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乱的人群中,我狼狈地倒在地上。夏雪妈妈站在一边,看着我无奈地摇了摇头,决然地转过身去走了。我扬起手,想要叫住她,却被压住我的警察误认为我要反抗,狠狠地把我的双臂绞在了一起,这下更加一点都不能动了。

    “怎么回事?!”一个威严的声音响起,李凯从走廊另外一边大跨步走了过来。

    “中队长,这几个小子反了天啦,竟敢在公安局里打架!”其中一个警察愤愤不平地说道。李凯直接说:“那就全都铐起来,让他们知道什么叫天高地厚!”一片“咔嚓”的声音,我们这些人全部都上了手铐。夏雪爸爸和李明洋爸爸没事,可能因为他们是成年人的缘故。不过有这么多警察在场,他们也不会再动手了。至于李明洋妈妈倒是还在不停地说着:“这种动不动就乱打架的小混子就是该关起来,都是有人生没人教的家伙!”她这么一说,宫宁他们可是都不高兴了,又纷纷和她对骂起来。

    我还沉浸在夏雪妈妈刚才的话中,所以对李明洋妈妈的话一点反应也没有。

    “都给我闭嘴!”李凯大声骂道:“把公安局当菜市场了吗?再乱把你们都扔进笼子里去!”这一下可都彻底安静了。李凯路过我身边的时候,无意中往我这边一瞟,这才发现了我的存在,有些讶异地说:“王浩,你也在?”我苦笑着:“我一直都在。”

    李凯一摆手:“把他放开吧。”李明洋妈妈又吼起来:“不能放开他,他是流氓头子!”但是她说话不管用,压着我的警察很快就放开了我。我虽获得自由,仍然闷闷不乐,还在回想着夏雪妈妈刚才的话。夏雪妈妈要带夏雪离开这个城市,她们要去哪里?我以后还能不能见到夏雪?所以我一直低着头,根本没去看任何人。

    李凯把我们全部人都带到审讯室,先是问了一遍刚才的情况,又简单吓唬了两句,便开始解决叶建雄打李明洋的事。李凯看了看李明洋的伤情报告,说根据什么什么规定,未满十八岁打架,未造成严重后果的,以教育为主,又让叶建雄赔偿李明洋的医药费,大概是个两千多块,而且还是包含了营养费之类的。李明洋妈妈一听这个处理结果又发飙了,说要上诉,要把叶建雄告到法院,还说李凯肯定是收了我们的钱。

    李凯不耐烦地说:“那你就去告吧。我可告诉你,真要通过法院的话,你连两千块都拿不到。就你儿子受的那点伤,能拿到两百块就不错了!”说罢就拂袖而去,当真是霸气十足。李凯的话显然吓到李明洋妈妈了,吭吭哧哧的也没再说话。那些个小警察一看这个泼妇终于被制住了,也是一个个难掩脸上的喜色,估计在感慨姜还是老的辣。

    接下来的事情就比较顺利了,警察开具了调解通知书,又让两方签了字。我把银行卡给宫宁,让他到外面取了两千块钱,回来交给了李明洋的父母。所有的事情都办完后,则开始各回各家。我准备和众人一起离开,夏雪爸爸却走过来,叫我去外面谈一谈。

    我跟在夏雪爸爸的背后,出了公安局,走了一段后,来到个露天篮球场,在看台的最高处坐了下来。“你抽烟的吧?”夏雪爸爸从口袋里拿出烟来,递给我一根。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过来,说道:“谢谢叔叔。”夏雪爸爸拍了拍我肩膀,说道:“先前好像看见你和夏雪妈妈在说话?”我点点头,说道:“阿姨说,要带着夏雪离开这个城市。”夏雪爸爸叹了口气:“终于还是做出这个决定了吗?”我惊讶地说:“您不知道吗?”夏雪爸爸说:“以前有提过,但是被我否决了,我一直觉得你这个孩子不坏,夏雪和你在一起没那么可怕。但是夏雪妈妈不这么想,她认为给孩子一个好的学习环境非常重要,还经常拿‘孟母三迁’的故事来反驳我。”

    我轻轻握着拳头,说道:“我没有打扰过夏雪的学习,甚至很久都没有去联系过她。”

    “我相信你。”夏雪爸爸说:“可是夏雪妈妈不相信你。女人嘛,总是爱胡思乱想,再加上你的那些故事,着实让她有些承受不了。而我作为父亲,在这种情况下,也必须要和她妈妈站在一边。否则的话,我担心夏雪妈妈会先一步崩溃。”

