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一下叔父!”完颜阿骨打制止住了要把蔡良等人往炕下扯的侍卫,对完颜盈歌道,“那个穿奇异服装的大个子,曾在断崖下救过斡里衍。”

    “哦?此人看起来面皮白净似一文弱书生,而斡里衍勇猛无比,能被这等人给救到?”完颜盈歌愣了一下,有点想不通。

    然后阿骨打就把当时断崖下的事情跟盈歌大致叙述了一下:当时完颜娄室误会了大个子,失手一箭射去。结果带着100士兵的斡达剌便要把完颜娄室杀掉,当时他们只有10余人根本无法和那100契丹兵对抗,无奈阿骨打只好厚着脸皮给斡达剌下跪求情,没想到那个差点被射杀的大个子也给求情,这才使得对完颜娄室的处罚从斩杀变成了鞭打。

    而更出乎他意料的是,在鞭打之后,那个大个子还要把伤药送给他。不管怎么说,那个大个子都不像是从骨子里对他们歧视的契丹人,而且真正把当时乔装成普通百姓的他们一行作为人来看待。

    “差点被射死,不记仇反而还求情?”完颜盈歌很吃惊,“斡里衍,是吗?”

    完颜娄室连连点头:“正是!”

    “知道了。把刀拿下来吧。我就奇怪你今天怎么跟我做起样子来了。”完颜盈歌说罢笑笑,完颜娄室也低头一笑,把刀放下了——刚才他之所以来到蔡良这,是怕其他侍卫过来伤害到蔡良,但因为一切事情还没结果,所以样子还是要做,于是把刀放在蔡良的肩膀上,看起来倒也像是把刀架在脖子上,但是还是没瞒过完颜盈歌。

    把刀放下,完颜娄室便对着惊魂未定的蔡良直接在炕上单膝下跪:“娄室鲁莽,在断崖之下险误伤恩人,恩人不计前嫌而挺身相救,娄室只期望日后能报答恩人,怎奈当时恩人在契丹军中,娄室想报答亦无门路,没想到在此得遇,适才让恩人受惊了。”

    蔡良虽然觉察出他的确在保护自己,但刚才刀离脖子那么近还是不舒服,便也只好强装笑颜:“别这样,不用客气啊,你不是也救了我么……”

    “等等!”完颜盈歌打断了他们,“虽然这位先生的确是个善人,但毕竟是跟着萧海里叛军来到这里劝降我们的,所以私下的恩情你再想办法。但这人必须杀掉,把人头一起献给临潢府,我们才能撇清和那个大辽叛臣的关系。”

    “完颜首领、哦不,太师!”几天来的折腾,蔡良有些习惯这种动不动就命悬一线的场面,现在便坦然起来——大不了最坏的结果是死了。他对完颜盈歌说:“太师,我们不是跟他来劝降您的,而是来劝告太师去剿灭他们!”

    “你说什么?”完颜盈歌一皱眉。

    “你说什么?”斡达剌猛地瞪圆了眼睛,惊诧地看着蔡良。

    蔡良这个时候也顾不得多了,已经到这地步便把事情的前后都说了出来,说自己本来和朋友穿越到一个林子里,结果被那个萧海里当生女直百姓抓了起来,山林野人什么的侮辱了一路,被抽了鞭子不说,自己心爱的女人还被他们囚禁起来准备被杀死。说罢三下五除二脱下外衣展示身上的鞭伤。

    “呵呵,苦肉计而已!”完颜盈歌看看蔡良身上笑了笑,“这种把戏你还真别瞒我,下次再演苦肉计记得别敷药。”

    “苦肉计?你们看看我朋友!”说罢蔡良指指范若,“看到他眼睛上的疤了吗?苦肉计有这么往瞎了去打的么?至于敷药,是他看我们识文断字,妄想让我们帮他创什么东辽帝国,所以才礼遇我们,而给我们疗伤。”

