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晚措手不及,她终究有所疏漏,她防着北悦宁,防着洛心,整日跟牙行里的人算计,却忘记了楚正良这只跳梁小丑,她不惜挖出那段难堪的过往给北悦宁看,也要保守的秘密,不过几日就要暴露在这么多人面前,

    楚正良是得意的,他几乎已经看到了胜利的曙光,这沐归晚好大的胆子啊,明明只是楚家小园出去的一个妓 女,竟然敢冒充沐家的千金,骗过了这么多人的眼睛,瞧她那副气定神闲,漫不经心的样,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出身多高贵呢,他不止知道陛下不喜欢她的真实身份,还知道处在底层的人一旦爬上高位,就会比任何人都珍视到手的权势,重新变得一无所有的滋味,可是比死还难受呢,

    何况欺君之罪岂是小事,别看她现在高高在上,可他能叫她生便生,能叫她死就死,随意操控一个贵女的感觉,可真是叫人迷恋啊,

    他在等着她回答,等着她妥协,等着看她乞怜哀求的目光,

    楚兰敏不是对她言听计从吗,若是他能叫她乖乖听话,岂不是整个楚家都在他掌握之中,他甚至有些懊悔,为什么早前要听洛心的话,不及早揭穿沐归晚,果然,女人都是左瞻右顾,不足与之共谋的,

    归晚若无其事地端起茶盏:“楚二爷此话可是误解陛下建立商会的初衷了,虽则商会管的是商人,只是分家与否,却是楚家的私事,我们无权干涉,”

    越是危机的关头,她便越是镇定,这也算是多年前就养成的本能了,事情到了这一步,冒着天大的风险,她也绝对不能妥协,

    这件事本就是她的提议,分家才是挽救楚家唯一的机会,楚兰敏顶着那么大的压力做到了这一步,她决不能叫他在这个时候功亏一篑,何况,以楚正良贪得无厌的性子,能逼她一次,就能逼她第二次,她要想办法一劳永逸,不能叫他次次都拿这个把柄要挟,

    “那楚家要换家主呢,”楚正良紧紧盯着她,似是沒想到她竟然叫他碰了个硬钉子,“这总是关系到出云国国运的大事了吧,不知沐会长可有什么提议,”

    “此事既然关系到我国命脉,兹事体大,自当请陛下定夺,”

    “好,很好,”楚正良冷笑连连,似是沒料到她会不受要挟,“沐大人如今倒是推得一干二净,谁不知道我家的小家主仰慕你,你说什么,他都会照着做,就算是要了他的命,他也会双手奉上,何况是我们区区一个楚家,”

    谁都沒想到本是楚家分家,转眼就有人把矛头转向了沐归晚,楚兰敏皱眉:“二叔,请慎言,此事跟沐师姐沒有丝毫干系,”

    楚大夫人与楚正良同仇敌忾:“果真沒有关系,当日你明明答应了跟白家小姐成亲,为何她才來了一趟,你就变了卦,紧接着就是闹着要分家,我儿,你好糊涂啊,为了这样一个女人,你竟要置我们楚家百年的声誉于不顾了吗,”

    楚家分家,竟然还有这样的内幕,前往见证的官员纷纷望向归晚,沐大人竟然有这样的魅力,叫楚兰敏死心塌地至此,

    楚兰敏见众人的注意力都转移到了归晚身上,歉意地望了她一眼,眼底闪过无奈:“娘,事情不是这样的,”他侍母至孝,除了辩解几句,别无他法,

    楚大夫人语言轻蔑:“不是这样是哪样,你若还认我这个娘,就尽早跟着她断交,也绝了分家的意思,”言下之意是把归晚这个堂堂朝廷命官说成了勾引他儿子,败坏她楚家的狐狸精了,楚正良翘着腿旁观,他早料到楚大夫人会有这样的反应,等楚大夫人把归晚贬到了尘埃里,他再揭穿她的真实身份,那就不由得叫人不信了,

    当下或是探究的,或是好奇的,或是幸灾乐祸的一双双眼睛纷纷望向归晚,经此一事,她在商会中好不容易建立的威信,恐怕要随着这个狐狸精的骂名付诸流水了,

    归晚苦笑,楚大夫人摆出的分明是一副护犊子的架势,这时候跟她理论说不清不说,反倒会坐实了狐狸精的罪名,

    “娘亲,要分家真是我个人的意思,我跟沐师姐乃是君子之交,”楚兰敏急道,

    楚大夫人恨铁不成钢:“到现在你还为她说话,”

    “夫人,不关沐大人的事,”一个清亮的声音响起,紫薇在两个丫鬟的搀扶下走了进來,“当日少爷要跟白家小姐退婚,是因为我告诉他我怀了他的孩子,”

    楚大夫人一脸寒霜,劈头盖脸地斥道:“哪來的野丫头,这里是楚家宗祠,容不得你撒野,來人,还不快给我把她拖出去,”

    紫薇傲然道:“我是少爷未來的妻子,肚子里怀的孩子姓楚,为什么不能进來,”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事情竟然峰回路转,有人自愿帮归晚承担了狐狸精的骂名,

    楚兰敏起身,拉着她坐下,她是一片好心想帮他,她何曾怀了他的孩子,紫薇竟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撒谎,恐怕到时事情会不好收场,

    果然楚大夫人冷笑了一声:“既然你说怀了我楚家的孩子,我便当着大家的面找大夫给你瞧瞧,若果真怀上了,我就认下你这个儿媳妇,你们要这么折腾我不管,若是假的,你一个外人擅闯我楚氏宗祠,妖言惑众,意图不轨,我就是乱棍将你打死,也沒人能说一个不字,”

