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年代我党我军的对外贸易不可能是国际间的,与建国后的外贸含义不同,像这样对“十里洋场”的大上海开展贸易,就称得上是外贸了,

    可是,这相对于十分闭塞的革命根据地來说,从大上海换回的国产货物也统称“洋货”,比如:“洋油”(煤油、汽油)、“洋灰”(水泥)、“洋布”(棉布)﹑“洋火”(火柴)、洋药(盘尼西林等)等,此类国内“外贸”,解放前,在军队亦归后勤部管,

    为了进一步扩大“进出口”的力度,陈士榘司令员正组织的三个军分区首长和后勤部长参加的后勤工作会议,

    “光靠日照的那个单线是不行的,是不可能扩大对上海进行贸易的,要想增加贸易额,就必需增加‘出口’量,”陈士榘在这次后勤工作的会说:“加大到上海贸易工作的力度才可,长风同志,你就谈谈你们下一工作安排吧,”

    蔡长风看看了一下在会的谷牧等人说:“我们除日照之外,还准备在赣榆物色人选,让他们再开一条进入上海的通道,可一时还沒有找到这方面的能人呀,”

    “这个……”谷牧听到这里,用右手拍拍自己的脑门说,“我道是有一个人选,可不知他现在干什么,只要他能出面,定可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呀,”

    “谁,就是入地三尺,我们也要把这个大能人挖出,”蔡长风认真地说,

    “他就是现赣榆伪警察小队长,十五岁入党的我地下工作者高玉田同志的弟弟,”谷牧不紧不慢地说,

    “哎呀,谷老首长,你就别卖管子了,快说吧,真是急死了,”蔡长风着急地看着谷牧说,

    “要问此人哪一个,就是用五百大洋买了一个伪警察二级警司的高玉林同志,”

    “啊,这青口的‘二高’仍是我地下工作者呀,我还疑为他们都是已经投敌的叛徒加汉奸呐,”特邀而來的宋继柳不由地说,

    “多亏谷部长现在说出了,要是被老宋给当成汉奸给锄了,哪可就要了大命了呀,哈哈……”陈士榘说着竟带头先笑了,

    “哈哈……”

    “好了,”陈士榘双手向下压压说:“这件事还是交给老谷同志就找高玉林谈吧,因为他们是单线联系,又是上下级关系,”

    “好,我这就去同他讲,长风同志,你就叫人准备同他一起上上海吧,”

    “好,祝你成功,”陈士榘高兴地同谷牧握手说,

    谷牧找到高玉林同志,把会上的情况向他介绍完了,说:“玉林同志,你是老到上海跑的地下同志,在那里有一定的关系,此事就交给你了,”

    “保证完成任务,另还要二人可否带去,他们可是一好地下的同志呀,”

    “谁,”

    “赣榆青口的郑景周(郑从礼)和卢老板,他们是我直接发展的同志,”

    “好,你一定把他们同时带上,另外,上面让我转告你,上海的一切人,包括帮会、军统、特高克等人都可利用,万一不行的话,可到上海南京路沧州饭店的荣华公司,找老板张建良同志……”

    于是,宋继柳和高玉林带青口二道街的卢老板、郑景周和滨海军区后勤部负责外贸的邵酿泉、董金梁、汪滔等人,带上双边的证件从日照上船了,

    轮船从波涛汹涌的大海驶进了风平浪静的海湾,显然,轮船行驶的变化惊醒了他,高玉林用胳膊肘支起身子,打开舷窗望去,一股带着潮湿味儿的暖风吹进窗口,向他脸上拂來,

    此刻,正是破晓时分,天空映出一抹淡淡的红霞,从光洁如油,依旧黑洞洞的海面上望去,陆地朦胧的轮廓依稀可辨,那是一片比大海更加黑沉更加结实,污秽而又僵化了的土地,

    船舱里拥挤不堪,乘客们仍然魂游梦乡,鼾声大作,叹息吁吁,他轻巧地穿好衣服,來到了底层甲板上,

    这时,太阳已喷薄而出,升起在地平线上,黄色的江水泛着粼粼波光,两岸渐渐收拢,景色清晰可见,领航员正在登船,他的汽艇调转船头,朝岸边一排摇摇欲坠的青石建筑驶去,

    宋继柳斜倚在船尾,足足有一个多小时,看着两岸平坦的田野朝船后悄然滑去,生机盎然的块块稻田,挺拔茂盛的片片竹林,泥石矮屋组成的座座村庄,飞檐青瓦的幢幢祠庙,在渐渐升高的太阳光中闪烁发亮,

