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乔山想瞒住家里,可终究没能如愿。

    当天中午,陈卫国便带着一家人赶到了医院,进病房的时候,小五的眼圈还是红的,不用问,一准哭过。

    陈乔山有点纳闷,小五已经很少掉泪珠子了,即便是哭,也是假装居多,不至于眼眶都哭肿了。

    问过之后,陈乔山不禁很是有些可乐。

    小五昨晚把手机关了,结果就没接到严小沁的电话,还是上午看过短信,才知道耽误事了,为这事,在来的路上,她被陶秀英好一通数落。

    “行了,我还没死,你怎么就哭成这样了?”看到小五愁眉苦脸的样子,陈乔山也替她冤得慌,便开了句玩笑。

    “瞎说什么呢?”陶秀英恼了。

    家里拢共就四个孩子,她虽然严厉,但心底里个个都宝贝得紧,儿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她想都不敢往这方面想。

    “唉哟,妈,我这又开始疼了。”陈乔山不敢跟陶秀英对着干,只想着靠装疼糊弄过去。

    见他捂着肚子,脸上的表情颇为痛苦,陶秀英慌了,她下意识地伸手帮着揉了揉。

    这可就苦了陈乔山,陶秀英的手刚按上去,他就感觉腹部一阵剧痛,“嗷”地一嗓子,他身子瞬间蜷了起来,疼得整个都开始抽抽了,瞅着很是渗人。

    见陈乔山这么大反应,谁都没防备,一屋子人都被吓了一跳,还是严小沁见机得快,赶忙跑去叫医生。

    主治大夫来得很快,过来检查了一番,见病人疼成那样,不像是假装的,虽然觉得奇怪,病情明明已经稳定下来,不过还是让护士打了一支止痛针。

    一针下去,陈乔山终于松快了。

    前后不过几分钟,他却感觉像是煎熬了半辈子,好在药效够快,这会儿除了还有点恶心,疼痛是止住了。

    医生问道:“你们是不是给患者喂水了?”

    陶秀英见儿子好些了,这才说道:“他说肚子疼,我就帮着揉了揉,谁知道就碰了下,人就这样了。”

    这也怪不得陶秀英冒失,对于农村人家来说,普通的头疼脑热那都不叫病。

    这一拨农村孩子,远没后世那些孩子金贵,家里不管是老几,从小陶秀英就是哪疼揉哪,看情况再喂点阿司匹林之类的药,实在不行,才会送去卫生室打一针,毕竟瞧病是要花钱的,小毛病忍一忍也就过去了。

    先前都跟护士问清楚了,陈乔山不用动手术,观察几天就能出院,陶秀英便没那么担心,在她想来,儿子就是精神差了点,躺两天也就没事了。

    医生一听什么都明白了,他倒是没说什么牢骚话,在医院工作时间长了,什么稀奇事没见过,见陶秀英一脸的担忧,他便解释道:“你儿子胰腺肿大,碰都不能碰,照你这样弄,能把人疼死。”

    医生虽然说话夸张了点,不过效果立竿见影。

    陶秀英不吱声了,这也正常,所有家长在面对医生的时候,都是弱势群体,这无关金钱与地位。

    陈卫国有些不放心,问道:“医生,还有什么要注意的?”

    “病人需要多休息,病情虽然稳定了,不过想真正恢复,保守估计需要一周时间,在这期间,你们家属要配合治疗,绝对不能私下让患者喝水和进食。”

    陈家人吓了一跳,这么长时间不吃不喝,这种医嘱很是有点惊悚。

    陈卫国担心道:“医生,这么久不吃饭身体受得了吗?”

    医生倒是见怪不怪,急性胰腺炎除了超高的死亡率,治疗起来也很麻烦。

    胰腺出问题,直接影响消化系统,饿上三五天实属正常,即便是出院之后,恢复比较慢的病人,一年半载都未必能够正经吃饭,过程很是痛苦,不过当着家属的面,医生自然不会说这些。

    “具体的治疗方案视情况而定,先观察几天,要是患者状况良好,三天差不多就能恢复进食。”

    对待病患家属,医生不会把话说死,不然容易引起医患纠纷,基本都是往好了说,却也不会留下任何把柄。

    这么解释显然不能缓解陈家人的担忧,顾虑肯定是有的。

    “医生,人一直饿着,会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陶秀英忍不住多追问了一句,不管是儿子还是闺女,都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看着他们受苦,当妈的心里肯定不落忍。

