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房策踏入怪物街道后,  没有在任何怪物和东西身上感知到以太体波动,连污染都没有丁点儿感知。

    净化者与其他超凡者不同,他们对污染能和携带污染的混乱信息格外敏感。

    其他超凡者的污染探测仪坏掉,  那些人都当是此地诡秘的特殊能力导致,  但温房策一路走来,  很明白事实并非如此。

    污染探测仪失灵,  因为诡秘怪物们身上根本没有流泄出污染能。

    他有个极其大胆的猜测。

    或许,  诡秘也能如同人类超凡者一样,  收拢身上的污染。

    只不过,  没人能勒令它们如此作罢了。而这里的街道和店铺都是那位“虚空之主”的“神域”,  神有禁忌,  谁敢不从?

    踏入店铺的刹那,温房策激动的心忽然又颤抖起来。

    脑子有刹那空白,  他浑身上下都心惊胆战。

    好像踏进这里后突然触动了骨子里的恐惧,  诸多负面情绪如山海翻涌。

    他强逼着自己冷静下来,  趁着店长不在打量四周。

    温房策也看到了被当成装饰画的b级诡秘,目光凝滞了刹那,  缓慢转移。

    他不是燕塞川那种菜鸟,b级诡秘而已,还放不进他眼中。

    同处一面墙,b级诡秘所呆的角落格外偏僻,  瞧着甚至有些卑微憋屈。

    墙壁上挂着的其他东西,难道是比b级诡秘更厉害的怪物?

    他一一看去。

    墙上海报、照片、漫画图……全都是画风迥异的怪物末日图。

    怪物与建筑,这店长好像集邮似的,把怪物末日当成了收藏品,  冷漠而又高高在上地把它们挂在“集邮册”上,  供人观赏。

    温房策因为自己的想法而恐惧。

    集邮册里怪物繁多,  只有你想不到没有这里看不到。

    温房策在最恐怖的噩梦中都没见过这样恐怖的玩意。

    如山岳铺天盖地,占据了整个海洋的黝黑色哥斯拉怪物。

    密密麻麻形成虫群包围着城市的虫族,散落在城池天空中的□□战舰,类似郎非那种身体虚幻却令人感觉脚底生凉气的人形怪物……完全突破了人的想象力。

    在它们面前,人如蝼蚁。

    它们在不同背景风格离奇的城市里肆虐,有的残忍血腥、有的阴森诡谲……怪物们能力迥异,而被控制的生灵如出一辙的绝望。

    温房策往日自诩冷静理智,心脏强大,见过太多绝望悲惨,再不会有让他触动的事情。

    此时此刻,强大的理性在一张又一张的末日场景被击得粉碎。

    恍然间就身临其境进入画中,经历了比绝望更绝望,比凄惨更凄惨的画面。

    幸福的人生大多相同,悲惨的家庭各有各的悲惨。

    此刻,温房策有了与此相似的顿悟,幸福的世界大致相同,面临着末日绝望的世界各有各的凄惨。

    诡秘畸变,都只能算是其中正常的一种了。

    恐怖!惊悚!

    温房策眼神离不开画面,开始就永无止境的无边轮回。

    “不好意思,等久了吧?”鹿还真从二楼楼梯下来,沉静温和的面容笼着淡淡疲惫之色,疑惑问:“只剩你一个了吗?”

    今天领转运签和纪念品的人太多,积累的一大筐纪念品都没了,鹿还真刚才回二楼库房里寻。

    两手空空地去,两手空空地回。

    她刚才还纠结,不知道送剩下的客人什么。

    现在倒是不需要发愁了,估计是等的太久了,其他客人们都走了。

    只剩下了最后一个,这让鹿还真稍稍松了口气。

    “先生?”

    鹿还真喊了两声,面墙站立的年轻男人没有丁点反应,一动不动,双眼直勾勾看着那些末日场景的海报图画,似乎是完全被震撼吸引了。

    鹿还真对主题饮品店的装饰不太上心,想起来她就随便弄一弄,想不起来就算了。

    这面墙下午还是空着的,东大后援会的学生们带来了乱七八糟的海报和纪念品,布置成了现在模样。

    虽然吓人了点,不过看久了,也就习惯了。能多吸引点客人过来,鹿还真觉得还不错。

    鹿还真走近温房策,喊了两三声,对方却始终没回应,鹿还真疑惑地皱起眉头。

    温房策意识模糊时,黑暗世界突然亮了起来。

    视线里笼罩一切的恐怖昏暗天光被扯开,拉开了大大的黑色帘幕。

    清浅平静的女声穿透世界,打破一切:“客人?”

    温房策大睁着眼睛,面前还是他刚刚踏进来的店铺。

    他面对怪物末日墙站立,那些画已经没有了漩涡般的恐怖吸引力,好像刚才一切都是恍惚间的噩梦。

    温房策嘴唇哆嗦,这些怪物、这些迥异于他们世界的城市和各种怪物……

    “……这是真的吗?”温房策又惊又惧,掌心一片汗湿,不自觉问出声。

    鹿还真本着顾客是上帝的精神,颔首微笑起来:“或许呢。”

    店长?

