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朱念林离开后,小开也陷入了痛苦和沉思,虽然由于自己一直以来的强势,守旧的江南清流、复社一党们早都被赶出了自己权力的中心,但没想到,他们竟然搭上了太子那条路,而且刚才太子虽然只是稍稍流露了关于仁义的那一点看法,但却不得不令他心生警惕,这些清流们显然正在想方设法改变太子的思想,虽然密报才刚刚得到消息,但小开心中明白,他们的接触时间一定不短了……

    太子不是穿越之人,对于这阉割了民族血性的程朱理学对本民族危害之深,不可能有作为后世人的小开认识的那样深!但是,太子经过自己这么多年的精心培养,仍然明显受到了他们的影响,仍然与自己心中最反感、最痛恨的人搅和到一起,在让小开在痛苦不已的同时,也让他不得不感叹这传统势力的影响之深、之广,看来这思想上的改变,绝非一朝一夕短期之功,得付出长期甚至长达几代人的努力;另外,他在内心中第一次对这个太子人选产生了一种失望,对于这个接班人能否继续带领大明沿着他所设想的道路阔步前行、继续以强势屹立于世界巅峰产生了疑问,他心中真的害怕汉武帝后代的悲剧在他后代的身上重现,当然,这些连他自己恐怕都没有发觉。

    俗话说,事实胜于雄辩,现实才是最好的老师,这太子虽然一直在军中效力,但他其实并未真正感受到最底层人民的痛苦和需要……小开忽然在心中有了一个决定,他有些痛苦的闭上了眼睛,孩子,但愿你能明白父皇的苦心,迷途知返!

    对于太子朱念林来说,其实他的心中也很无奈,在他看来,大明帝国在他的父皇励的精图治下,开疆拓土,国势蒸蒸日上,毫无疑问的屹立于世界的最高峰,从这方面来说,他的父皇无愧于千古一帝的称号,可是,这样一味的采取强势,而无丝毫的怀柔,特别是对新附领土那种刺刀下的血淋淋的民族融合政策,完全是一反千年来汉族仁义待人的历史传统,从这个意义上说,他的父皇又是个不折不扣的“暴君”!他更担心,由于他的父皇,几乎完全舍弃了正统的儒家思想,更将主流的程朱理学视为祸国之说,会为此而与那秦始皇一样,身后背上滚滚的骂名,可是,这一切,他无力改变……他也无奈彷徨!

    朱念林在街上故意停留了一会才回到太子府中,可他还才进院门便听到有人在吵闹,不用问,朱念林便知道那是几个老夫子正在发脾气。

    “太子驾到!”随着卫士的声音,吵闹的院中,方才渐渐安静了下来,不过,看那几个老夫子对太子行礼时的神情,显然是相当的不忿。

    “太子殿下,臣赵明复请问,为何要赶走我们?”朱念林还未说话,这赵明复便一脸怒气的问道。

    朱念林一时间也没有想好,听到质问,只得说:“孤也是没有办法,希望各位能够理解孤的难处!”

    赵明复道:“太子乃国之储君,聘不才及周老先生等江南大儒为师为教,学礼仪,识人伦,习治国之道,如此堂堂正正之事,不知有何不妥?殿下又有何为难之处?”

    “是啊,请殿下明示?”其他几个儒生也跟着起哄一样的嚷嚷起来。

    “难道竟是皇上不充?”赵明复继续道。

    “住口!你竟敢背后妄自揣测皇上?”一个侍者接口叱道。

    “这有你说话的份吗?”赵明复也怒道:“圣人云,君子闻过则喜,我等读书之人,只要是一颗忠君爱国之心,哪怕是面对皇上,对于皇上的过失,即使是当面指出,又有何不可?”

    “是吗?那让朕听听你所说的朕的过失,到底有哪些?”一个声音从院外传来。

    “皇上驾到!”一个羽林侍卫高声宣道。

    众人一听,不由都跪了下来,“草民参见皇上”赵明复等人便是再狂妄,此时也不得不低头跪了下来。

    “儿臣参见父皇!”朱念林也跪下见礼。

    小开面无表情的穿过众人,坐到侍卫搬来的椅子上,他扫了众人一眼,方道:“都起来吧?”

    待众人都起身后,小开对赵明复道:“你就是浙江举子赵明复吧?你在先帝在位时五次赶考连个进士都没中,也敢称自称江南大儒?你真是欺江南无人!刚才你不是说你能当面指出朕的过失吗?那好,朕就在你面前,你说说,朕的过失有哪些?”小开知道,有明一代,这读书人可与后世野猪皮统治的时代的文人不同,这些人甚至以所谓的“死谏”为美德,所以,小开才在一当政之时,将这些腐儒全都给赶出自己的权力中心,没想到,今天又碰上了。

    小开的话虽然平和,但小开是当今圣上,可不是满脸谦和的太子,小开一开始便揭了他的老底,抽了他心中的底气,加之那久居上位者的王者之气让这赵明复不禁冒出一丝冷汗,不过这赵明复也不愧是见过大世面的臭石头,他明白,此时,如果他不说出个子丑寅卯来,今天只怕过不去,他强自镇静一下,道:“既然皇上要臣说,那臣就斗胆直言了,皇上治国背弃祖宗之法,弃正宗儒家理学而用法家、兵家杂学,舍本逐末,此其一;皇上对新附之未开化蛮夷一味只用王霸之术而弃用圣人之仁义教化,可谓不教而诛,此二。”

