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首发网站“你再说一遍?”

    那名太监明明知晓皇帝陛下此时正在宫里等着疗伤,然而对着晨郡主寒声的追问,却是不敢动怒,用急促的声音重复了一遍。

    林婉儿的眼瞳里闪过一抹惊恐之色,下意识里回头望了身边的小姑子一眼。范若若的脸色也有些苍白,任是谁听到了这个消息,想必都会露出相同的神色,尤其是范府里的这些女子们,不论是皇帝陛下,还是眼下生死未知的陈萍萍,与范府的关系都太深太紧,怎么也撕扯不开。

    尤其是林婉儿知道自己的夫君,此时并不在京都之中的范闲,对于陈萍萍拥有怎样的感情,但皇帝陛下毕竟是范闲的亲生父亲,是自己的亲舅舅。

    范若若放下了手中的碗筷,看着嫂子,轻轻咬着下唇,一言不发,手指微微颤抖。

    林婉儿那双大大的眼睛渐渐平静,微微低头。问道:“陛下可有危险?”

    太监并不知晓内情,连陛下停留的宫殿都无法进入,根本说不出个所以然。他们此行只是受叶帅之命,听了太医院医正的建议,来请……或者是押送范家小姐入宫救治皇帝陛下,此时听到晨郡主的询问,他只能微惧地摇了摇头。

    林婉儿看了范若若一眼,范若若微微低头。并没有思考什么,直接站了起来,淡淡说道:“我入宫去。”

    说完这句话,范若若便离了饭桌,随着太监和那些军士走出了范府,她地医箱还留在东川路品的澹泊医馆里,必须要往那边绕一道。

    看着小姑子的身影消失在在府门口,林婉儿的眼瞳里才重新浮现出浓浓的忧虑与不安。她对站在一旁的藤大家媳妇儿说道:“派几个机灵的去宫外候着,有什么消息,赶紧报回来。”

    “是。”藤大家媳妇儿也知道今天事情大发了,脸上保持着凝重的神情应了一声,便准备转身去安排。便听着主母紧接而来地第二句话,“让藤子京过来,有事交待他。”

    林婉儿脸上的神情很慎重,在微微紧张之外。更多的是忧虑,她深在范府之中,根本不知道外面已经闹成什么样子的,更不知道今天的皇宫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陈老院长为什么会忽然回到京都,在御书房内,皇帝舅舅和陈老院长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但从三年前的京都谋叛事中,她就知道。冷酷的皇帝陛下不会给陈老院长任何活下去的机会,但她更清楚,如果范闲此时在京都中,一定不会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幕发生。

    正因为她知道范闲地态度,所以也知道范府在这件事情当中的位置十分危险,一个不慎,只怕便是万劫不复的下场。

    她看了一眼身旁的思思,轻声吩咐道:“呆会儿藤子京到了。我让他们安排你们先出京。你把淑宁和良子抱着,先在京外的田庄里躲一阵子。”

    对于这种安排。思思并不惊讶,她毕竟是范闲亲手培养出来地四大丫环之一,这些年虽然一直随着少奶奶在府里处置家事族务,却并没有丢下那些敏感。尤其是出京躲避,思思更不陌生,当初她怀着范闲第一个孩子的时候,正是京都叛乱紧张之时,老爷范建便安排她躲到了陈园里。

    陈园?思思看着少奶奶,忽然开口说道:“陈老院长对少爷是有恩的。”

    林婉儿叹了口气,轻轻点头说道:“可是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谁又能有办法扭转过来?你不要先说了,赶紧去收拾一下,呆会儿马上离府。”

    “这时候城门应该已经关了,京都马上就要禁严,如果是藤子京带着,只怕出不去。”思思提醒道,这些年里,范闲地一妻一妾代他处理着族务家事以及江南杭州会的巨细事宜,两个女子一主一副,配合的极好,那种默契越来越深,林婉儿是那个拿主意的人,思思便是在旁拾遗补缺的人物。

    林婉儿将自己的亲生儿子也交给思思一道抱出去,自然是极为信任,她的清眉微蹙,说道:“所以要抢时间。”