    楚兰敏要说什么,紫薇暗中拉住了他,摇了摇头,示意他不用紧张,

    楚家分家的正事,竟变成了现在这样的闹剧,那些不相干的人都有些莫名,石敬暗自惋惜,若是沒这个丫头出现,沐归晚现在早就名誉扫地了,他暗自瞄了一眼归晚,却见她拿了扇子一下下轻轻扣着桌沿,若有所思,

    楚正良袖手旁观,反正他最终的目的就是让楚兰敏分不成家,既然有其他的法子阻止,他当然不用这么早揭穿沐归晚的真面目,

    不一会,大夫就到了,细细把了脉后道:“这位姑娘有了二十多天的身孕,如今月份浅,脉象不甚平稳,应多多注意休息,少走动,”

    楚大夫人跳了起來:“既然凤鸣是为了你肚子里的孩子要跟白家退亲,为何孩子才二十多日大,”孩子起码该有一个多月了,

    紫薇很无辜:“我当日是撒谎的呀,不过好歹现在是真的,我真的怀上孩子了,”

    楚兰敏抿了抿唇,朝着楚大夫人深深下拜:“请娘亲成全,”

    楚大夫人气得眼前发晕:“罢了,罢了,你要怎么败家我都不管了,以后有什么事都别过问我,随你怎么折腾吧,”

    楚正良见楚大夫人服了软,不得不再次站了出來,却比方才的气势弱了几分:“紫薇姑娘,你可别犯傻,兰敏他喜欢的分明是沐归晚沐大人,他怎么可能会娶你,”

    紫薇甜甜一笑:“二叔,你要拆散我们,何必要扯上沐师姐,沐师姐之前我就见过的,她人很好,又亲切又和善,一点都不介意我是镖师出身,不独是少爷喜欢她,就是我也是喜欢她的,”

    她这几句话说得犀利无比,既说了楚正良居心不良,含血喷人千方百计想要拆散他们,又说了他这样做是嫌弃她出身低微,更是将归晚摘了个干净,

    楚正良沒料到她一个小姑娘嘴巴这么厉害,顿了顿,继续道:“沐归晚她分明……”

    “楚正良,你住口,”说话的竟然是步星月,她冷冷斥道,“本宫是來见证你楚家如何分家的,你何故要一味地东拉西扯,你可知污蔑朝廷命官是什么下场,”

    楚正良脖子一梗:“楚兰敏他钦慕沐归晚这总是实情吧,”

    马蔺也听不下去了,皱着眉头道:“即便真是如此,男女之间相互钦慕又有何过错,你揪着这事不放是什么意思,”

    这些人都站在沐归晚那边,楚正良本意是为了下面的话造势,才一再强调归晚勾引楚兰敏,却反倒起了反效果,只得干巴巴地道:“我说这话自然是有深意的,因为沐归晚的母亲风绿衣乃是大夫人的外甥女,算起來,兰敏是沐归晚的舅舅,这不是乱 伦吗,”

    乱 伦,乃是各个世家都有出现的事,却也是最最叫人讳莫如深的丑闻,此话一出,祠堂之中一片哗然,

    归晚拿扇子敲了敲桌子,待众人静了一静,朗声道:“乱不乱 伦我不知道,只是你说,我的母亲是谁,”

    “你的母亲是风绿衣,你的真实身份是辛蔷薇,”楚正良这话可谓是石破天惊,“你是冒牌的沐家小姐,”

    “哧……”步星月第一个嗤笑,“楚正良,你若要发疯,尽管找个沒人的地去,本宫可沒那个心思跟你在这耍猴戏,辛蔷薇在四年前就已经死了,南楚国还致了国书來道歉,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意图挑起两国纷争吗,”

    步星月跟辛蔷薇不对付,这事世人皆知,楚正良原想着归晚的身份被揭穿,第一个起來对她发难的就回是这个诚王妃,到时候,就叫她吃不完,兜着走,可是沒想到,步星月是跳出來了,却是跳出來质疑他的话,

    接连得到紫薇和步星月的意外相助,着实出乎归晚意料,

    “她真的就是辛蔷薇,宣州州牧李宴楼的妻子以前就是我楚家三少爷的侍妾,跟辛蔷薇的感情最好,不然,当日李夫人难产,她为何要那般紧张,”

    “简直莫名其妙,”步星月一个茶杯砸了过去,“当日本宫也在场,还亲自叫了稳婆,你怎么不说本宫也是辛蔷薇,”

    她跋扈的名头诸人早有所闻,是以也沒人觉得她冲着楚正良发火有什么奇怪:“谁不知道本宫跟辛蔷薇有仇,你两次三番地提她,是故意为难本宫吗,”

    归晚眯眯笑道:“王妃不必生气,想來楚二爷是急糊涂了,他正是知道您跟辛蔷薇不对付,就想借您的名头整治下我,这么一闹,这家自然就不用分了,”

    楚正良被气得七窍生烟:“沐归晚,你含血喷人,”

    归晚凉凉道:“你们这家分不分我管不着,只是,马大人,还要劳烦你请楚二爷到衙门里喝杯茶了,要不然,每个人一有什么不顺心遂意,就拿了本官开骂,今日我是辛蔷薇,保不齐明日就成了陛下的某位逃妃,后日就成了哪个小国混进來的奸细,每日换着身份,本官岂不是难做,”

    步星月已是不耐烦:“把这只只会乱吠的老狗给我叉出去,打他二十军棍,看他还乱不乱说话了,”

    楚正良连声叫骂,却被人一下捂住了嘴巴,步星月的随扈都是赤麟军,下手又狠又黑的主,才不过十军棍,楚正良就晕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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