    小开摇摇头,心道,这家伙骂起人来可真是一点痕迹也不着啊,你不是骂朕是无道暴君吗,那朕也没必要对你客气,小开笑道:“够了,就你这水平也敢来妄言朝政?第一,你只是一个举子,非官非吏,无论是按当今律法或者儒家传统,你都只能自称草民或者学生,不能自称臣,记住!第二,就你说的问题,朕真的不想多说,朕只想让你睁开你的眼睛去看看,你也是从先帝时代过来的老人了,当今之大明与几十年前之大明有何不同?百姓的生活是好了呢还是不如了呢?你口口声声谈及治国,朕问你,何为治国?治国的目的何在?你说朕弃用正宗儒家理学而用法家兵家杂学,朕再问你,儒家就只有程朱理学吗?是谁告诉你只有程朱理学才是正宗而其他如法家、兵家学说便是杂学?诸子百家,自春秋时起,流传至今,可谓各有优劣、互有短长,无论哪种学说,只要能让大明百姓过上幸福、安定的生活,才是朕所需要的!《吕氏春秋》云:上胡不法先王之法?非不贤也,为其不可得而法。先王之法,经乎上世而来者也,人或益之,人或损之,胡可得而法?虽人弗损益,犹若不可得而法。几千年前,古人便有如此认识,难道千年之后的我们,反而对此毫无认识?反而要死守祖宗之成法而不知变通?便是你所谓的儒家正宗,不也是希望天下大同吗?难道你口中的大同,是那种人人衣不蔽体、饥寒交迫?”

    小开连珠炮般的问话让这赵明复呆了一下,不过他很快便道:“皇上变法,让国家中兴,无可厚非,但圣人礼教,又怎可偏废?特别是那些归化的蛮夷,应当以教化为主!”

    小开道:“我不知你是真迂腐还是怎么,朕只问你,你与那些蛮夷接触过吗?我大汉民族,远的不说,起码自有宋时起,就一直以所谓王道教化在对待那些蛮夷了吧?但他们又是如何对我们的?是每逢春、秋之时,屡屡寇边!千百年来,怎么没见你们所谓的教化之功?相反,朕看到的,只有我汉家儿女的鲜血染红了边城,边关的狼烟,冲上天空!还有那倭人,没有文字,我们教他文字,没有制度,我们让他遣使来学,没有财货,我们便广开商贸,他们又是怎么对我们的?是倭寇!是欲通过朝鲜作跳板,侵我大明疆土,是用无情的屠刀,残杀我族子民,奸我族妇人,掠我族之财货,朕怎么没见你们所谓的教化之功?”

    “可是,不是有无数蛮夷最终被我大汉民族同化了?”赵明复不由不服道。

    “哼!凭什么我们强大的民族要在别人屠刀下被动的去融合?我们就不能反过来,让那些蛮夷在我们的刺刀下主动接受以我为主的融合?”小开不由有些动怒。

    赵明复道:“可是,这种高压下的屈服,终是不能长久,一旦出现变故,不又是烽烟四起吗?刚柔并济方才是长久之道!”

    小开道:“在我们的力量并不占绝对优势时,你所说确实是正途,可现在不一样,因为大明有足够的力量,朕不仅要强迫他们接受我族的融合,朕还要对他们进行民族大换血,要抹去他们原有的语言,文字,民族符号,几十年后,让他们的后代,只知有明,而不知其他!”

    “可是……”赵明复也一时不知如何回复了。

    小开似笑非笑的看了赵明复以及那几个所谓的江南大儒一眼,道:“朕还强调一点,朕是大明之君,不是那些蛮夷人的君王,故朕所考虑只有我大明百姓的安危和利益,至于那些未归化之蛮夷,朕也不要那所谓臣服的虚名,他们只有两条路可走,要么归附接受民族融合,要么滚蛋或者被消灭!也许诸位先生们在内心中并不认同朕所说和所做的一切,朕也没有那么多的时间与你们长时间进行一一的论辩,俗话说,事实胜于雄辩,眼下,大明西南边,有个叫缅甸的蛮夷还在重复着几千年来的故事,为再一次的验证你们的教化蛮夷理论,你们都到云南那边去专司教化蛮夷之职……恩,朕就在云南专设一教化司,诸位收拾收拾,公文一到诸位就早点启程吧!诸位如能成功,朕自当重赏!都退下吧!”

    待众人走后,小开颇有些不悦的看了眼立在一旁一直默不作声陷入沉思的朱念林,小开道:“你看看你所接触的这些人,有一点儿真才实学吗?夸夸其谈;这几天,朕说的也够多了,不管你心中是怎样想的,你也用自己的眼睛去看看,自己去寻找问题的答案吧!你一直在海军,这次你换个身份自己到云南边境去看看吧,记住,不得暴露你真实的身份,就以陆军部巡视专员的身份去吧,多和中下层陆军官兵、百姓接触接触!”

    朱念林道:“儿臣遵旨!”

    看着父皇离去,朱念林一时间是五味杂陈,难道真的是自己错了?去就去吧,也许真的能找到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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