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此时众人再想阻拦刘秀,已然来不及了。

    沙利能的战马果然是一匹难得的骏马,即便驮着刘秀和歇桑两个人,奔跑起来依旧仿似离弦之箭。

    刘秀家中没有马,只有牛,但他以前也学过骑马,不过以前骑过的马也只比驽马强那么一点,像这样的战马,他还真没骑过。

    等马儿跑起来,刘秀感觉自己像飞起来似的,两耳灌风。

    只一会的工夫,刘秀距离对面的蛮军已只剩下三十来步远,蛮军们纷纷亮出弯刀,只等着刘秀冲到近前,把他碎尸万段。

    就在这时,刘秀把原本趴在马背上的歇桑扶正,让他坐在自己的身前,同时大声喊喝道:“歇桑在此,谁敢动手?歇桑在此,谁敢动手?”

    他说的汉语,蛮人是听不懂,但蛮人的眼睛都不瞎,皆看到了坐在刘秀身前的族长歇桑。

    蛮兵们一个个拿着弯刀,看着战马上的歇桑,呆若木鸡,不知该如何是好,栾提顿和烧戈也看得清楚,坐在马上的那人,不是族长还是谁?

    他俩对视一眼,烧戈大声喊喝道:“来敌冲阵,放箭!”

    所有的蛮兵,都傻愣愣的站起原地,根本无人拉弓射箭。烧戈心头大急,厉声喝道:“我让你们放箭,你们没听到吗?”

    “可是可是马上的是族长”站于烧戈身边的一名蛮兵结结巴巴地说道。

    “我让你放箭!”烧戈暴怒,一马鞭子狠狠抽在那名蛮兵的肩头,后者向旁踉跄了一部,肩上立刻多出一条血痕。

    他低垂着头,身子疼得哆嗦个不停,可就是不敢射出一箭。

    他是如此,其它的蛮兵也是如此,根本无人敢对歇桑放箭。

    说时迟,那时快,刘秀和歇桑已策马奔到众人近前。

    呆站在原地的蛮兵们根本不敢阻拦,人们如同潮水一般向两旁退让,给刘秀的胯下马让出一条人肉通道。

    再不出手,真就来不及了!栾提顿和烧戈对视一眼,二人一同大吼一声,抡刀杀向刘秀。刘秀反应也快,抽出肋下的青锋剑,向外格挡。

    当啷、当啷!连续两声铁器的碰撞声,刘秀单手持剑,硬生生招架住了栾提顿和烧戈两人的重刀。

    这太不可思议了!栾提顿和烧戈可是歇族的猛将,力大惊人,骁勇善战,竟然有人能同时招架得主他两人的重刀,而且对方看起来还只是个二十左右岁的年轻人。

    他二人的出刀,把歇桑也吓得不轻,在他感觉,这两刀很大程度上就是冲着自己来的。歇桑勃然大怒,厉声喝道:“栾提顿、烧戈,你二人想杀我不成?(蛮语)”

    这一嗓子,让在场的蛮兵们齐刷刷地向栾提顿和烧戈看过去,同时也让他二人心头一颤,再也攻不出第二刀了。

    也就在他二人愣神的片刻,刘秀已催马从他俩身边掠过,继续向前冲去。

    接下来,刘秀再没有受到任何人的阻拦,从蛮军的阵头一直冲到阵尾,顺利冲出蛮军的队伍,直奔蛮军本阵而去。

    糟了!栾提顿和烧戈头一看,大惊失色,急忙拨马往跑,其余的蛮兵们也都跟着他俩奔跑来。

    刘秀带着歇桑,冲到蛮军本阵近前,并没有停下来,而是直接往里闯,同时他不停地喊喝道:“歇桑在此,谁敢妄动?歇桑在此,谁敢妄动?”

    这一下,不仅仅那一千蛮兵看清楚歇桑了,蛮军本阵的上万人,也都看清楚歇桑被汉中军的兵卒挟持。

    顷刻之间,蛮军本阵就如同炸了营似的,人们六神无主,但又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站在原地哇哇的怪叫。

    身在蛮军本阵中的歇图,自然也看到了歇桑。

    此时的歇图,肺子都快气炸了,汉中军这一招强冲,彻底搅乱了他的计划,现在所有人都看到了歇桑落到汉中军的手里,他再下令击杀这支汉中军,恐怕也没人会听自己的了。

    歇图抬起手来,指向正策马在己方本阵里狂奔、如入无人之境的刘秀,咬牙切齿地问左右众人道:“此人是谁?”