    正说着,一名穿着黑色官服的监察院密探出现在花厅之外,林婉儿先前已经暗中通知了一直随身保护自己地启年小组成员,所以看到他的出现也并不惊讶,款款走到花厅槛边,看着他忧虑问道:“事情你都听到了,你马上派人去监察院外围,查看一下动静,然后安排一下,让藤护卫带着她们离开。”

    那名启年小组成员重重地点了点头,此人身为监察院一属,此时的心情也异常沉重惊骇,然而他知道少夫人的命令异常清楚,眼下的监察院肯定已经被重重包围,要想与院内取得联系十分不易。

    他对身后做了一个手势,自有启年小组成员前去安排一应事宜。林婉儿看着他说道:“派人疾驰燕京,如果在路上遇到范闲……”她的眉头皱了起来。

    那名启年小组成员微显紧张地看着她,等待着她的最后决定。

    “告诉他实情。”林婉儿的脸上闪过一丝绝然之色,说道:“就说陈院长……要死了。”

    那人松了一口气,感激地看了她一眼,然后离开着手准备一切事宜。此时范府内部有秩序地忙碌起来,花厅里却只剩下林婉儿孤单一人。她想着今天忽然发生地这件事情,忽然感到四周吹来了一阵冷风,让她打了两个哆嗦。

    她已经主持范府家事三年整,加上操持杭州会和族务,正值青春地林婉儿,已然有了当家主母的那种味道,一道道清晰有力地指令发下去,所有范府的人都开始有条不紊地反应起来。

    在后宅花园侧门处。林婉儿从嬷嬷手上抱过大丫头和小儿子,在两个家伙的脸上狠狠亲了一口,又叮嘱了思思几句,便让马车开动起来。藤子京在她身旁压低声音说道:“这时候出京,只怕有些扎人眼。”

    林婉儿看了他一眼,知道这位对范家忠心耿耿的护卫,虽然也被皇宫行刺一事所惊骇住,却依然认为自己的反应有些过于激烈。她摇了摇头说道:“虽然有些扎眼。但能早些出去就出去。”

    她有一句话没有向藤子京解释,虽然启年小组已经派人去向范闲通风报信,但是路途遥远,只怕范闲赶回来时,陈萍萍已经死于法场之上。林婉儿深知范闲温柔外表下所隐藏的情绪。谁知道到时候,范闲会做出怎样激烈的反应?

    正因为预料到范闲会有激烈的反应,所以此时林婉儿地反应才显得如此紧张和急迫。

    “你不要管这边,我呆会儿亲自入宫去看一看。”林婉儿对他微微颌首。

    藤子京叹了一口气。行了一礼,向着不远处的马车追了过去。

    林婉儿返身回府,在最短的时间内召集了范府内的所有护卫家丁和人手,语气慎重地交代了一下最近要注意的事由,尤其是严禁有人私下议论。

    她是范府当家主母,虽然一直以憨喜著称,然而这几年里的治家,却也早已奠定了她在府中的威信。今日京都大乱,谁知道范府也是动乱中心之一,下人仆妇们齐声应下,不敢虚饰。

    林婉儿的目光缓缓扫了一道,约摸计算了一下府里能调动地力量,启年小组留在府上的人手不多,更多的是六处的剑手护卫,而这些人要保证范府的安全。倒也不便派出去。只是大宝昨儿个去老林府那边葬蛐蛐儿去了。今逢着这椿大事,还是得派人马上把他接回来。

    她马上又想到一椿事。轻轻挥手召来那名启年小组地官员,轻声说道:“一处那边也派个人过去,什么事儿也不用做,只是保持着联系。”

    虽然监察院那边的消息还没有传回来,但林婉儿清楚,以皇帝舅舅的帝王心智,那个方正的阴森建筑,一定处于强大地军力压制之下。而第一分理处地近大理寺,反而可能会有些漏洞。

    林婉儿做的这一切,其实都只是为范闲做准备,她知道范闲一旦回京后,最需要知道的便是真相,虽然她打心里并不愿范闲冒险或者发疯,可是如果自己的相公真的要发疯,自己这个做妻子的,也只好为他的发疯事先做一些必要的准备。

