曲大江东去,铁板铜琶的争鸣!

    仓皇、悲凉、壮怀激烈,李业翎几乎要被这音乐带回了那战火纷飞的台儿庄战场。

    再一看众人,脸上却是只有彷徨、惊恐、绝望,却是没有这一番壮怀激烈。李业翎不由苦笑,在座的,除了自己,又有谁经历过那战火纷飞的战场,经历过那民族危亡时刻的绝望和爆发出来的绝对力量,又怎么能对他们有太高的要求?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高亢激烈的歌声陡然间响起,从东门传出去,一直传入那骷髅兵的大军中。

    明显能看出来,那些正向前行的骷髅兵们为之一滞,乐器声也是陡然而止,他们停留在原地,似乎是在静静地品味着李业翎的歌声。

    李业翎一遍一遍的唱着,那并不出众的歌喉所迸发出来的声音,却是充满了激情、热血、愤懑、不甘!若是可能,若是没有今生今世的牵挂,他宁可留在台儿庄,留在那个朝不保夕的血肉战场,只是为了,能够和那些兄弟们同生共死,能够有朝一日,亲眼看到,驱逐日寇,复我中华!

    唱着唱着,李业翎已然是泪流满面。

    斯人已去,长歌当哭!

    看着眼前这些骷髅,他们都是曾经的战士,也只有他们,才能真正理解李业翎的心情,才能真正明了李业翎是在表达着这么。

    忽然,埙声又是响起,这一次却是和上次略有不同,依旧是壮怀激烈,依旧是悲凉沉重,但是却是应和着李业翎的调子,应和着这一首“岂曰无衣”!

    此时,队伍里面的其他人,看李业翎的眼光,又是和以前不同,以前那是敬畏、恐惧,现在却又多了几分崇拜和神秘感。

    没有了其他乐器的杂音,更能凸显出埙的音质,和李业翎的长歌,正是天作之合。骷髅兵们一直向前走,直到距离辕门还有五米的地方才停住了脚步。

    乐声戛然而止,李业翎的歌声也是瞬间停住,他现在心里对这些骷髅兵已经没有了恐惧,反倒是升起一种熟悉和亲近的感觉。李业翎走出语辕门,一直走到位于最前面的那骷髅兵的对面,两眼直视着他那深深的黑色眼眶。四目相交的那一瞬间,李业翎分明看到了,他的眼眶里面有一簇红色的火焰在跳动。

    忽然,李业翎弯下腰来,右拳击胸,左手紧贴裤腿,向着那骷髅兵行了一个古式的军礼。那骷髅兵脑袋一顿,似乎是有些惊愕,但是瞬间,他的眼眶深处的火焰就跃动起来,颌骨咔咔了两下,也是弯下腰,做了一个和李业翎的动作一摸一样的军礼。

    李业翎眼角流露出一抹笑意,扶住他的臂骨,把他给扶正起来,看着他那深深的眼眶,忽然觉得这个骷髅兵,比起身边这些人类来,还要可爱许多。看着这骷髅兵,李业翎忽然仰天大笑起来,那骷髅兵看着李业翎,脑袋晃了晃,似乎有些疑惑,但是紧接着,他也模仿李业翎,脑袋扬起来,颌骨一上一下的不断咔咔作响,似乎也是在仰天大笑。

    所有人看到这一幕,都是目瞪口呆,在他们眼中更甚于洪水猛兽的骷髅兵大军,身穿铠甲,无比诡异的骷髅兵大军的统领,竟然就站在那里,和李业翎相视大笑,如同认识多年的好友。

    “李队真厉害,不过是唱了一首歌,竟然就和这些骷髅兵把关系搞得这么好了,这还真是邪门儿了啊!”

    “你懂个屁,李队刚才唱的那是‘岂曰无衣’,战国时候西秦的军歌。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位置,这里是西秦大帝陵园,这些骷髅兵什么来历?说不定就是当年给西秦大帝效忠的秦军士卒,李队唱这西秦军歌,岂不正是投其所好!”

    “你说得轻巧,换你试试……你要真敢这么干,一准儿也成骷髅了。”

    围观的人群一时间乱纷纷的。

    严明宇附在刘宏刚的耳边道:“刘局,你之前让我查找这骷髅兵的来历,我现在想到了一点。”

    刘宏刚点点头:“我也想到了,不过那个传说是存在于稗官野史上的,正史根本就没有记载,能当真吗?”

    一旁的柳青忽然插话道:“管他当真不当真呢,只要是能化解眼前这场危机就行!”

    “是啊!”刘宏刚脸上也罕见的露出一丝喜色:“只要是能化解这场危机就行,李业翎这一次,又立了大功了。”

    刘宏刚几乎可以预见,这件事儿之后,李业翎在队伍里面的威望,又将极度上升,但是他却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他了解李业翎,这个人和自己一样,都是有野心的人,所不同的是,他所图更大,更有抱负。说得难听一点,这支队伍这点规模,人家根本就看不上,他所要的,只不过是拿这里当个跳板而已。

    辕门前,李业翎已经和骷髅兵攀谈良久,说是攀谈,其实不过是李业翎一个人在说,骷髅兵也不知道能不能听懂。

    李业翎再说自己在台儿庄战场上的经历,所见所闻,所知所感。他已经很久没有向别人说起了,这些战场上的事情,男儿之间的感情,燕清源也是理解不了的。但是今天,面对这个骷髅兵,面对这些千年前的勇士们,李业翎竟然说了很多,以至于连他自己都感觉到不可思议。

    不是道过去了多长时间,应该是半个小时吧。李业翎也说得口干舌燥了,边说边哭,眼泪也似乎已经流干了。

    这时,那骷髅兵忽然伸出右手来,嘴巴咔嚓咔嚓的,似乎在说着什么。李业翎一怔,他是想表达什么吗?

    那骷髅兵的右手里面空空荡荡的,只有五根削长的惨白指骨,李业翎忽然感觉都很别扭,别的骷髅兵手中都有兵器,唯独这个骷髅兵,手里却是空无一物。李业翎忽然福灵心至,心中一动,手中便出现了昨天那把青铜长剑,问道:“你是不是在说这个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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