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常浩又晕了过去,正在自己房里寻思着要什么时候过去和常浩说明高家父女应该已经安然脱险,而且云中郡主还发出了寻人悬赏的上官柔,顿时又慌了神。

    “这究竟是怎么了,这些天看他的模样,明明气色越来越好了,可就是不醒,今天好不容易醒了过来,看着人也精神,怎么突然就又晕了呢?”

    上官柔大小姐想破了头,只怕也想不到这里边其实是那对她忠心耿耿的王掌柜在暗中捣鬼。

    那王掌柜在上官家做事多年,为人勤恳,做事踏实,深受上官柔他爹器重,如今上官柔接掌家业,王掌柜又继续辅佐小东家,并暗中受了老东家的嘱咐,要他好生照看上官柔。

    王掌柜实诚人,拿着鸡毛当令箭,发现自家小姐对常浩有不同寻常的好感,先是私自派人去打探常浩的身世,在发现对方可能和响马贼有牵连之后,唯恐自家小姐为人所骗,又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弄了点能致人晕迷却又对人身体没有太大负作用的药物“梦仙散”,让自己负责照看常浩的侄儿王安,每日里混在常浩的晚饭之中,是以常浩这段日子明明身体已经大有好转,却依旧日日昏迷不醒。

    不单如此,借着职务上的方便,王掌柜还花重金先后买通了上官柔一路上在各处城镇请来为常浩诊治的大夫,让他们配合着自己作戏,上官柔哪能想到王掌柜胆敢背着自己大作手脚,竟是被完全地蒙在了鼓里,一无所知。

    这次常浩突然醒来,着实是把王掌柜给吓了一大跳,但这件事并没能让王掌柜改变自己的初衷,哪怕在得知了常浩对上官柔所说的一切之后都是如此,王掌柜是从小看着上官柔长大的,又受了老东家的嘱托,早把上官柔视若己出,在没有完全确定常浩所说的一切真实可靠之前,他是不会让常浩再有机会接近上官柔的。

    王掌柜求的是一个“稳”字,他的想法很简单,如果常浩说的是假话,他这么做无疑很好地保护了自家小姐,如果常浩说的是真话,那也没关系,做错事的是他,而不是自家小姐,到时所有的过错他一个人担了就是。

    哪怕这么做已经算得上是以下犯上了,不过王掌柜一点也不在乎,只要能护住自家小姐不为贼人所骗,一切都是值得的。

    于是这一天上官柔小姐在紧张了大半天之后,从请来的一个姓闻的老大夫那里得到了一个“常公子重伤之后,失血过多,是以血亏气虚,精神不振,不堪舟车劳顿,急需卧床静养”的说法,外加一张据说可以有效调理常浩身体的药方。

    “难道真是因为不堪舟车劳顿?”

    上官柔大悔,心想莫非都是因为自己强自带着常公子一起上路,旅途颠跛,以至于他的身体迟迟不能痊愈?

    “以老夫数十年行医的经验,这常公子实在不能再这么随着商队一路远行了,还是留在这稒阳城中调理为好,不然的话,只怕后果堪忧啊!”

    那白头发白眉毛白胡子的老大夫,手捻着自己的山羊胡子,一脸的悲天悯人,心里却暗叫惭愧——在他的袖子里,还藏着此前王掌柜塞给他的一张五十两银子的银票。

    “这可怎么是好?”上官大小姐纠结万分,按照大夫的说法,带着常公子是绝对不行的,可把他留在稒阳城,派人照看,自己这一路上又怎么能放心得下?

    真真是为难死人了!

    这一切的始作俑者王掌柜这时候在边上咳了一声,轻声道:“小姐,大夫的话在理,咱们可不能再这么带着常公子走下去了,这不是在帮常公子,而是在害常公子,不如这样,让小安留在稒阳照料常公子,小姐带着商队先往五原去,左右离的不远,待常公子身体大好,咱们再把他接过去,或是等回程时再一起上路也不迟!”

    见自家小姐越陷越深,竟然已经到了对那常浩的片面之言深信不疑的地步,王掌柜决定来个釜底抽薪,直接把常浩给留在稒阳,不能再让他和商队一起了。

    无法见面,想必自家小姐慢慢也会冷静下来,不再继续如痴如狂,到时候事情就会好办许多。

    可理想是丰满的,现实却是骨感的,王掌柜设计了开头,却没能掌控一切到最后,因为他实在太低估了自家大小姐对常公子的执念。

    只见那上官柔上官大小姐在沉吟了一会之后,终于是作出了一个让王掌柜几乎吐出一口老血的可怕决定。

    “小安一个人怎么能照顾好常公子?要不这样,王掌柜,你带着商队先行出发,我和冬儿、小安留在稒阳照料常公子!王掌柜办事稳重又经验丰富,本就多次带队往返东都与并州,上官柔初掌家业,这次本也帮不上太多的忙,只是跟着一路学习观摩,如今情况特殊,便索性偷懒一回,还望王掌柜多多担待!”