    做完这一切安排,吩咐范府紧闭大门,除了旨意亲至之外,严禁内外交通,林婉儿才略略放下心下,坐上了早已准备好地马车,驶出了京都南城的大街,向着北方那座雄阔而今日格外肃杀的皇宫驶去。

    今日的皇宫戒备森严,禁军来回巡逻的密度与力度,较诸往日不可同日而语,所有人的脸上都带着一抹紧张和肃杀的情绪,看样子陈老院长虽然已经身受重伤被擒,可是依然没有人会感到轻松。

    林婉儿下了马车,直接来到了宫门之前。她自幼在这座皇宫里长大,深受太后和皇帝的疼爱,乃是宫廷里地异数,往日里进出宫闱无碍,然而今日却也是被迫停在了宫门处。

    禁军大统领宫典,用一种极为复杂地眼神看了她一眼,向她行礼之后,说道:“陛下有旨。今日封宫。”

    林婉儿仰着脸,那双大大的眼眸平静无波,毫不退缩说道:“陛下遇刺,本郡主要入宫探望,难道不行?”

    宫典微微皱眉,其实所谓封宫,也是有选择性地闭锁,按理来讲。晨郡主是陛下最疼爱地外甥女,此时入宫乃是天经地义,可问题是……今日动乱的源头乃是监察院,而天下人皆知,晨郡主乃是监察院现任院长范闲的正妻,此时对方要入宫……

    “本官只是不知道陛下想不想见到郡主。”宫典沉声说道。

    林婉儿地心头微微一紧,知道宫典将军暗中提醒的是什么意思,对方是担心自己入宫替陈萍萍向陛下求情。而现如今,但凡有人敢向陛下求情,只怕反而会惹得陛下大怒,尤其是自己身份复杂,一旦开口求情。说不定反而会激化矛盾,让陛下对监察院,甚至是对不在京都的范闲,生出异样的情绪来。

    她沉默片刻后。强作笑颜说道:“听说几位大学士在宫里,靖王爷也进了宫,我想进去看看。”略顿了顿后,她轻声对宫典说道:“您放心,我有分寸。”

    宫典叹了一口气,吩咐身后的士兵让开了道路。

    进了皇城,然后又很顺利地进了后宫,林婉儿行走的步伐十分迅疾。待她来到皇帝寢宫之前时,几粒细细的汗珠已经浮现在她的鼻尖之上,双颊微红。

    然而也只能走到寢宫了,谁也没有办法进去。林婉儿看着四周地人,微微一怔,只见宜贵嫔推着三皇子的手,满脸忧心忡忡地看着紧闭的殿门,大皇子生母宁嫔的面容却是格外冷漠。在宫女们的陪伴下。一个人孤单地站在另一边。

    靖王爷站在殿门口,正和叶重在轻声说着些什么。而石阶的右手边。朝廷的文官首领胡大学士一脸沉重,在他的身后是门下中书地另外两位大学士,贺宗纬此时已经押送陈萍萍往监察院去了,所以并不在此。

    最令林婉儿感到意外的是,已经辞官三年,只在家中抱孙为乐的前任大学士舒芜先生,此时也来到了大殿之外,深陷的双眼看着紧闭的殿门,保持着与他暴燥性情完全相逆地沉默。

    众人看到是晨郡主来了,各自分开见礼,只是胡大学士瞧着她的目光里也有一种与宫典相似的忧虑。看来这些庆国朝廷的大人物们,在这件事情之后,所担忧地事情都是一样的。

    他们担忧陛下处死陈萍萍之后,那座监察院的反应,尤其是……范闲的反应。

    在场间众人之中,林婉儿与宁嫔最为亲近,因为自幼她就时常在宁才人的院子里进食睡眠,然而今日看着宁嫔的面色有些怪异,她的心里咯噔一声,向几位大学士行过礼之后,便来到了靖王爷的身边。

    “若若已经进去了半个时辰。”靖王爷似乎知道自己这位看似糊涂,实则像她母亲一样精明地外甥女想问什么,黯淡说道:“除了她之外,陛下没有见任何人,你也不要想着凭恃陛下宠你,就在这时候闯进去替那条老狗求情。”

    此时场间的大人物们各有心思,没有人注意到靖王爷与晨郡主之间的对话。林婉儿听着靖王爷的话后,面色微黯,低下头去轻声说道:“陛下可有大碍?”

