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之间出现在郯城大街小巷里的悬赏布告,不是官府发出的,而是一个名为徐州商会的民间商会发出的,布告的内容也很简单,悬赏任何一个倭寇的人头,每个倭寇的人头,五两银子。

    除此之外,布告上还列出了一长串的名单,这是一个在徐扬二州肆虐的倭寇团伙的头目名单,每一个名字的后面,也有相应的金额,竟是以这些倭寇头目的作恶程度,同样对他们的人头发出了不同金额的悬赏,少则数百两,多则数千两不等。

    布告上很清楚地写着,只要有人能杀了倭寇并取得相应的人头,送到郯城的刺史府中验明无误后,即可凭此在刺史府那里领到相应的赏金,当然了,这钱是徐州商会出的。

    看完这些悬赏布告之后,郯城再次沸腾了起来。

    我的个天,这徐州商会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这简直就是明着向倭寇叫板了啊有木有?这么胆大包天,他们就不怕惹恼了倭寇?

    众人议论纷纷之余,都是打听起了这徐州商会究竟是个什么底细,结果一打听,众人又都是吓了一大跳。

    这徐州商会,是由郯城白家的白氏商行提议组建,其中的成员,都是郯城的富商。

    有些人就不明白了,这有什么好吓人的?

    “不知道了吧?我告诉你,这徐州商会当初创立,最初的发起者,有两个!其中一个大家都知道,是咱们郯城白家的白氏商行,而另一个你知不知道是哪个?”

    有那知道底细地,洋洋得意地向那些不明所以的同伴们卖弄。

    “哪个?难不成是城东的富阳行?富阳行的胡老板人挺仗义的!”马上就有人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那你可就想错了,这胡老板的富阳行虽然也加入了这徐州商会,不过并不是发起者,这里面另有其人!知道洛阳上官家的德兴行吗?”

    “德兴行,知道啊,以前倭寇没来之前,时常看到他们的商队出入郯城!可这没道理啊,徐州商会里怎么会有洛阳的商行掺进一腿?”

    大家都是糊涂了。

    那知道底细的人嘿嘿一笑,道:“要不怎么说吓人呢,你们可知道,这德兴行的老板,是哪个?”

    “听说是个娇滴滴的小娘子来着?”不得不说,上官柔这个洛阳第一白富美的名号,随着德兴行商队四处行走,也是传遍了大汉朝的许多州郡,郯城这边也有人知道。

    那知道底细的人把脸一板,道:“你这不知死活的登徒子,竟敢如此无礼,你可知道,这德兴行的老板上官柔上官小姐,可是钦差大人的红颜知己?你如此轻薄,若是被人告到钦差大人那边,小心你的脑袋被钦差大人给摘了!”

    “什么?上官小姐是钦差大人的红颜知己?”

    适才那人听了不由得大惊失色,当时脸色就白了。

    没办法,常浩这段时间在郯城这边搅风搅雨,威名霍霍,谁能不惧上三分?更不要说一个小老百姓了,哪里得罪得起?

    可也有人从那知道底细的人话中听出了些问题来:“这么说来,这徐州商会的动作,是钦差大人授意的?”

    那知道底细的人把头一扬,得意道:“谁说不是呢!我可是听我那在刺史府里当差的朋友说了,当初就是钦差大人授意上官小姐和白老爷子组建这徐州商会的,钦差大人还亲自带着上官小姐和白老爷子到处拜访咱们郯城的富商来着,要不胡老板他们怎么会这么爽快就点头而且还和倭寇对上了呢!”

    众人想了想,果然是这个道理,不由得都是咂舌。

    当时就有人道:“能用银子把倭寇给砸死,胡老板他们只怕笑都要笑醒了!这倭寇一来,也不知害得他少赚了多少钱!”

    又有人道:“谁说不是呢,而且这事可不只是咱们郯城人的事,你们想想,这商会叫徐州商会,十有**将来还会把咱们徐州各处州郡的富商都拉上入伙,到时候金山银海的,钱肯定是不用愁的,就怕到时候倭寇不够大家伙杀!”

    场中更有那家中日子比较好过的,当时就热血上涌,大叫道:“不行不行,这等盛事,怎么能只让他人专美于前,我这就到刺史府那边问问去,二两银子我还出得起,我也要出钱买几个倭寇的人头!”

    说话间这人竟是就这么冲了出去,众人闻言先是一愣,待回过神来,又有人也是跟着大叫起来。

    “不错不错,钦差大人也说了,这抗倭之事,人人有责,咱们虽然没那本事去杀倭寇,但咱们可以出钱让有本事的人去杀啊!我也要捐钱去!”

    一时之间,群情汹涌,竟是又有人跟着向刺史府那边跑去。

    结果到了这天的晌午时分,位于郯城北城的刺史府的大门前,已经是人山人海,前来请愿的百姓将刺史府围了个水泄不通,吴刺史一开始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还以为有暴民作乱,差点没给吓死。

    结果派人到外头一看,好家伙,原来不是有人作乱,而是大家叫着嚷着要捐钱买倭寇的人头!

    尼玛,这世上还有这等好事?

