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

    就在柳寻衣与萧芷柔渐渐打破隔阂,彼此敞开心扉之际,院中突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紧接着,一道若隐若现的削瘦身影浮现于门窗之外,“不经意”发出两声轻咳引起柳、萧二人的注意。

    “是不是阿富?”

    “是我。”

    “何事?”

    “回禀谷主,谢玄来了。”门外再度传来唐阿富的声音,“看他的样子似乎一夜未眠,眼下急着见柳寻衣。”

    得知谢玄到访,柳寻衣的眼中不禁流露出一抹欣喜之色。

    为保住贤王府的基业,迎柳寻衣“回巢”不惜忍辱负重,屈身事贼。为骗取清风父女的信任更是殚精竭虑,挖空心思。尤其是在‘锄奸大会’上不避生死地捍卫柳寻衣的性命与清白,更令他感激涕零,无以为报。

    毫不夸张地说,如果不是谢玄铤而走险地向少秦王求助,也许柳寻衣早在临安时便已含恨而死,焉能活到今天?如果没有谢玄一而再、再而三地暗中庇佑,柳寻衣纵使逃过朝廷之劫,恐怕也难逃江湖之厄。

    因此,柳寻衣对谢玄不遗余力的帮助既感恩又感动,一直想找机会向他好好道谢。

    然而,尚未等他作答,萧芷柔已抢先回话:“寻衣需要静养,任何人不宜打扰。”

    “这……”似乎察觉到萧芷柔语气中的不满,唐阿富稍稍一怔,而后小心翼翼地出言试探,“那……我将他打发走?”

    “不然呢?告诉谢玄,要么在门外候着,要么两个时辰后再来……”

    “等一下!”

    萧芷柔话音未落,满眼惊愕的柳寻衣连忙开口劝阻:“谢二爷怎么说也是贤王府的府主,既对我有大恩,又是我的长辈,于情于理我都不该将他拒之门外。更何况,我也有事找他商量。如果萧谷主不介意……可否让谢二爷进来?”

    “可你的伤……”

    “皮外伤而已,不碍事。”

    “那……好吧!”见柳寻衣一再坚持,萧芷柔只好勉为其难地答应,“你想和他商量什么?用不用为娘回避……”

    “千万不要!此事也与萧谷主有关。”

    “与我有关?什么意思……”

    “唐兄,劳烦你将谢二爷请进来。”柳寻衣不给萧芷柔刨根问底的机会,径自向唐阿富说道,“还有你……如无别事,也一起进来吧!”

    “这……”

    “就依寻衣的意思,去吧!”

    “是。”

    得到萧芷柔的应允,唐阿富方才欣然领命,转身离去。

    “寻衣,你的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萧芷柔黛眉微蹙,言辞颇有狐疑,“你将娘和谢玄聚在一起,究竟所为何事?”

    “听萧谷主的语气,似乎你对谢二爷……有些成见?”柳寻衣不答反问。

    “有吗?”萧芷柔突然意识到什么,迅速将脸上的局促与不耐收敛殆尽,敷衍道,“我与他素无交情,若说成见……也只是一些陈芝麻、烂谷子的旧事。俗话说‘冤有头、债有主’。如今洛天瑾已死……昔日的恩恩怨怨自然随风而逝。”

    “若能随风而逝,实在再好不过。”

    “你……”

    “砰、砰砰!”

    突然,紧闭的房门被人敲响,将他二人的思绪打断。

    “谷主,谢玄到了。”

    “年纪轻轻,岂敢没大没小,直呼我的名讳?难道萧谷主没有教过你礼数?”

    伴随着一阵调侃似的抱怨,房门被人轻轻推开。紧接着,故作愠怒的谢玄与面无表情的唐阿富先后步入房间。

    “昨夜,你我连情面都可以不顾,又何必在乎什么礼数?”萧芷柔毫不避讳地替唐阿富主持公道,“谢府主有什么不满大可找我理论,用不着为难小辈。”

    “既是小辈,萧谷主又为何将他们牵扯进来?昨夜我们只是就事论事,意见虽有不和,但也不至于不顾情面……”

    言至于此,谢玄忽觉心头一紧,蓦然抬首,赫然发现柳寻衣正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自己与萧芷柔,登时脸色一变,匆忙改口:“过去的事……不提也罢。昨夜若有得罪之处,还望萧谷主大人有大量,千万不要和谢某一般见识。毕竟,贤王府与绝情谷刚刚才共同经历一场风波,现在外边不知有多少双眼睛正紧紧盯着我们。值此关键时候,我们可不能自乱阵脚,给别有用心之人以可乘之机。”

    “昨夜?”虽然谢玄有意避重就轻,但仍被柳寻衣抓住话柄,“昨夜发生过什么?何以令谢二爷与萧谷主一见面就那么……不痛快?”