    “祸害活千年,哪有这么容易死的。”靖王爷皮笑肉不笑,用极低的声音说了一句。

    林婉儿的心头一惊,没有想到靖王爷居然在皇宫里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来。先前入宫之时,她未尝没有想过面见皇帝陛下,替陈老院长求情地心思,但她如范闲一般,十分了解皇帝陛下地性情,知道在这个当口,如果还想让陈老院长脱却一死,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先前入宫地路上,有收到消息,听说拟的是凌迟?”林婉儿面色微白,颤着声音向靖王爷核实。

    靖王爷看了她一眼,说道:“看来监察院今日虽然被暂时废了,但范闲还是给你留了些人。不错,皇兄的意思很清楚。”

    林婉儿声音微颤:“就不能法外开恩?老院长毕竟……不是普通人。”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那些人在担心什么。”靖王爷的眼神浑浊,叹了一口气说道:“那条老狗得罪的人太多,你以为那些文臣愿意为他的事情向陛下求情?只不过是都在担心范闲会不会发疯罢了。”

    他看着林婉儿。有些悲哀地摇了摇头说道:“陛下连所有人都不见,很明显他已经下定了决心。”

    死有很多种,进出皇宫的大人物们其实并不怎么太过在意生死,因为龙椅的阴寒,早已让他们有了这种觉悟。然而怎样死,却是一个极重要地事情,如果陈萍萍最后果真落了个身败名裂,千刀万剐的下场。那股蕴藏在监察院内部的怨气受此血光一冲,谁知道庆国会乱成什么样。

    陈萍萍行刺陛下,毫无疑问是死罪,可是如果赐他自尽,哪怕是斩首,绞刑,或许都会在展现陛下宽宏之余,最大可能地消除此事所带来的狂暴气流。然而没有人知道御书房内。那一对君臣之间究竟进行了怎样的对话,以至于皇帝陛下展露了难得一见的怨毒与愤怒,务求要让陈萍萍在一种最凄惨的状况中死去。

    林婉儿听着靖王爷的话,沉默了起来,如果皇帝陛下可以稍微宽宏一些。或许即将回到京都地范闲,也可以更接受一些。当然,这一切都是建立在他们的想像之中,谁也不知道范闲知晓此事后会做出什么样真正的反应。

    “宁姨今天……有些奇怪。”林婉儿看着远方廊下面色漠然的宁嫔。微皱眉头说道。

    靖王爷面色微变,没有说什么,有很多事情,只是他们这些李氏皇族的上一代才知晓,没有必要告诉这些晚辈和外人。他相信宁才人这些年对皇帝陛下是有真情意的,但是他也相信,宁才人直到今日,都没有忘记那个老跛子。

    太阳渐渐西下。已到了暮时,晨间落了一场雨,青石板间还留着些水渍,光线渐渐暗了起来,那些水渍却亮了起来,就像是点燃了灯火。

    皇宫里的灯火亮了起来,虽然及不上西天的朵朵红云耀眼美艳,却也星星点点格外漂亮。陛下寢宫里地灯火亮的最早。盏数最多。明亮无比,透至窗外。将四周照耀的清清楚楚,纤毫可现。

    林婉儿的心微微颤抖一下,想到了几年前范闲被刺成重伤,险些丧命,似乎也是在这座宫殿里医治,当时的灯火也是如今日这般亮,当日主刀地也是里面那个姑娘。

    一滴汗水险些从额上那络湿发上滴落下来,幸亏旁边一名宫女伸出手帕接住。这名宫女惊恐分外地退到下去,范若若却是面色不变,依然在满室明亮灯光的照耀下,轻轻地移动着手里锋利至极的手术刀。

