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姚浑身无力地被摁在门板上，已经有些喘不过来气了，见状只是恼怒地瞪着沈砚书。
沈砚书满意地欣赏了一会儿她的表情，随后退开些许，松开了手。
他将刀放在一边，两只胳膊抱起萧姚放到床上，迅速穿好衣服后，转身弯下腰去拿掉落在地上的文件。
萧姚躺在床上，察觉到身体在慢慢地恢复。
“萧侧跟你说了这里面写的是什么了吗？”沈砚书微微歪着头，慢条斯理地拆开文件，扫了眼上面的信息后，就点了个蜡烛开始烧。
“没，他说回去给我看，”察觉到手指能动后，萧姚试着开口，发现能发出声音了，便怒气冲冲地道，“沈砚书你是不是有病，我就来送个东西你搞的跟暗杀似的！”
他两只修长的手指捻着纸张，烛火来回晃动着，使得他脸上透出一股子妖冶的感觉。
“有病？是你在我换衣服的时候闯了进来，在刑部当然要防着你这种人了，怎么能说我有病呢？”
“我都敲门了，谁叫你没反应。”
“可是我没听见呢。”沈砚书挑了挑眉，看着萧姚恢复了力气，从床上起来后朝他一拳就挥过来，“这么多年，你还是没什么长进，总爱用拳头解决问题。”
他轻轻松松地躲过一招，用手接住萧姚的拳头。
萧姚不可能真的跟他打起来，便也停了手，侧过头去：“没什么事我就走了。”
“这么快吗？”沈砚书整理好衣服后，打开门，示意萧姚跟着他出去。
萧姚收拾了一会儿自己后，镇定下来才跟出去，此时沈砚书已经在桌钱坐好了。
她这才有功夫好好看一看对面的这个人。
沈砚书头戴乌纱帽，如瀑的青丝垂在肩后，他身穿大红贮丝罗纱罩六梁朝冠盘朴服，绯袍上用丝线绣出了飞鱼的图样。
绣春刀被放在了一边，此时他手里拿着笔，端的是一副温润儒雅的书生模样。
但刚刚发生的事情就在眼前，依旧挥之不去，萧姚不会被他这副皮相迷惑到，依旧提起了百分百精神提防着他的一举一动。
“我可以走了吗？”她再次问道。
沈砚书目光意味不明，一动不动地盯着她，半晌过后，才轻飘飘地道：“你走吧。”
萧姚可不想在这鬼地方多留一秒，立马走了。
没想到沈砚书还在她走之前添了一句道：“晚上见。”
晚上见？见个鬼啊晚上见。
萧姚心里全是气，几步走出门外，见到了在外等候的衙役。
“王妃，请问事情处理好了吗？”
“嗯，”萧姚点点头，道，“走吧。”
“好的，请您跟我来。”
两人顺着来时的路又走到了门口，萧姚又自己迅速回了兵部。
走进萧侧的办公室里，对方已经把桌面都整理好了，见状就坐下道：“来吧，好好说说。”
萧姚道：“到底是什么事啊？”
萧侧有些犹豫，最后还是张口道：“这件事很重要，我希望你不要插手，这是父亲的决定。”
“嗯？”萧姚察觉到不对劲了，看萧侧的表情不是一般的严肃，便皱眉道，“这件事有这么严重吗？”
“嗯，”萧侧语气有些沉重，“我们和沈砚书合作了。”
“合作？为什么？”萧姚疑惑地问道。
“报仇，报当年的仇。”
临近傍晚。
萧姚沉着脸跟着萧侧走出来，正好碰上了门口的衙役。
“沈司寇大人请您一起吃饭，要答应吗？”
萧侧回头看了一眼跟在他身后的萧姚，顿了一下道：“走吧。”
萧姚仿佛没有听到似的，仍沉浸在她的思绪中。
报仇么？那目标是谁呢？
父亲的决定？谁跟父亲有仇，能有什么仇呢？
等等！萧姚猛然抬起头。
她统领过的战役没有败过，但不代表她参与的战役没有败过。
那还是上一世后来才知道的记忆。
她参与的第三场战斗是个大战，所幸她被父亲保护的很好才活了下来。
阳漠五城与荆国积怨已久，那一战里阳漠侵犯到了荆国边陲的城市，断州和关州。
太子荆沐看不惯萧家兵权从中作梗，三十万战士生生在边境的葬山门被耗死。萧侧没有实权，被先皇缚住手脚在尧城哪也去不了，萧姚父亲带着萧姚在凉石口苦苦的等，可哪怕尸横遍野也没有看到援军。
那是萧姚经历过的唯一一场败仗。
所以他们的目标是，太子荆沐？
“萧姚？萧姚？”萧侧喊道。
萧姚浑身一抖，回过神看着兄长，沈砚书在站在一边，负手而立，笑吟吟地看着他。