    “东辽帝国?”不光完颜盈歌,完颜阿骨打、完颜娄室以及侍卫们也都看向他,很是好奇。

    蔡良告诉他们,所谓的东辽帝国,是萧海里的一个设想,他打算通过劝完颜盈歌跟他起兵,然后将整个生女直部收纳入他的帐下,届时攻下宁江州、黄龙府、辽阳府,占据生女直诸部地界和渤海的富庶之地,以此立国,和临潢府的大辽朝廷对抗。

    完颜盈歌问:“如果反辽,我们自己起兵就是,为什么还要跟着他萧海里?”

    这次斡达剌回答了:“太师乃大辽重臣,又是外族部落,起兵的话无论从何说都是叛逆。而忠武将军萧海里是契丹贵胄、更是皇亲国戚,以反昏君天祚帝为旗号起兵,名正言顺!”

    “哈哈哈哈哈!”完颜盈歌一阵大笑,“就他带那1000人?哈哈哈哈!”

    “太师!”蔡良继续说道,“我觉得,生女直各部一直被辽压迫,如果自己起兵反抗,更是名正言顺!”

    “算了吧。”完颜盈歌摇摇头,“我还得继续干这个生女直节度使吃朝廷俸禄呢,没事起什么兵抗什么辽,就算有这心有这胆子我也得有这实力。”

    此时斡达剌恨蔡良恨得咬牙切齿,前面最关键的两个事——自己的官职和萧海里的兵力都被他说漏了,使得他完全被动;在听到蔡良自称是来找完颜部攻打萧海里,更是怒火中烧;如今听到蔡良把萧海里招纳生女直最后一的一线希望也说破,再也抑制不住愤怒,把头向后猛地用力一仰,后脑重重地撞在用刀架他脖子上的侍卫的肚子上,那个侍卫没有任何准备立刻疼得全身无力,尽管在疼的一抖时割破了斡达剌的脸,但还是被斡达剌夺了刀。

    夺过刀的斡达剌起身劈向蔡良。完颜娄室见状,一脚把炕桌踢向斡达剌,不仅让斡达剌的刀深深砍进了木制的炕桌上,更泼了斡达剌一头一脸的肉菜。正在斡达剌往出拔刀时,完颜娄室的刀已经到了,斡达剌把立向自己的桌子朝自己这一扳,也挡住了刀,由于砍得地方在正中而完颜娄室又力气大,这桌子直接被砍成了两半。

    此前出于诚意,斡达剌主动把随身所带的刀交给了太师府的侍卫,如今抢过来的刀卡在了桌子上,桌子又被劈两半,斡达剌索性操起桌子腿抡了起来,仗着以前学过双刀,这次他的两半桌子抡得还颇有气势,原本跳上炕围过来的侍卫都没法靠近不说,完颜娄室也没法下手,因为一刀砍下去刀就会被带飞……然而就在僵持时,斡达剌猛的一声惨叫,继而摔倒在炕上,侍卫们便涌上夺去了被砍成两半的桌子,将他五花大绑地绑了起来。

    原来在桌子被完颜娄室踢翻后,满桌的杯盘便也摔到了炕上,其中一些宋朝制的瓷器杯盘便直接摔碎了,完颜娄室他们穿鞋跳上炕踩到碎碴也没事,但已经被邀请脱鞋上炕的斡达剌就不行了,当一个碎片刺进脚心后他刚本能地大叫抬起脚,另一只脚却又踩到了侧滚在炕上的酒樽,于是摔个仰面朝天。

    “姓蔡的!你个忘恩负义的小人!我上午真不该救你!”斡达剌眼里冒着火看着蔡良,“大将军对你待若上宾,你不仅不思报答跟我一起劝太师跟随大将军起兵,还在这关键时候来搅和……”

    蔡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想到上午被斡达剌相救,也觉得对不起他,但又一想被作为女鬼囚在萧海里萨满营帐、随时可能被杀死的何冰,也只能对不起他了,干脆闭口不答。