    这一整箱外科医疗器械,都是内库集中了最先进的工艺打造而成,凝结了当年叶轻眉,费介,到后来范闲所有人地智慧。而范若若也是从这些亲人们身上,学到了如何使用这些东西。

    在青山上的数载苦修,对这外伤医治的研究,让范若若终于成为一位真正的良医,而不是当初那个在自己哥哥身上颤着手拉开血口的清稚小妹了。

    赤裸着上身的皇帝陛下平躺在硬榻之上,双眼微闭,范若若就在他的右手房,谨慎而平稳地用小刀在他的身上滑动,刀锋指处,光滑地皮肤裂开,焦糊的洞口破开,血水渗了出来,然后范若若用她那双稳定的手,用镊子探了进去,镊住一粒硬物,用力地拔了出来。

    当的一声,一粒喂了毒的小钢珠放到了旁边的平盘之上,盘上已经有七粒钢珠,手术进行到此时,已经过去了一半的时间。

    范若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缓缓运行着体内很初显的天一道真气法门,帮助自己平心静气,然后看着卧于榻上地这位九五至尊说道:“还有几粒很深,呆会儿或许很痛,陛下需不需要用些哥罗芳?”

    哥罗芳是范闲及三处配制出来地最成功的迷药,用在外科手术之上,确实有效。然而范若若地这句话却揭示了一个令人震惊的事实,难道手术至今,皇帝陛下一直未用麻药。而是任由那把锋利的刀在自己的身上割裂?

    尤其是先前用镊子用力地取出那粒钢珠时,范若若用地力量极大,然而平卧在榻的皇帝陛下连眉头也没有皱一下,就像是根本感觉不到身上的痛楚一般。

    庆帝缓缓地睁开双眼,看了范若若一眼,说道:“继续。”

    他的语气很淡漠,就像是被刀割开的身体不是自己的,就像那些噬人性命的钢珠并不是深深地射在自己的骨头里。

    范若若微微点了点头。似紧似松地握着锋利地小刀,低下头去,认真地继续自己的工作。她的动作是那样的自然,似乎没有一丝畏惧,皇帝陛下既然开了口,她也就不再担心皇帝会受不住痛楚,就像自己的刀下,只是一个木头人。而不是一个反掌间可以令亿万人死亡的强大帝王。

    看着范若若平静的面容,重伤后的皇帝陛下微微眯眼,似乎也感到了一丝诧异,平静问道:“这些都是安之教给你地?”

    范若若专心于刀,根本不理会皇帝的询问。庆帝眼中的那抹深意越来越浓了。问道:“你似乎并不怎么畏惧朕?”

    这时范若若又取出了一粒钢珠,还处置了一下伤口处的残余铁砂,才轻声应道:“陛下是个病人,若若只是担心陛下会承受不住这种痛。会扰了医治。”

    “放心吧,当年沙场之上刮骨去毒的猛将多了。”皇帝地目光微微有些黯淡,缓缓说道:“朕这一生,所经历的伤痛,比这个要激烈的多。”

    这句话自然指的是当年第一次北伐,庆帝体内经脉尽碎,所经过那一段非人类所能承受地痛苦煎熬,范若若不知此事。心有所思,没有接话。

    皇帝缓缓闭上双眼,漠然说道:“这刀割在朕的身上,明日必十倍百陪于那个阉奴的身上。”

    此话一出,范若若手中的刀尖未颤,而她的身体却是略略僵了一僵。皇帝静静地看着她,说道:“莫想着稍后替那个阉奴求情,你有这心思。便是大罪。”

    “靖王那个废物。宜贵嫔,宁才人。胡舒,叶重他女儿认范闲为师,宫典一向欣赏那小子,依晨也来了……”皇帝的面容平静,微眯着眼睛看着她说道:“你是他的妹妹,朕很好奇,什么时候朕身旁所有的人,都会和那小子扯上了关系。”

    “那是陛下赐给他地。”事涉范闲,范若若终于停住了手中的手术刀,平静地看着皇帝,轻声说道。

    “我知道你们这些人在想什么,在担心什么。”血水从皇帝赤裸的上半身往外渗着,然而这位大宗师帝王却似乎根本不担心自己的生命流逝。

    “朕却极为鄙夷这种担心,他是朕的亲生儿子,难道他会为了一个奴才反朕不成?”

    红烛微摇,宫灯却长明,范若若轻轻地摇了摇头,继续在这位九五至尊的身上割裂着什么,撕扯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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