原来不知不觉已经走到外面了。
萧侧担忧地看着她道：“今天要跟沈砚书一起吃晚饭，可以吗？”
萧姚还有事要跟萧侧商量，这么看来今晚只能回一趟将军府了。
“嗯。”
三人一起走进旁边的饭馆，点了菜。
沈砚书和萧侧二人自然而然地坐在一起，让萧姚坐在了他们对面。两人很放松，像认识了很久似的，全场只有萧姚一个人脑子里还是回想着刚刚的信息，任由他们随便点菜。
目标是太子的话，那根据父亲和沈砚书的性格来看，肯定是不达目的不罢休。
太子是必死的，那死后能继承这个位置的只有荆天离了，总不可能是公主荆歌。
荆天离要是当了太子，未来就会当皇帝，她以后就得当皇后？？
不可能不可能，她绝对不能当皇后的，她无法容忍跟别人女人共侍一夫，那太恶心了。
“萧姚，你怎么总走神儿？”萧侧忍不住打断了她的思绪。
“啊？”萧姚抬头，正巧对上了沈砚书探究的目光。
还有这个人，总是阴魂不散的，乘个车都能碰到，真晦气。
最近不顺心的事情太多了，她都快处理不过来了。
只见沈砚书慢悠悠地道：“怎么？你哥哥告诉你了？”
“没有。”“嗯。”
萧侧吃惊地看着萧姚，道：“我没跟你说啊。”
“我想起来了，是太子吧。”萧姚平静地说道。
沈砚书看了一眼萧侧，又转过目光来，漫不经心地道：“你倒是会推测。”
“这有什么想不出来的，和我们有仇的人不多，但太子首当其冲，又是和你辈分相近的。”萧姚低着头说道。
其实她还有一个猜测，是荆皇，但这个计划太大胆了，她不信一向以严谨著称的父亲会这么做。
“只是我很好奇，你跟太子有什么仇。”萧姚抬起眼，紧紧地盯着沈砚书。
“准确说来，不是跟太子有仇，是跟太子的母亲有仇。”沈砚书语气毫无波澜地说道。
“皇后？”
“皇后。”
萧姚小心翼翼地说道：“那是上一辈的事，为什么要由你来承担呀。”
"皇后害死了我的母亲和我所有的亲人，上一辈结束了，下一辈的仇就由我来报吧。"沈砚书平静地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
萧姚瞳孔微微放大，轻声道：“所以，非报不可了？”
“非报不可。”沈砚书温和地道。
“吃饭吧吃饭吧，说这些干什么。”萧侧打圆场道。
萧姚当即反驳道：“可是你说好晚饭时要听我说事情的。”
“那晚上你回将军府，回去再说，就一晚上不回去而已，应该没啥事。”萧侧给她盛了一碗汤道。
见萧姚表情有些犹豫，沈砚书便不紧不慢地开口道：“璃王殿下不会连这点自由都不给吧？”
这话怎么听怎么怪，但萧姚也没多想，道：“不是，我只是想晚上和他睡在一起而已。”
沈砚书被她一噎，一时都没有说话。
倒是萧侧特意地看了她一眼：“你从那天朝堂上答应赐婚起就好奇怪，我都怀疑荆天离给你下情蛊了。”
“我可不会黎州的东西，我没去过黎州，那里挺危险的。”萧姚见事态不对，想要迅速转移话题。
但萧侧察觉了他的意图，紧抓着不放道：“别转移话题，快说说，你以前又不认识他，不会真的一见钟情了吧？”
“你猜！反正我不告诉你。”萧姚瞪了他一眼，低头开始喝他盛的汤。
两人有来有回的拌着嘴，完全没注意到一旁的沈砚书脸色黑的仿佛能滴出水来。
晚饭后。
“沈兄，我们先走了。”萧侧拽着想要反抗的萧姚道别道。
“嗯，再见。”沈砚书点点头，转过身去，长身玉立的身形隐入夜色中。
“这人真怪。”萧姚嘟哝道。
“沈砚书吗？”萧侧紧跟着上了回府的马车，说道，“从小就独自一人生存，很难不生成那样的性格吧。”
萧姚回忆了一下她进沈砚书房间后被压在门板上时的那个眼神，战场上冷酷残忍如她都一哆嗦。
“确实。”
到了将军府，两人趁着夜色回到书房。
萧姚一手举着蜡油灯，一手扯开一张纸，拿镇尺压在纸上，从旁边抄起一支毛笔，低下头就开始写。
她一边写一边跟萧侧说道：“兵部需要新注意两个群体，一个是女子军队，一个是女性军医。”