    斡达剌力气很大,侍卫们费了挺大劲才把他绑好,即便如此,被架起来时,他还是把一口浓痰吐在了蔡良的脸上,然后被侍卫们推推搡搡地押出去了。

    “多谢救命……”蔡良半晌才反应过来,谢完颜娄室,完颜娄室赶紧回礼:“先生不必客气,是先生救娄室在前,娄室今时方得以回报先生。”

    已经保护着完颜盈歌到地上的完颜阿骨打对盈歌说:“叔父刚才你也看见了,那个斡达剌对蔡先生是下死手的。”

    “嗯,这么看来,蔡先生果然不是跟他们沆瀣一气。那么,感谢先生上午对斡里衍的救命之恩了。”完颜盈歌也对蔡良一拱手,然后看看范若,“那个瘦子呢?穿的和蔡先生差不多……”

    “回太师,他就是和我一起从900年后穿越过来的好友……也不是萧海里的人,都是被萧海里抓去的!”

    “原来如此,既然这样,那阿骨打,你赶快带人,把斡达剌带来的100人一起给收拾了吧!”

    “是!”

    斡达剌带来的100个斥候,在进了生女直节度使的太师府后,便被安排在偏殿——其实也是一个和会客厅差不多大的屋子,只是没有炕,摆了一个又一个的高桌大椅,上面摆放的都是生女直部的特产,其中包括山林里的野鸡、狍子肉,从江河里打捞出来的肥美的大鱼,以及各种爽口的绿菜和香喷喷的松子、甜甜的脆枣,还有醇香的麋酒。

    契丹斥候边吃边聊气氛甚是愉快,而门口站着的几个服侍的生女直女子看起来也都低头顺目、恭恭敬敬,甚至被他们用言语挑逗也只是害羞地低下头,他们一边吃喝还时不时嘲笑这所谓的生女直节度使的太师府不过相当于大辽一个财主家的大院。

    就在他们吃喝得开心时,忽然听到会客厅那面乱了起来,他们知道出事了,放下杯盘拔刀就要往出闯,没想到那几个服侍他们的生女直女子已经抢在他们之前出了门,并把门在外面匝上,连窗子也被用木头封住了,过一会一阵脚步声,完颜阿骨打带着侍卫们来了,但并没有杀进来,而是让刚才服侍的女子们给大门上的小门打开,对里面喊:“放下兵器,饶你们不死!等你们把刀和弓箭都从这里扔出来,你们就可以出来了。”

    被关在偏殿的斥候们面面相觑,放下兵器他们便做了这些生女直野人的俘虏;可顽抗到底,就算外面的人不杀进来,他们在这里也会饿死渴死,就在左右犹豫时,听到外面斡达剌声嘶力竭地喊着骂着:“蔡良,你个忘恩负义的匹夫!我死了变成厉鬼也不会放过你……”接着听完颜阿骨打说话:“斡达剌将军!你现在只是被抓,我们又没说一定要处死你,不用想那么长远吧!”

    听到斡达剌被抓,关在偏殿里的斥候们彼此望望,摇着头叹着气,解下佩刀和弓箭,从小门投出去后,脱去盔甲和上衣,彼此之间互相帮着用衣服绕过脖子在后背绑起双手,末了,一个比较年长的对外喊话:“屋中的100契丹兵士,皆袒肉面缚请降!”1

    “准降!”完颜阿骨打回答,虽然答应,但还是让侍卫们列好队搭弓上箭,对着偏殿屋门做好准备,以防里面诈降。准备完毕,才让一个下人去拿下门匝,把门打开,看里面的100契丹斥候都脱去上衣和盔甲,光着膀子反绑着双手低着头一个接一个地出来,这才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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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袒肉面缚,脱去上衣把自己双手在后背反绑上,中国古代表示诚心投降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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