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卑职千户所百户宋开城,见过知州大人。”

    宋开城把姿态摆得很低,见面后大礼参拜,要多恭敬就有多恭敬。

    “免礼。起来做吧。上茶。”

    胡卢对送礼的人向来是极客气的,从不摆什么官架子。

    宋开城诚惶诚恐的起身,侧身虚坐着,屁股半挨着椅子,一旦胡卢发问,他立时就能起身回话。

    至于丫鬟端上来的茶水,更是半点不敢碰。

    “呵呵,不必这么拘谨,本官向来随和得很。”胡卢温和地笑笑,右手在他面前轻轻下压,示意他放松。

    这种上位者的“随和”,宋开城见得多了,如何会信,他陪着笑,将马屁送上。

    胡卢这些天马屁听的太多了,宋开城的马屁又没什么新意,胡卢实在没什么耐心听。

    胡卢时间宝贵,哪有时间陪他在这里客套,有那时间多见几个访客,多收些银子不好吗?

    胡卢直接问他:“宋百户求见本官,可是遇到了什么难事?不妨说来听听,本官看能不能帮宋百户开解一二。”

    宋开城精神一振,起身抱拳躬身,恭声道:“末将原本是孙荫祖参将的部下,后来孙参将因干犯国法之故,被斩首抄家了。下官虽只是个小小的百户,却也有心为国效力,只是可惜官职低微,无法让朝中的众位大人知晓小人的心意。”

    “呵,孙荫祖可是卫指挥使司指挥佥事,正四品的参将。你现在仅仅是个百户……就凭三千两……”

    胡卢冷冷一笑,话说了一半就停了,拿眼睛瞟着他。

    用三千两银子买个官升两品,而且这个官职还既不是文官,也不是京官,只是个连肥缺都算不上的外地武官,品级仅仅只是正四品,其实已经足够了。

    毕竟越重要的位置越值钱,而偏远之地的武官,这三千两银子多少年才能捞回来都不好说。

    不过好在武官可以世袭,官职高点总是不亏的。

    但这个够,是指打通刘公公的关节够了,但胡卢总不能白做事,辛苦费总是要有个千八百两的吧。

    原本宋开城就没太指望这事能成,他的底线其实就是实职千户。

    他就是习惯性的漫天要价,等着胡卢训斥一番后他便会改口。

    但他一听胡卢这话音,这事是有机会成的,只不过胡卢嫌钱少。

    他抖擞精神,躬身道:“大人放心,这些只是定金,若真成了,末将必然再有重礼送上。”

    “呵,重礼?有多重?”空口白牙可没法让胡卢满意。

    “呃……”宋开城心里也有点虚,他仔细估量了一下自家的财产数量,一咬牙,拜倒在地,道:“若末将真能接替孙参将的位置,那末将愿意再拿出三千两为谢。”

    “哈哈……宋将军一心为国,本官自然会将这份心意转告给朝中诸位大人。快快请起。本官都说了,不要动不动就下跪,本官不在意这些俗礼的。”胡卢对这个数字非常满意,态度自然更加随和得多了。

    宋开城起身,弯腰,陪着笑,凑趣道:“其实末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不知不觉就跪下来了。一定是大人虎威,震慑住了小人。”

    虽然胡卢时间金贵,但怎么说也愿意跟他客套个六千两银子的。

    两人客套了盏茶时分,宾主尽欢,胡卢亲自将他送出门去,惹的门外众人纷纷侧目。

    似宋开城这般的豪客,其实并不多。

    因为大部分人来拜访,其实都是正常往来级别的,送的银子都不多,只是担心自己不来被知州大人记恨,并没有几个是真正来求胡卢办事的。

    至于来送银子求升官的,更是一个没有,宋开城是第一个。

    一方面,子虚州各县的重要位置,都已经被胡卢的“自己人”给占了,实在是没什么好位置给别人了。

    而布政使司那边,胡卢管不到。

    至于指挥使司那边,都是武官,文官瞧不上眼。

    最重要的是,他们不觉得胡卢真有能力插手那些职位的任免。

    有那银子,直接去走吏部的关系不好吗?

    众人还没意识到时代变了,现在跟弘治年间的玩法不一样了,现在是刘公公一家独大的时代。

    而刘公公,只认银子。

    就算是宋开城,之前也没打算走胡卢的门路升官。

    如果不是这银子是白莲教给的,不用自己掏腰包,他说什么都不会来。

    而且白莲教送银子的时候就指定了让走胡卢的关系。

    倒不是说白莲教有什么独到的情报,只是莲台对新生一系人的妥协,想等着怀柔计划受挫后,直接开始清除行动。

    白莲教总教派来的刺客,都已经在路上了。

    宋开城在胡卢府上,被胡萝卜把眼睛都迷住了,等出了门,被冷风一吹,他就又清醒过来了。

    胡卢话中的暗示非常明显,他能让宋开城连升两品四级,接替孙荫祖的位置。

    但这怎么可能呢?

    这其中的难度,实在太大了。

    宋开城也不是官场新丁了,对于其中涉及到的关节也大体有所了解。

    尤其是孙荫祖的位置现在已经有人顶上了,怎么让自己顶上去?

    把那人拿掉?

    那人能在孙荫祖斩首的同时就顶上这个缺,说明后面不是没人的。

    甚至说不客气点,没准就是因为孙荫祖的位置被他盯上了,才会因“杀良冒功”这种罪名被论罪斩首,甚至连家都被抄了。

    现在宋开城很担心是不是被胡卢给骗了。

    到时候,如果胡卢不给办,或者一直拖着,自己区区一个百户,能拿他怎么办?

    他越想越对。

    他阴沉着了脸回到府中,白莲教使者早就等着了。

    “怎么样?胡卢那边应承没?”

    宋开城犹豫着道:“他确实应承了,能让我接替孙荫祖的位置,但要另外再给他三千两银子。”

    使者大喜,“那就给他好了!这太值了。实话跟你说,我们也不太敢确定这事能不能成,只是试上一试。既然你能顶替孙荫祖,咱们再花三千两银子便是。我明天就去筹钱。”

    “等等……”宋开城赶紧把他叫停,“我怀疑……胡卢在骗我。”

    “为何这么说?”

    “他答应得太爽快了,连半点犹豫都没有。这事情的难度,你多少也知道一些。正常人怎么也要衡量一下利弊,盘算一下自己的人脉、官场关系能不能做得到。但他没有,直接就答应了。就好像吏部是他家开的一样。”

    两人仔细推敲了一番,得出结论,胡卢极可能就是在骗钱,压根没打算办事。

    使者怒气冲冲的回去了,把事情的经过详细的跟众人一说,新生等人没话说了。

    莲台直接拍板决定,执行刺杀计划,杀了胡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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