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二哥、燕七和宋春茂虽相识日短,交情却厚,两人恋恋不舍送出数十里。宋春茂道:“送君千里,终有一别,二位兄弟,今日别过,后会有期”。

    燕七垂泪道:“今日一别,不知何日再会,真想和哥哥去了,杀鬼子,替天行道,重振水泊梁山威名。”

    鲁二哥道:“燕七兄弟耿直爽快,他的话宋兄弟不必太在意,我留你多盘桓几日,一来你我兄弟脾气相投,二来铁司令回营后,必会派人来寻兄弟。可兄弟执意要走,千里迢迢,还有两个姑娘拖累,虽说兄弟精明强干,手段高明,可一路上豺狼横行,人心不古,兄弟你要小心才是。”

    宋春茂道:“司令去了很久,兄弟们也不知和她汇合没有,她们身边还有个不知底细的叛徒,每念至此,竟宿不能寐。现在我归心似箭,辜负了山东兄弟殷殷之意,就此谢过。”

    鲁二哥道:“俺这游击队穷,连马匹都没给兄弟准备,实在愧疚难当。”

    宋春茂道:“哥哥见外了,山东兄弟日子清苦,却为我破费许多,让人心中已不安。”哥几个又絮叨半晌,眼见时间不早,宋春茂才登程上路。走出很远,回头望鲁二哥和燕七还在路边招手送别。

    回去的路上侯七奇怪的问宋春茂,:“我什么时候中了李师师的毒”?

    宋春茂道:“不是毒,是媚术。”

    “有什么区别吗?”候七不解的问道。

    “毒是有形的,媚术靠的是人的衣着、语言和眼神,在加上特定的环境,就会让人不知不觉的失去本性。”宋春茂解释道。

    侯七想了想,觉得宋春茂讲的有些道理,禁不住又问:“独行侠,你从哪里知道世上还有媚术这种东西?”

    宋春茂一愣,心道:自己着了李师师的道儿,给她的塑像磕头无数的丑事打死也不能说。他灵机一动,道:“我送你那本书呢,上边记载的就有媚术。”

    侯七点点头,全然未想宋春茂就是因为识字不多,才把书给的她。

    在家千日好,出门事事难,宋春茂终于碰到了让他头痛的事。在敌战区是要良民证的,没这玩意儿,不要说住店,就是买个东西都不成。五家一保,十保一甲,一人犯错,五家跟着吃官司。

    宋春茂刚进了一个老太太家门,想讨个宿头喝口热水。老太太不由分说就把人推出门外,然后反栓了大门。

    侯七没吃过闭门羹,忍不住抱怨这里的老百姓势利眼,狗眼看人低。

    这时宋春茂低声咳了一声,向后使个颜色,只见村口拐角处几个年轻人正向这边走来。

    宋春茂低声道:“快走”。三个人脚步匆匆,出了这个不知名的小镇。

    身后的追兵越来越多,也愈发的放肆起来。“相好的,大舅子,把那俩母的留下。”

    宋春茂那受过这气,他放慢脚步,双手按住枪把儿。

    侯七一拉他的衣角,低声道:“咱紧走几步,把他们甩了,这些人都是寻常百姓,犯不上跟他们动气。”

    宋春茂强压怒气,加快了脚步。身后的人以为宋春茂害了怕,更加追的肆无忌惮。

    一阵马蹄声响亮,后边有人喊:“皇军来了,快让路。”

    宋春茂暗自着急,丘陵地带,虽不像平原一马平川,可无论如何,凭两条腿也躲不过鬼子骑兵的追杀。单凭自己脱身问题不大,可身边这两个姑娘非吃大亏不可。

    没有八路军的路条,就进不了解放区。宋春茂干脆连铁路也没过,从济宁奔兖州,然后沿津浦铁路北上。人生地不熟,珍妮又是个外国人,三个人走在路上,想不惹人注目都难。无奈之下,宋春茂只得改在夜晚赶路,虽然免除了万人瞩目之,却又添暗夜跋涉之困,是得是失,只有当事人心中明了。

    这一日清晨到了兖州。兖州号称九省通衢,齐鲁咽喉,这里属丘陵地区。虽然地势依旧高低不平,可比起山区,依然好了许多。

    兖州产煤,旷野中遍布着高大的井架和矸石山,日子长了,矸子石内部自燃,一些矸石山顶冒着经年不息的火苗,把天空映成粉红色,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煤气味道。

    刚挖出的煤堆成一座座黑色的山,有人不断的把水浇到煤山上。于是在寒冷的清晨,煤山上升腾起一片片白色的雾气,氤氤氲氲,宛若仙境。饶是如此,飞扬的煤灰还是把附近的一切都染的黑乎乎的。

    宋春茂和两个姑娘赶了整晚的夜路,疲惫写满每个人的脸,被汗水湿透的头发紧贴在额头,上面落满了灰色的煤尘,汗水流下来,在黑漆漆的小脸上留下一道道晶莹的痕迹。

    三个人没有相互取笑,他们知道,别人就是自己的镜子。侯七捋了一下头发,张开手,手心中都是脏乎乎的灰泥。她笑了笑,露出两排晶莹的牙齿,道:“要是这个模样见司令和军师,会不会把他们吓死?”

