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皮元福这样说,王奇奉也不再说什么了。其实,杨朝栋交代把苏昊圈禁在七星山,就没打算让他再离开的,因为七星山的军囤是播州军队最大的秘密,这里豢养的5000精兵,是杨家准备与明廷翻脸时候使用的杀手锏,一直都是按着最严格的要求进行训练的。

    一行人边走边聊,不觉已经来到了七星山的山口。七星山军囤,位于山间的谷地,而杨朝栋许给苏昊的那座清风道观,则是位于七星山的半山腰上。要想前往清风道观,只能从山谷中穿过,这也就给了苏昊一个检阅皮元福那5000精兵的机会。

    从山外看,七星山军囤所在的地方,只是一条普普通通的山谷而已。走进山口,苏昊才发现,其中别有洞天,居然藏着一座硕大的兵营。

    只见在两边的山坡上,垒着青石的围墙,每隔十几步,就有一名手持长矛的士兵在守卫着,寻常人根本别想靠近。在山谷中间,营房层层叠叠,不知有多少间。营地中旗幡招展,不时传来士兵们训练时发出的呐喊声。从山口到营地中间,前后有四五道关卡,每一道关卡前都筑有坚固的工事,把守工事的士兵神情严肃,不苟言笑。苏昊从他们身边走过时,能够隐隐地感觉到这些士兵身上透出的几分杀气。

    “苏天师观我这军容如何啊?”皮元福得意洋洋地向苏昊问道。

    “果然是虎狼之师。”苏昊答道。他这话有几分恭维之意,也有几分认真,凭心而论,他所看到的这些士兵,的确可以称得上是百里挑一的精兵了,与大明的那些卫所兵相比,简直就是一群狼与一群羊之间的差别。

    原来在重庆卫的时候,苏昊就听叶梦熊等人说起过杨应龙拥兵自重的事情。进入播州之后,他实际见到了杨氏父子所掌握的军队,感觉这些土司兵的战斗力均在普通明军之上。待到现在走进七星山军囤里,他才发现,杨应龙的真实实力,远比叶梦熊等人估计的要强得多。这个秘密的军囤,对于大明来说,简直就是一颗威力巨大的定时炸弹。

    听到苏昊的称赞,皮元福哈哈大笑起来,他说道:“苏天师,不是我吹牛,我这5000人马如果拉出去,踏平重庆卫可不费吹灰之力。”

    “可是,大明有几百万军队,皮将军麾下的将士纵然再是英勇,恐怕也是双拳难敌四手吧?”苏昊假意问道。

    王奇奉在一旁插话道:“苏天师,这大明虽有数百万军队,但其中能打仗的,又有几何?再说,大明四周强敌环伺,恐怕大明天子也不敢把数百万军队都调到四川来与我播州为敌吧?我七星山这5000精兵,堪敌大明10万军队。若是日后天下有变,只凭这5000兵马,我家千岁就敢让这四川、贵州一带唯其马首是瞻。”

    “这个嘛……呵呵,也许吧。”苏昊尴尬地笑着,似乎有些动心的样子。

    王奇奉趁热打铁,说道:“苏天师,我家后主很器重你,一心想将苏天师招为己用,苏天师还是考虑一下为好。古语道,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侍,像我家千岁和我家后主这样有雄才伟略的主人,当下可不多见啊。”

    “嗯,我还是考虑一下吧。”苏昊应道,他的口气明显没有在矿区的时候那样坚决了,这让王奇奉看到了一些希望,于是又向苏昊讲了一大堆投奔杨氏之后的好处。苏昊也不反驳,只是哼哼哈哈地表示听到了。

    对于苏昊这个人,杨朝栋并不认为其是自己的威胁,所以没有杀之而后快的想法。苏昊这一身鬼神未测的勘矿本领,是杨朝栋非常看重的,这是他要扣押苏昊的原因。

    杨氏父子是有野心的人,一心想趁着大明疲弱之际,扩充自己的地盘和势力。要论打仗,杨氏父子并不害怕什么,但养兵本身是要花钱的,这是杨氏父子最大的心病。

    苏昊的出现,给了杨氏父子一个希望,他们想,如果能够把苏昊招揽过来,让他去帮自己勘矿,这样就可以通过采矿挣到更多的钱,用于养兵,以成就自己的霸业。目前播州境内没有什么好的矿藏,未来如果杨氏能够把周边的重庆、思州、贵阳、镇雄等州府占领过来,再令苏昊去探矿,岂不能够实现以战养战的目的?