    温房策骤然回神,黑发黑瞳的女子笑意和缓。

    她瞧着像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女子,身体似乎跟普通人一样孱弱,却给了温房策莫大的震慑力。

    这女子就是在入口碰见的那位。

    她会是“虚空之主”吗?

    温房策有些心悸,但还是不自觉打量起鹿还真。

    鹿还真还在看怪物墙,越看越满意,心想:以后忽悠客人进门,这也算是个招牌了。

    瞧瞧,这不就又一个被吸引住的?

    女子漆黑神秘的眼瞳里倒映着画面,她看着这些画面,不知想到了什么,红唇翘起,深深的笑意里盈满了温房策读不懂的深意。

    温房策很擅长察言观色,他是凭着这种能耐从底层爬起来的。

    这位店长居然在用点评地观看恐怖的末日场景,欣赏凌乱绝望的世界与怪物……她把这些世界当成了有趣的玩意,似乎还很有兴致,张口问他:“你有喜欢的类型吗?”

    “我可以送张给你。”

    送一张?

    给他?

    温房策有点儿站立不稳,心尖都在抖。

    那被挤到犄角旮旯里的b级诡秘他是不在意,可这些瞟一眼就恐怖的怪物,店长居然就这样轻描淡写地赠送给他?!

    这是要送礼还是送他上路?!

    鹿还真:“店里转运签已经没有了,你喜欢的怪物图可以送给你,我这里还有许多。”那些个粉丝送来太多,她店里还有没挂的。

    “不、不用了!”温房策感觉到随着鹿还真的讲话,那些海报画像里的怪物似乎都挪动了眼珠子虎视眈眈地盯着他。

    眼神恐怖,随时都能择人而噬。

    他深吸一口气,后退半步:“店长,您别拿我开玩笑了。”

    ——店长!什么店长,这笑容温和却谈话间就要送怪物的恐怖存在绝对就是“无定数的永恒”“衔接时空的究极之门”。

    瞅着温房策如此抗拒,鹿还真耸耸肩膀,开玩笑般说:“怎么,担心带回家会做噩梦?”

    “瞧瞧,这些怪物多辟邪啊。”

    “你如果不要的话,我这里就没其他礼物能送了。”

    鹿还真有点烦恼地说。

    这位存在说话温和,平易近人。好像与真正的普通饮品店店长一样,跟客人谈笑风生,还会开点小玩笑。

    但在温房策的视野里,怪物图上的所有怪物都因祂的存在而恐惧,似乎隔着图画里渺远的时空都能够感知到这位“人类店长”的恐怖。

    温房策硬着头皮,试探道:“您是否……”

    他掏出了黑色卡片。

    鹿还真扫了一眼,高深莫测:“人间无神,这里只有鹿店长。”

    “以后,喊我鹿店长就好。”再整天一个个地喊吾神,她这小破店非被当成□□据点不可。

    温房策手发抖,正想把卡片收回,却见鹿还真接过了卡片,无比顺畅地在卡片上签名,道:“来都来了,顺便给你签一张吧。”

    温房策刚握住黑色卡片,便感觉到体内的以太体在欢快地跳跃,污染能竟然在减退。

    他浑身一震!

    这是什么样的力量啊。

    只有超越人类的位格,才能够轻描淡写化解污染,随意拨弄时空,画地为牢,只是书写了几个字,就让他有突破的征兆。

    ——这就是神明啊!

    不需要任何试探与证明,真正神明一样的存在举手投足都是奇迹。

    温房策无比清醒地感觉到祂的强大。

    隔绝外界所有的店铺、超出人想象的怪物图鉴……祂是黑色卡片所指的虚空之主,旧日支柱。

    ——神!神啊!

    温房策心突然激动兴奋地跳跃起来,伪神变成了真神!

    天啊!

    他不懂何为虚空之主,不懂旧日。

    他知晓一点——神,这是深渊,也可能是希望!

    真神啊!

    不是自己进门之前,自信心爆棚想象的披着神灵马甲想搞事的愚蠢超凡者。

    这是位游戏人间的古老神祇,温房策从她的眼睛里看到了虚无和漠然。

    鹿还真挣扎着努力不让自己睡着,眼神飘忽着,见对方不愿意接受怪物末日图当礼物,她强打起精神:“那……客人是否愿意来一杯饮品呢?”

    店长走到厨房操作台后,“我这里的饮品都很特别,每一杯都是独一无二的存在。”

    ——嗯,独一无二的难喝。

    神明亲自为进店的人类挑选出一款饮品,还指着那些全自动机器说:“瞧,我这儿做什么都全自动,速度很快的。”

    温房策麻木地看着趴机子上充当动力源泉的倒霉诡秘们,心想:是啊,这种全自动机器,只有这里有。

    爱了爱了。

    神啊,祂不需要信徒呐喊叩拜的威势,不需要衬托,不需要人类的威逼利诱。

    祂明明伪装成人,温柔婉约,笑容都是那样谦和到平易近人的程度。

    可存在即恐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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