    宋春茂淡淡的答道:“他俩谁也吓不死,他们的胆子比你想象中大的多。”

    自从在色目营那山洞出来,侯七就故意躲着宋春茂。在山洞中的放荡,想想就让人脸红。侯七向来矜持,平时和大家有说有笑,和**扯不上半点儿关系,这次竟做出这么丢脸的事儿。幸好宋春茂是正人君子,换作别的男人,侯七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除了前几日恼恨宋春茂贪杯,掀了桌子,训斥他几句,这些天没和宋春茂讲一句话。

    今天侯七先开了口,宋春茂还是带答不理,又狠狠伤了七小姐多疑的心。宋春茂自然知道侯七为何变了性子,眼见她气呼呼的鼓起腮帮子。宋春茂慢悠悠的说道:“七姐,不必为山洞的事挂怀,你受了伤,抵抗力本来就弱,又受了李师师媚术的蛊惑,在山洞中迷失了本性,所以……”。宋春茂沉吟了一下,想找一个合适的词来宽慰侯七的心。

    宋春茂向四下看了看,对两个跑的气喘吁吁的姑娘道:“快下道,前边有个煤窑,你们去那里等我。”侯七更不搭话,拉着珍妮冲下了道沟。

    鬼子刚才怕误伤了两个女人,所以没有开枪,现在宋春茂兵分两路,正遂了鬼子的心愿,他们毫不犹豫的开了枪,宋春茂假装中枪,一个趔趄栽进路旁的排水沟中,正好一个杂草丛生的土坎儿遮住他的身形。

    宋春茂双手持枪,静卧在土坎儿下,从刚才的枪声中和鬼子的马蹄声,他判断出鬼子的骑兵没有几个。鲁二哥曾跟他说过,在山东,尤其是平原,丘陵地区,日本人嚣张的紧,三个鬼子抗着枪,就敢扫荡一个县,赶着几万老百姓去跑反。今日一见,果然不虚,这里的鬼子残忍好色,缺乏最起码的作战经验,对倒卧在地宋春茂都不多看一眼,从他身边策马而过,直奔侯七和珍妮而去。

    宋春茂合着眼,听的身后再无马蹄声,暗骂一声,就他娘的仨鬼子就整出这么大动静,这要让铁观音知道了,非活剥了这些小鬼子的皮不可。

    宋春茂不在犹豫,他一跃而起,双枪齐发。侯七听得一阵枪响过后,马蹄声越来越近,心中一酸,眼泪流了下来,宋春茂英雄一世,想不到竟在这无名小镇折戟沉沙。她索性不在奔跑,拉着珍妮的手转过身,静静看着由远而近的鬼子。

    鬼子狞笑着,在他们眼中,这两个吓傻的姑娘就是待宰的羔羊。随着鬼子身后枪响,他们的狞笑变成惊惧,继而灰蒙蒙的失去了神采,三个鬼子顷刻间成了死尸,从马上栽下来。

    宋春茂高叫道:“把马拦住”。

    他太高看两个姑娘了,两个人呆呆的站着,任由三匹马从身边擦身而过。宋春茂顾不上埋怨,他紧走几步,捡起鬼子丢在地上的枪,对着天空连发两枪。后面的追兵一见鬼子落马,转回头就跑,听到枪声又不约而同的停下脚步,战战兢兢的转过身。

    宋春茂手持双枪,金甲天神般立在眼前,两个姑娘手擎骑步枪,黑洞洞的枪口指向人群,刚才这些枪还属于鬼子,现在它们换了主人。追兵黑压压跪了一地,足有一二百人,这些为虎作伥的汉奸们,鬼子连枪也不发给他们一支,更不用说别的,就这样儿,这些人还死心塌地的为鬼子卖命。

    宋春茂忍了几次,才压下杀掉这些汉奸的冲动,他冷冷的道:“刚才是谁喊我大舅子?”

    没有人搭话,几个人往一起挤了挤,中间闪出一个满脸横肉的家伙。宋春茂瞅了他一眼便断定,此人绝非善类,欺软怕硬,鱼肉乡里,是个地地道道的地痞流氓。

    宋春茂强压怒火,道:“你想作我妹夫,让我作便宜大舅子对不对?”

    那小子磕头如捣蒜,连说:“不敢,不敢。”

    宋春茂又问道:“看阁下一表人才,不知台甫怎么称呼。”?

    那小子肚子里还有点儿墨水,道:“敝人姓孟,孔孟之孟,草字召增。江湖兄弟看得起我,送了个小孟尝的绰号,实在愧不敢当。”说罢竟忘乎所以,摇头晃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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