    出于这样的想法,杨朝栋才会让王奇奉把苏昊带到七星山来加以圈禁,希望能够让苏昊改变初衷,答应与杨氏合作。至于说因此而让苏昊窥探到了七星山军囤的实情,杨朝栋并不在意,他相信苏昊是没有本事从万军之中逃出去的。

    穿过军营,一行人走上了上山的道路。走了约摸一里来路,眼前果然出现了一座掩映在绿树丛中的道观。道观的建筑看起来有些破旧,门楣上刻着“清风”二字,字体古朴,边缘还有些破损,应当是有些年头了。道观外站着几名播州军的士兵,手里拄着长矛,看守着道观的大门。

    “苏天师请看,这就是清风道观。”皮元福热情地向苏昊介绍道。

    “果然是洞天福地,是个清修的好所在。”苏昊赞道,他指了指那几名士兵,用奇怪的口吻对皮元福问道:“皮将军,这道观之外,为何有士兵把守啊?”

    皮元福道:“听说苏天师要入住清风观,某家就让人把道观里里外外地收拾了一下,又加派了卫兵,以防宵小之徒前来打扰苏天师的清修。不单这一处有卫兵,道观周边50丈之内,都有卫兵防守,苏天师尽管放心住下就是。”

    “那……观中原来的道友呢?”苏昊又问道。

    皮元福道:“这清风观破败很长时间了,原来倒是有几个酸道士还住在里面,自己种粮种菜吃。某家带兵来建七星山军囤的时候,把他们都……呃,都撵走了。”

    说到撵走二字的时候,皮元福脸上露出了一丝暧昧的微笑,其中的含义是不言而喻的。以杨氏父子的作派,遇到这种事情根本不会是简单地撵人了事,估计那几位可怜的道士直接就被灭口了,哪里还容得他们到别处去说长道短。

    “无量天尊……”苏昊念了个道号,替那几位道人做了个祈祷。

    皮元福在前面带路,苏昊等人随着走进了道观。道观的规模不大,除了两间大殿之外,旁边只有七八间房子,想来是过去道士们居住的地方。院子里种着一些大树,古木参天,浓荫蔽日,给院子平添了几分清幽之气。

    正如皮元福说的那样,在苏昊等人到来之前,道观已经被人收拾过了,陈年的蜘蛛网都被挑掉,杂草和落叶也被清理了一番,看起来还挺干净的样子。

    苏昊走进安排给自己居住的房间,两名丫环打扮的年轻姑娘连忙躬身行礼,口称“公子”,并且毛手毛脚地上前来替苏昊宽衣。苏昊偷眼看去,两个姑娘身材倒也还过得去,只是脸上颇为粗糙,有些黑里透红的颜色。他知道,这是因为贵州地处高原,紫外线强烈,当地人的皮肤都是这个样子,女孩子也不例外。

    “这两个丫头,以后就是侍候苏天师的。还有其他的一些丫头,改天我让人送上来。”皮元福说道。他在山下的时候,声称已经给苏昊准备了十几名来自于各地的美女,看来也就是说说而已,仅仅选了这样两个,还只是乡下的柴火妞。不过,苏昊本来也没打算在这里传宗接代,所以对此也就不在乎了。

    “苏天师对于这清风道观,可还满意否?”王奇奉问道。

    “满意,满意,比我那玉华山道观也不差多少了。”苏昊说道,他既然自称是玉华山道门的传人,自然是要脑补出一个玉华山道观来唬唬人的。

    王奇奉道:“既然苏天师满意,那就太好了。以后一段时间,就烦请苏天师住在此处,参悟道学了。”

    “王先生,是不是以后我就只能呆在这观里,不得迈出观门半步了?”苏昊问道。

    王奇奉笑道:“苏天师说哪里话,我等只是想留苏天师在播州修行,岂敢约束苏天师的尊足?苏天师想出观去游玩,悉听尊便。不过,这七星山上据说也有野兽出没,为了安全考虑,苏天师最好不要走得太远,另外,出门的时候最好带上我们替苏天师配备的卫兵才好。”

    “王先生考虑得周全,苏某谨记在心。”苏昊客气地答道。

    皮元福陪着苏昊、王奇奉吃了一顿饭,然后便返回军营去了,不过临走之前倒是跟苏昊约了,说日后要再上山来讨教。王奇奉在道观里住了一夜,第二天起床后,非常抱歉地对苏昊说自己还有公务在身,不能陪着苏昊在此清修了。苏昊自然是假意地表示了一番惋惜,然后目送着王奇奉下山去了。

    王奇奉走后,道观里就只剩下了苏昊和何本澄、熊民仰,再就王奇奉留下来监视苏昊等人的十几名参将府亲兵。亲兵的小头目名叫刘才,人倒是还有几分机灵,但长得獐眉鼠目的,实在是糟蹋了这个名字。

    在道观之外,有皮元福安排的100名土司兵,分成里外几道岗哨,把道观看守得水泄不通。苏昊就在这种情况下,开始了自己被软禁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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