    “这个你们可以放心,在治疗期间,我们会保证患者的营养,不过效果可能存在差异,体重方面应该会有所下降。”医生很是有耐心,不仅是看在苏琼的面子上,他还知道,面前这家人不简单。

    邓州差不多属于六线城市,中心医院在市里虽然名头够大,不过就是矮子里拔将军,真实情况也就那样,规划了好多年的新院区到现在还只停留在纸面上,没个七八年都不用指望开工。

    昨天陈乔山被送进来,苏琼忙前忙后,不仅帮忙垫付了医药费,还直接要了干部病房,据说是市领导专门打过招呼,这件事本来就不寻常。

    今天上午,一辆大奔和一辆x5一前一后停在住院部楼前,想不引人注意都难,市里不是没有豪车,宝马奔驰也不稀奇,可京字打头的黑牌车众人还是头回见。

    据有心人讲,仅是这两辆车,就顶他们科室医生不吃不喝干十年,至于车牌,搞不好比车都金贵。

    医院也就巴掌大点地方,自然藏不住事。

    大家都心知肚明,陈乔山背景不简单,问了一圈,也没听说市里有这么号人,倒是有人跟苏琼打听过,不过也没个准信。

    倒是有人觉得病人的名字有些耳熟,却也没把陈乔山和两年前的高考状元联系在一起。

    同样的病症,经济实力决定治疗方案,而最好的方案一般也是最贵的。

    医生最会看人下菜碟,严格说来,这也不算错,毕竟医院也得为患者的钱包考虑,像是陈家老爷子去年做的心脏搭桥手术,仅是手术器材的选择,中间就差了一二十万,这个时代,一般家庭还真是承受不起。

    虽然不清楚陈家的背景,不过不影响医院给陈乔山提供最好的治疗方案。

    仅是营养液,同样是氨基酸,特殊液比标准液贵五倍,而脂肪液显然比葡萄糖要高级得多,只要对病情有利,医院肯定选贵的来,毕竟吃大户也是中华名族的传统美德。

    既然准备宰一笔,医生当然愿意多费点心,详细讲了讲接下来的注意事项,这才在陈家人的千恩万谢中心满意足地离开了病房。

    等到医生走了,陶秀英才突然反应过来,陈乔山一开始就是装疼,因为她插手才疼得死去活来,她忍不住数落道:“陈老二,你就是自作自受,没见过你这样的,都进医院了,还敢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陈乔山也是悔不当初,他一向都觉得自己挺爷们,不过现实跟理想是有差距的,他这会儿发现,自己对疼痛的耐受度不高。

    还真应了那句话,人往往会高看自己,小看别人。

    见陶秀英眼神不善,陈乔山只得说道:“妈,我都这样了,您就别跟我计较了,刚才实在是太疼了,要是搁在解放前,都不用辣椒水老虎凳,照我肚子揉两下子,一准什么都交待了。”

    还能开玩笑,起码证明情况还不算太坏。

    陶秀英安心不少,却也有些好笑,瞪了儿子一眼,说道:“你就折腾把,这次得饿好几天,有你受的。”

    早上和中午都是水米未进,陈乔山早已饥肠辘辘,跟疼痛相比,饥饿同样难受,一想到还有日子要熬,他忍不住又哀嚎了一嗓子。

    见陈乔山吃瘪,一屋子人不仅没有丝毫的同情,反倒都跟着没心没肺地笑了起来。

    陈乔山安心在医院住了下来,不过没清静多久,很快,就不断有人来访。

    最先赶过来的是董其峰,他收到消息晚了点,不过动作没慢多少,早上收到信,下晌人就到了邓州。

    紧跟着,戴志康、谭智、严正华、许小渝、陈华、姚勇、吴世春、申继业、董英等一干人也前后脚赶了过来。

    一时间,住院部楼前停了一长溜京牌车,倒是令得一众人等侧目不已,众人议论纷纷,都在猜测到底是哪号人物住院,竟然劳动这么多人。

    陈乔山很是无语,他先前还要严小沁瞒下消息,好在医院清静几天,这下可好,一下子来了十几号人,哪里又能清静得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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