“女子军队我的计划是招收和我一样又有力量又行动敏捷，组成轻骑兵，学习一些针对阳漠五城独特行军方式的特殊的应对策略，比如长枪刺马，不知道兵部有没有多余的粮饷来养这些兵，如果没有的话就从我的赏金里面拨，这点你需要配合我。”
堂堂兵部尚书，萧司马大人被他的妹妹指挥的一愣一愣的，几句之间就安排好了任务、要做什么。
“其余时间我每周会挑出两天来对她们进行指导和检查，剩下几天就让她们跟着练马术就好。这件事需要提前准备，”她笔尖一顿，继续道，“名单还没有定下，我要去一趟明月阁收集更多更广泛的信息，最后从中筛选出五百名精锐力量进行辅助。”
“但不得不承认的是，男女确实差异甚大，所以为了保证公平，我还会从现有的军队中招募五百名男子轻骑组合成一支千名的轻骑兵，具体要求便是行动灵活，出奇制胜。”
“再说说军医这一块，我的初步想法是先以护士为主，学完基本的医护知识后就可以投入到军队使用了，”萧姚略微回忆了一下上一世的日子，下一场仗就在不久后，于是她加快了语速道，“越快越好，目前还是以现有的军医力量为主，女子为辅，和平时期再认真培养。”
她把这些在纸上简略的记下，最后叼着笔杆，两只手把纸卷好递给了萧侧：“我明天上朝还得多加应对，就先回去了，这些你提前做好准备，后天我去一趟明月阁，让他们直接联系到你。”
“明月阁？”萧侧这才开口道，眉宇间有几分忧愁，“可靠吗？”
萧姚想到了荆天离，笑了一下道：“我会亲自见他们的阁主，放心，绝对可靠。”
“等等，你刚刚说‘回去了’，回哪？璃王府吗？”萧侧问道。
“嗯，”萧姚点点头，“明天上朝时我得和荆天离一起。”
萧侧叹了口气道：“行吧，只是这么晚了外面估计没有马车了，我让李叔送你吧。”
李叔是将军府的马车夫，年纪也挺大了，萧姚小时候去练武场都是他送的。
不忍心让李叔这么晚再奔波，萧姚说道：“我去后院牵匹马走吧，晚上人挺少的，不用担心我。”
萧侧并不担心，萧姚的马术最为精湛，而且目前除了沈砚书，还没有一对一能打得过萧姚的人。
“行，”即便如此，他还是说道，“路上小心。”
“嗯，明天见。”
“明天见。”
萧姚骑着马，在璃王府外停下，牵着马进了旁边的马概绑好后走回了大院里，没想到正好和荆天离碰上面。
“诶？你也刚回来啊。”萧姚冲那边招了招手。
远处的人转过头，向她走来，看到萧姚的一瞬间皱了皱眉。
“你就穿这么少吗？”荆天离解开身上的狐裘外袍，给萧姚披上，脸上绷着神色，有些许心疼，“冻到怎么办。”
“我骑马回来的，这样穿轻快一点。”萧姚揉了揉鼻子，适时的打了一个喷嚏，立马裹紧了荆天离的外袍。
上面有他的气息，清冽又温柔，争先恐后地钻入萧姚鼻中，让萧姚回忆起了马车上的那个拥抱。
荆天离轻轻地摸了摸萧姚的额头，被晚风吹的冰冰凉凉的，他不由得担心地道：“回去让云雀给你端杯热姜茶，洗漱完后喝，可别忘了。”
“嗯。”萧姚盯着自己的脚尖，嘴边露出一个笑容，心里甜滋滋的。
原来被人关心、被人嘘寒问暖的感觉这么好，让她忍不住贪恋着，渴求更多。
“那我回去了。”萧姚歪了歪头道。
“嗯，明天早上别忘了和我一起去上朝。”荆天离后退几步，看着她，笑道。
“好。”
第二天，两人吃过早饭后一脸严肃地上了马车。
“今天，估计陛下要问我军队的事情了。”萧姚摸着下巴跟荆天离说道。
荆天离在外人面前一直都是冷着脸的，现在已经开始了，此时此刻正一脸清冷地坐在对面整理着衣服袖子，声音磁性带着些许轻蔑：“他没那个勇气阻止你，很好解决的。”
“我还是很担心，”萧姚叹了口气，“不过这些年来各种大小的困难不计其数，这个也算不上多难，只是总归有些累了。”
“你辛苦了，”荆天离一贯的冰冷像是融化了些许，话语柔软了几分，道，“什么时候你能放过自己呢？”
萧姚沉默了，回想到上一世的惨状。
放过自己？恐怕这辈子都不可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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