    田野里,狭长的沟渠纵横交错,横七竖八,沟中的水纹丝不动,在绿野中闪出反光,那些村庄看上去寂静安谧,空荡无人,连犬吠都难以听见,但田间却是男男女女,人声鼎沸,

    这些老百姓站在沒膝的水田里,正叉开两腿,弯腰曲背,正在忙着干活,他们人人戴着大草帽,锥形的帽顶上露出个小浅窝,棕黄色的帽沿遮到了肩上,还看见水牛在几块尚未耕耘过的,田里吃力地走着,或沿着田埂自由自在,悠闲漫步,

    只见打着赤膊的孩子们,发出刺耳的吆喝,用棍棒把浑身沾满泥浆的懒洋洋的水牛赶上田埂,有些孩子龇牙咧嘴,或做着鬼脸,向轮船招手,

    啊,这就是上海,宋继柳情不自禁地想道,开始有点兴奋起來,啊,这就是十里洋行,

    这当口,高玉林來到了他身旁,“吴淞炮台过了吧,”他问道,长些汗毛的两只手握住了身边的栏杆,

    “吴淞炮台,”

    “是的,现在只剩一堆废墟了,那大概是一八四零年的事,洋鬼子攻下上海的时候,就把它炸了,”

    “噢,我想起來了,我听赣榆在上海的老同志回家时讲过,”

    “那一边挂太阳旗炮楼子,也是才修的,”

    “是前两年日本军队打下上海时才修的,”

    这时,在他们头顶上方的,等舱甲板上,响起了早餐的钟声,打钟的是一个脸上胡子拉碴,满脸横肉的小伙子,他穿着水手的白色制服,显得有些粗野,

    此时,不通风的三等舱大厅里,摆着普通的木桌,大厅里弥漫着食物的异味,他们的吃饭时间也到了,

    “去不去吃呀,”高玉林问道,

    “现在还不想吃,”宋继柳的回答令人感到困惑,“我还想多看,会海口,”

    宋继柳一个人留在甲板上,凝视着黄色的江水打着漩在光滑的白色船壁旁轻轻地擦舷而过,他看到了一艘艘疾驶而过的木头大帆船,那些船上坚硬笔直的风帆宛如是用灰色的蝙蝠翅膀拼成,他仍然注视着深浅有别的块块绿色秧田,聆听着从被密林环抱的村庄里偶尔飘出的铿锵钟声,

    太阳光开始加大了,宋继柳的面颊开始发烫,他不情愿地藏到一条救生艇的荫影里,两眼依旧望着两岸,

    在宋继柳还沒有意识到时,他期待的东西终于露面了,,前方亮晶晶的雾霭中隐隐出现了上海城的倩影,首先跃入眼帘的是一栋栋高楼的参天身姿,大楼的玻璃窗在阳光下闪出晶莹的反光,

    接着,是起重机尖细坚固的黑色吊臂和船只上那秃树般的桅杆……

    在宋继柳盯视这座渐渐逼近的城市时,耳际猛然传來汽笛震耳欲聋的低沉吼叫,把我们的大英雄吓了一大跳,

    这时,一艘涂有铁锈色条纹的日军军舰擦过他们的船身,缓缓地朝大海驶去,有那么一会儿,宋继柳的目光,停在了那艘船上沿舷而立默不作声的乘客身上,待船驶过后,他的眼睛又盯住了船尾那面无力地飘动着的日本国旗,和船尾拖出的那条被螺旋桨搅起的污浊江水,

    远处,另一艘船正在上游转弯,沿着我五名地下工作者坐的船的航道驶來,一个浮标处慢慢的转船头时,他看到桅杆上一面低垂不动的还是太阳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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