    吴刺史听完下人的汇报之后,将信将疑地亲自跑到门口一看,顿时就有种想要泪流满面的冲动。

    尼玛啊尼玛,别人都是打着抗倭的名头四处乱派苛捐杂税中饱私囊,哪个不是私底下被百姓们骂了个狗血淋头,现在自己倒好,沾了钦差大人的光,自己还没怎么动作呢,这竟然就有人上敢着给自己送钱抗倭!

    这不是在作梦吧?

    吴刺史一高兴一激动,差点就当场晕了过去。

    吴刺史没办法不高兴不激动啊,虽说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是那位年轻的钦差大人,可这事情毕竟是发生在徐州地面上,而且还是发生在他亲自治理的郯城,百姓主动捐钱抗倭,这报上去就是一桩大大的功劳啊!

    果然自己决定跟着那位年轻的钦差大人混的决定是无比明智无比正确的,看看,这才刚开了个头呢,好事情就连着来了!

    不过高兴归高兴,激动归激动,吴刺史倒也没有失去冷静,这事儿他也不敢自个作主,连忙又屁颠屁颠地找常浩常钦差商量去了。

    常浩这时候也是得知了消息,同样是吃了一惊,话说他让徐州商会弄出这么个对倭寇的悬赏出来,主要目的就是为了提升一下民间对抗倭这件事的热情,提升一下徐州这边低迷到了极点的民心士气,真心是没有想到还会有这样积极和正面的副作用。

    “这是好事,一定要好好操办起来!万万不能搞砸了!”

    常浩当场就这事情定下了基调,然后又让吴刺史全权主持此事,当然了,事关重大,常浩也没敢真个把事情全丢给吴刺史去处理,捐款这种事儿,最怕的就是有人中饱私囊,如果真出了这样的事,惹了民愤,好事反而要变坏事,那可是会乐极生悲的。

    常浩虽然对吴刺史观感还算不错,觉得这人本事不怎么样,但做起事来倒也算是尽心尽责,不过他可不敢把这么重要的事押在对方的人品道德之上,所以在让吴刺史全权负责这事儿之外,他又让上官柔来帮着把关。

    “上官小姐是洛阳豪商,对这理财一事,最是熟练不过,有她帮衬,想必吴大人能事半功倍!”

    对常浩的这种安排,吴刺史自然是满口答应,虽说这么干好像有些不合规矩,可吴刺史也明白钦差大人的顾虑,说起来若不是这件事必须由官府出面办理,这事也轮不到他吴刺史来办啊不是?

    毕竟大汉朝的官场,对于雁过拔毛这种事情,实在是太在行了。

    所以钦差大人有点不放心,也是正常的,事关重大,在这个节骨眼下要是出了什么意外,真有哪个不开眼的家伙动了这不该动的钱,大家只怕都要跟着倒霉!

    所以吴刺史二话不说应下了,哪些钱能动,哪些钱不能动,吴刺史心里还是有谱的,这点轻重他不至于拎不清。

    然后吴刺史和上官柔便开始忙着张罗起来。

    结果三天过后,经过上官柔的统计之后,吴刺史目瞪口呆地发现,自己竟然从郯城百姓那里,收到了八万三千余两的一笔巨款。

    或许对于像是上官柔这样的巨富或是白老爷子这样的地头蛇来说,这样一笔银子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可是吴刺史却是明白,这样的一笔银子,对于那些并不十分富裕的郯城普通百姓们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

    整件事情,吴刺史可是从头跟到了尾,他清楚地记得,那些前来捐钱的百姓当中,有许多人他一眼就能看出并不是家中有余裕的人家。

    可是他们还是来了,十几二十户人家凑出了几两银子,然后郑重其事地将其交到了吴刺史的手上。

    也许是因为太过震撼了,吴刺史忽然觉得,自己这些年来的日子,真的是都活到狗身上去了。

    “来人,给我找城中最好的石匠过来!”

    看着上官柔呈上来的那本记载着捐款明细的一本本帐册上那一个个普普通通的名字,以及名字后边那看起来微不足道的数字,吴刺史坐不住了。

    “大人,找石匠干什么?”一个吴刺史的心腹听到召唤,巴巴地跑了进来问道。

    “刻功德碑!本官要给这些捐款的人刻功德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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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明华吴刺史真的是大彻大悟了。

    如果说先前他尽心尽力地帮着常浩这位钦差大人,究其原因还是为了他自己的锦绣前程和身家性命着想的话,那么在经过了郯城百姓们自发捐款抗倭这件事之后,吴刺史的一切所作所为,已经完完全全地发自了公心。

    不得不说,有些时候,人真的是会因为某些事而顿悟的。

    吴明华吴刺史悟了,于是他立地成佛。

    以前他只是被动地配合着常浩的行动,可是现在,吴刺史开始主动起来了。

    他以刺史府的名义,将郯城发生的一切写成公告,派人送往徐州的各个郡县,他要将这里正在发生的一切告诉徐州人,他开始真正的站在一个刺史的角度上考虑如何处理眼前的这许多事务,并开始发挥自己身为刺史的作用。

    此外,这一****还主动找到了常浩,想交出兵权,将驻守在郯城的郡兵尽数交由常浩掌管。

    他希望常浩能操练和率领这些郡兵。

    “大人之能,胜吴某百倍,吴某手下这些人马,虽不堪大用,但其中亦不乏有心杀贼之人,相信在大人的调教之下,必能脱胎换骨,而且大人抗倭,只靠新军,终究是孤木难支,多上这么一支力量,多少能灵活应变!”