    我的心弦轻轻拨动了一下,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存在对夏雪妈妈来说是一个多么可怕的事情。夏雪爸爸继续说道:“李明洋第二次挨揍,这在夏雪妈妈的世界里无法承受。她觉得你是个很可怕的人物,继续留在北园市非常危险,所以想带着夏雪远远的离开。这一次,恐怕连我的劝阻都无效了。”

    香烟在我的手指里燃烧着,因为很久都没有吸一口,所以烟蒂已经凝了长长的一截。

    “会去哪里?”我问。

    “新香市。”夏雪爸爸说:“那是夏雪的外婆家,离咱们这有几百公里,是一个安静祥和的小城市,处处都种满了香樟树,非常适合夏雪好好学习、备战高考。”

    我笑了笑,带着一丝苦涩:“挺好的。”我能说什么,还能说什么?

    “哈哈,别难过啦。”夏雪爸爸突然笑起来,拍拍我的肩膀说:“是个男子汉的话,就和夏雪考上同一所大学,到时候再重新把她追到手啦,用你的实力去向夏雪妈妈说话!”

    我抬起头,愣愣地看着夏雪爸爸,手指上的烟头烧了过来,烫的我叫了一声,慌忙把烟头扔掉,然后说道:“叔叔……您……看好我?”

    “当然看好啦。”夏雪爸爸笑眯眯地说:“而且告诉你一个秘密,夏雪妈妈也不是不喜欢你了,只是现在的你让她感到害怕而已。她还常常对我说:‘王浩这个孩子变成这样怎么办?是不是因为家庭的缘故,我们能不能帮上什么忙?’我每次都驳斥她:‘你快省省吧,我就没见过王浩这么懂事的孩子,很多事情你也不能单从表面去看。’换一个角度来看的话,夏雪妈妈其实还是很关心你的。再怎么说,你也是她曾经很看好的女婿啊哈哈……”似乎是为了安抚我的情绪,夏雪爸爸不停地在笑着。

    不过说实在的,这一番话还真管用,大大的宽慰了我的心。即便是知道夏雪马上要离开这里了,似乎也没有一开始那么难过了。这一切,当然有夏雪爸爸的功劳。

    “可是啊。”我说;“您和阿姨,不是都想把夏雪许给李明洋吗?”

    “哈哈哈。”夏雪爸爸又笑起来:“跟你说句实话,你也别生气。他俩的婚事,我们两边大人很早就开始筹划了,确实觉得他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李明洋这孩子,从小就成绩优秀、乖巧懂事,很得我和夏雪妈妈的喜欢。但是后来吧,随着两边孩子慢慢长大,我和夏雪妈妈就发现,这李明洋似乎也没那么好,最典型的一个特点就是太虚伪。记得有一次过年,我们到他家里做客,夏雪妈妈给了李明洋压岁钱,李明洋很开心的和我们说谢谢。结果一回头,我到他卧室里拿东西,就听见他在和朋友打电话,说夏雪妈妈也太抠门了,就给那么一点压岁钱云云……”

    回忆起这番往事,夏雪爸爸轻轻摇着头:“越到后来,这样的事情就越多。我们发现他在人前总是很有礼貌,在人后却很有心机。慢慢地,我们就不再说这门婚事,但是他们家依然很热衷这个。再到后来,你就出现了,我和夏雪妈妈都很开心,因为你这个孩子特别对我们的胃口,真的是有种说不出的喜欢……”

    “当然啦。”夏雪爸爸接着说道:“小孩子嘛,还是要以学习为主,所以我们就特别希望你们考到同一所大学,这样你们就能顺理成章的谈恋爱、工作、结婚、生子,在这个小城市里有一个自己的家,时不时的过来看看我们老俩,那就已经足够的幸福啦。”

    篮球场周围有一圈的老槐树,风一吹树叶就沙沙作响。

    “后来的事情,你就知道啦。”夏雪爸爸的声音低沉起来:“你先是被城高开除,那时候夏雪妈妈对你还抱有希望。再后来你又被北七开除,又闹出那么大的事情,夏雪妈妈才对你有些绝望起来。在这种情况下,她只好搬出李明洋,觉得这孩子虽然虚伪,但总体来说也是个好孩子,能促成他们两个也行,最起码也让你死了心吧。一开始我当然是反对的,但夏雪妈妈太倔强,我也只好就默许了。但是我可以保证——”

    夏雪爸爸把他的大手放在我的肩膀上:“我还是很看好你的,希望你能有朝一日来个华丽的转变,一年不行就两年,两年不行就三年。反正你还年轻,大把的时间去努力,用实际行动堵上夏雪妈妈的口吧。”

    夏雪爸爸认真地说道:“王浩,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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