    “这怎么可以?”上官柔话音未落,急红了眼的王掌柜已经断然开口反对,情急之下,连语气都有些冲了,声音也大了许多,直把上官柔给吓了一大跳,周冬儿在自家小姐边上也是惊呆了,心想这王掌柜不知发的什么疯,竟然用这种口气和小姐说话,小安站在床边上更是脸色煞白,完全给吓坏了。

    王掌柜话一出口也意识到不妥,连忙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这才又苦口婆心地劝说道:“小姐啊,商队岂可一日无主?小人虽然是掌柜,可许多事情却是做不得主的!小姐不在,让小人如何自处?而且小姐为了私事,置正事于不顾,又是什么道理?若是老爷知道了,只怕会很失望啊!”

    上官柔虽然疑惑王掌柜的反应如此剧烈,却也没有多想,轻声道:“王掌柜多虑了,稒阳到五原,快马往返不过几日功夫,即便有事,消息往来传递,也误不了多少时间,而且此次行商,事前都已约好了买家卖家,如今只是把货物运去相互交割便可,些许验货事宜,想必不在王掌柜话下。”

    说着上官柔的声音大了一些,也带上了些许严厉:“既然不误事,便谈不上什么以私废公,我爹那里,我也自会去分说,王掌柜就不必操心了,只需安心作好本份事即可!”

    这是在警告王掌柜好好办事,莫要多管上官柔的私事了,上官柔小小年纪便能替下老父接掌家业,自然不可能真如外表那般柔弱可欺,相反,她外柔内刚,聪慧过人又颇有主见,行事果敢,虽然此时还不知道王掌柜竟然瞒着自己做了许多事情,但她当然能察觉到王掌柜的一些用意。

    虽说她也明白并感激王掌柜是一片好心,但明白和感激并不代表着她就能接受。

    于公,王掌柜这话已经可以算是以下犯上,还搬出了老东家来压上官柔,这可是很犯忌讳的事情,若是应了他,那上官柔以后难免会给下面的人留下一个自己软弱可欺的印象,那还怎么能有足够的威信把诺大的家业给管起来。

    于私,王掌柜虽然为上官家做事多年,但终究只是一个下人的身份,上官老爷器重他,上官柔也倚重他尊重他,但这可不意味着上官柔就能接受他对自己的私事,特别是终身大事来指手划脚。

    既然王掌柜于公于私都不占理,上官柔自然要敲打敲打他了,虽然上官家经营的只是一个商行,可这么多年下来也已经是诺大的一份家业,上上下下几百上千号人,她这做主人的若是没有点威信,如何能服众,又如何守得住这份家业?

    毕竟上官家现在当家作主的,是她上官柔,而不是原先的上官老爷了。

    王掌柜被自家小姐的一番话说得是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他也晓得自己是犯了小姐的忌讳,只是想起老东家的嘱托,再看看躺在床上的常浩,他把牙一咬,还是决定硬挺到底,怎么也不能把小姐和那身份尚不明确的男子就这么留在稒阳。

    “小姐,非是小人……”

    他还想再说些什么,但却被上官柔出声打断了:“我意已决,王掌柜无需多言!若是王掌柜真放心不下,那便也留在稒阳陪着好了,商队那边,我另行指派他人负责便是!”

    说出这话的时候,上官柔的眼睛微微地眯了起来。

    王掌柜自幼看着上官柔长大,这两年又鞍前马后地跟着上官柔做事,哪里还不知道自家小姐每次发怒之前,都会有这种不自觉的细微动作,所以他嘴巴虽然又张了张,但终于还是没有再说出话来。

    好半晌,他才失魂落魄地说道:“既然小姐心意已决,那小人就带着商队先行出发就是,只是小姐,若是常公子又醒了,还请小姐立即上路追赶商队,莫要在这稒阳久留,还是那句话,小人只是一介掌柜,很多事做不得主,小姐不在,总是不方便!”

    见王掌柜服了软,上官柔暗暗松了一口气,若非事出无奈,她其实也是不想和王掌柜闹成这般模样的,当下便温言抚慰道:“王掌柜有心了,便依王掌柜所言,只要常公子醒了,身子大好,我便出发追上商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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