    常浩当然没有预料到吴刺史会和自己玩这么一出,不由得大为惊讶,自然是推辞,不管怎么说,对方好歹是一州之刺史,上马管军下马管民,也算是一方诸候,虽说不是自己强抢,可夺了人家的兵权这算是怎么一回事?

    “吴大人这是何意?莫非疑心在下有夺权之心?”他坚辞不受。

    见常浩不肯接受,吴刺史倒也不感到意外,毕竟自己突然间像是变了个人似的,仍谁也会心有疑虑。

    “大人过虑了,吴某决无此意,只是出于一片公心而已,吴某有自知之明,并非统兵良才,亦非倭寇之敌手,倒是大人文武双全,故而相托,此权宜之计,待大人平定倭患之时,再还兵权于吴某,也就是了!”

    见吴刺史说得恳切,神情间也不似作伪,常浩不得大奇,心道看不出来这位吴刺史还是个一心为公的,莫非自己以前是看错了他不成?

    虽然常浩也发现了最近几天吴刺史好像变了个人似的,不过他哪里能想到对方这是受了某些刺激之后,突然就大彻大悟,想真正地为国为民做点事情了。

    所以他也只能是这样想了。

    颇有些莫名其妙地从吴刺史那里接过了代表着兵权的虎符,常浩觉得自己以前对这位吴刺史真的是太有偏见了,这是多好的一个人啊,自己以前竟然这么误会他!

    常浩心中莫名地冒出了一种罪恶感。

    那边吴刺史见常浩终于接受了自己的提议,也接过了虎符,也是大大地松了一口气,面露喜色。

    但随后,他的脸色很快就又再次变得肃穆起来。

    “不知钦差大人可曾想过,当日老鸦渡一战,其中颇有蹊跷?”

    他这样向常浩问道,常浩这时候正将虎符交给潘大,让他带到后边收好,闻言不由得心中一动。

    “吴大人此言何意?莫非此事还有什么内情不成?”

    吴刺史点了点头,道:“难道大人就不觉得奇怪么,这倭寇究竟是如何知晓了大人的行程,竟能如此准确地老鸦渡那边布下了埋伏,还几乎瞒过了吴某的耳目,待大人到时,再暴起发难!”

    常浩听了,心中又是一动,说起来对于这件事,他心中也是不无疑惑,奈何一点线索也没有,即便是想查也不知该当从何查起。

    他也曾想过自己是不是该向这位吴刺史进行些试探,只是却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机会,此时对方主动提起,他当然是乐得配合。

    “此事要说在下心中没疑惑,那是不可能的,就是不知道吴大人对于此事,都知道些什么?”

    既然对方都主动提起了,肯定是有什么话想说,于是常浩便也懒得拐弯抹角了,直接就进入了正题。

    吴刺史见常浩如此表现,哪里还不知道对方心中也是有所想法,于是便正色道:“不知道大人可知道楚王其人?”

    “刺史大人所说的,可是彭城楚王?”常浩听到对方提起了楚王,再想起当初魏公公那边得来的情报,以及当初东海郡西部五县的官员们接待自己时那古怪的态度,心中暗暗吃惊,暗想这事难不成竟真和那楚王有牵连不成?

    “略有耳闻!”他不动声色地说道:“在洛阳时曾听人言楚王善战,此前曾率兵驰援各县,与倭寇激战,极为勇猛!”

    对常浩说的这些,吴刺史不置可否,转而又问道:“那大人可知晓,天子为何派吴某来这徐州?”

    常浩沉默了。

    对于徐州的一些事情,常浩不是不知道,但却知道的不多。

    从魏公公那里,他知道,自去年初开始,徐州这边的局势一直就有点混乱,当然,这并不是徐州真的乱了,所谓的乱,是指徐州官场上的乱。

    据魏公公说,徐州自从前任刺史突然病故之后,徐州这边的郡县官员,突然变得和楚王宁华勇来往颇密。

    外臣结交藩王,这是想干什么?

    这显然很不正常。

    据说这也是永和帝把在他看来颇有能力且忠心耿耿的吴刺史派到徐州来的重要原因。

    但常浩知道的,也就是这些了,毕竟事情还在调查之中,魏公公也没闹明白徐州这边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就算私底下有一些猜测,也不可能在没有证据之前就和常浩乱说,只能是让他自己小心一点,特别是小心楚王宁华勇这个人。

    也因为这个原因,老鸦渡遇倭中伏,常浩当时就下意识地往这方面想去了,现在吴刺史突然提起这些,又提及了楚王和他自己来徐州的原因,这岂不是意味着,这事情真的和楚王有什么关系?

    想到这个可能,常浩的心开始变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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