    “没……没什么!叙旧而已。”谢玄故作满不在乎地大手一挥,不着痕迹地朝萧芷柔施以眼色,话里有话地答道,“旧事重提……难免回忆起一些不愉快的经历,萧谷主耿耿于怀也是人之常情。”

    “不愉快的经历?”柳寻衣当然不相信谢玄的解释,却没有当场挑明,而是将好奇的目光投向欲言又止的萧芷柔,似笑非笑地感慨,“真是咄咄怪事!昨日你们还是戮力同心,肝胆相照的‘朋友’,为何一夜之间竟变得格格不入?甚至……连说话都变得阴阳怪气,夹枪带棒?”

    言至于此,柳寻衣眉头一挑,将大惑不解的目光投向一言不发的唐阿富,一本正经地虚心求教:“唐兄,你能不能告诉我昨夜究竟发生什么?又知不知道萧谷主与谢二爷究竟唱的是哪一出?”

    “这……”

    面对柳寻衣突然抛来的问题,唐阿富不禁一愣,下意识地看向面色阴晴不定的萧芷柔,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那个……寻衣,你的伤势如何?”见房中的气氛越来越微妙,萧芷柔的眼神越来越纠结,谢玄担心她爱子心切,将昨夜之事和盘托出,故而连忙转移话题,“我有些事想和你说……”

    “我也有事想和谢二爷商量。”柳寻衣毫不客气地打断谢玄,声音虽然平淡,但语气却不容置疑,“从昨天下午到现在,此事一直萦绕在我的心头,甚至连做梦都念念不忘,着实令我不堪其扰,不胜其忧。尤其是此时此刻、此情此景,更令我如鲠在喉,不吐不快。因此,谢二爷能否念在我伤势未愈的情面上……容我先了却这桩心事?”

    见柳寻衣直言不讳地表明自己的心迹,谢玄不由地暗吃一惊,似懂非懂地缓缓点头:“寻衣,你有话但说无妨,谢某定洗耳恭听。”

    “萧谷主……”

    “你想说什么尽管说,娘……听着便是。”此刻,萧芷柔已隐约猜出一丝端倪,眉宇间萦绕着一抹淡淡的忧愁。

    “既然如此,我也不兜圈子。直说吧!我知道贤王府与绝情谷、湘西腾族积怨颇深,素来不和。这一次若不是为救我于水火……莫说联手对付清风,甚至连心平气和说句话的机会都不会有。”柳寻衣神情一禀,正色道,“昨天下午,清风父女与武当刚刚失势,谢二爷与腾族长便迫不及待地争论起我的去留,足见你们之间的矛盾根深蒂固,对彼此的不满更是由来已久。虽然我当时一声未吭,但心里极不是滋味,而且越想越难过、越想越纠结、越想越觉得此事必须彻底解决,否则后患无穷。”

    “嘶!”

    柳寻衣此言一出,无论是全无防备的谢玄,还是早有预料的萧芷柔皆忍不住心里“咯噔”一沉,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至极。

    “本来想冷静一段时间,日后再找机会帮你们慢慢化解矛盾,可刚刚发生的一幕……令我怀疑究竟会不会有‘日后’?有道是‘择日不如撞日’,既然今天我们有幸共聚一堂,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将新仇旧账统统算清楚,也省的日后大家貌合神离,勾心斗角。”柳寻衣不理会心思迥异的谢玄和萧芷柔,炮语连珠似的说道,“虽然腾族长不在,但并不影响我倾诉自己的意愿。毕竟,湘西腾族与贤王府的矛盾皆因萧谷主而起,腾族长的立场更极大地取决于萧谷主的态度。因此,与其说平息你们三家日后将要发生的冲突,不如说化解你们两家昔日遗留的旧怨。”

    “寻衣,你这是……”

    “不错!我今天就是要充当一位‘和事老’,竭尽所能地帮你们冰释前嫌,化干戈为玉帛。”

    柳寻衣一语道破自己的意图,直令思绪万千的谢玄与萧芷柔心乱如麻,方寸大乱。

    “俗话说‘冤家宜解不宜结’。难得上天给你们一次化解恩怨的机会,可以让势不两立的‘仇人’强强联手,共同进退。眼下何不趁着‘余温未退’放下对彼此的成见,开诚布公地谈一谈?日后纵使不能志同道合,至少也能和睦相处,不必一见面就摆出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更不必势同水火,处处针锋相对……”

    “柳寻衣,世上有很多事并非三言两语可以说得清楚,我们与贤王府的恩恩怨怨更不是随随便便说几句风凉话就能一笔勾销。”见萧芷柔欲言又止,踌躇不决,猜破她心思的唐阿富当机立断,沉声驳斥,“我知道你是一番好意,但你可知这些年有多少绝情谷弟子惨死在贤王府的刀下?当年又有多少腾族弟子死在谢玄和……你爹的手中?你想让我们不计前嫌,化敌为友,何不先问问那些枉死的冤魂答不答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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