    他周围的众人无不是满脸的茫然,他们也都不认识刘秀,更不清楚他是何许人也。

    歇图从牙缝中挤出一句:“我若生擒此人,必活剥他的皮,生抽他的筋!”

    人们还以为歇图是想为他的父亲报被俘之仇呢!一个个皆露出义愤填膺之色,纷纷说道:“我等誓生擒此人,为族长一雪前耻!”

    他们正说着话,刘秀刚好也看到他们这边。

    他不认识歇图,但却能看得出来,歇图的穿着和其他蛮人明显不同,身上披着兽皮的大氅,里面系着交叉的宽宽皮带,头顶还带着铁质的瓜皮帽,冒顶弄出两个犄角,在他的身边,有许多蛮军的将领,还有膀大腰圆的护卫。

    另外,被他挟持的歇桑也一个劲的向那边看,刘秀更加笃定,位于人群中央,被人们众星捧月一般的那个蛮人,就是歇图。

    他一拉战马的缰绳,拨转马头,直奔歇图那边奔跑过去。

    歇图周围的护卫们急忙护在歇图的四周,看着刘秀,如临大敌。歇图没好气地把挡在自己面前的两名护卫狠狠推开,一对深邃的眼睛,恶狠狠地怒视着刘秀。

    距离歇图还有十几步远的时候,刘秀勒紧战马的缰绳,将战马停了下来,他一手牵着缰绳,一手持剑,架在歇桑的脖子上,大声喊道:“你等蛮军听着,歇桑在我手里,你们若不想害死自己的族长,就立刻退兵!”

    歇图能听得到汉语,气得脸色铁青,现在他真有把刘秀连同歇桑一并掐死的冲动,可是他不能这么做,尤其是在这么多族人面前。

    他强压怒火,深吸口气,朗声说道:“你是何人?报上名姓!”

    “刘秀!”

    刘秀!歇图在心里暗暗念叨刘秀的名字,他沉声说道:“你放人,我们就退兵!”

    他是真的希望歇桑能立刻去死,但众目睽睽之下,他只能这么说。

    刘秀扬头说道:“等你们退兵了,我自然会放人!”

    “尔等汉人,出尔反尔,毫无信誉,今日你若不肯放人,你也别想离开这里!”

    他话音刚落,周围的蛮兵呼啦一声,将刘秀团团围住。

    刘秀也不慌张,只是将青锋剑向歇桑的脖颈处压了压,顿时间,鲜血顺着歇桑的脖子流淌出来。

    见状,刚刚围拢上来的蛮兵无不脸色大变,人们不由自主地连连后退。

    “如果你们不在乎族长的死活,尽管对我出手好了!”说着话,他慢条斯理地环顾四周。

    在场的蛮兵蛮将们,无不是对刘秀怒目而视,但却没有一人敢轻举妄动。

    唉!歇图心中暗叹一声,千算万算,就是漏算了歇桑这头蠢猪,他怎么就不早点死在女人堆里呢?

    他闭上眼睛,沉默许久,然后慢慢张开眼睛,说道:“我军可先退兵十里,你放了我父亲,之后我们会离开汉中,返属地。”

    刘秀说道:“五十里。”

    “什么?”

    “你们退兵五十里,我再放人!”

    “不行!”五十里,这一退一进,少说也得花费一天的工夫,他可没有那么多时间浪费在这上面。

    歇图伸出两根手指,说道:“二十里,我军最多可退兵二十里!”

    “七十里!”

    “什么?”

    “八十里!”

    “你”

    “一百里!”刘秀嘴角扬起,看了看坐在自己身前的歇桑,冷笑出声,说道:“这就是和我讨价还价的规矩,你越是要讨价,我就越是要加价,尔等退兵一百里,如若不然,我现在就割下他的首级!”说着话,他当真把青锋剑向歇桑的脖颈又再次压了压。

    歇桑脖颈流淌出来的鲜血更多了,他吓得啊的一声惊叫,险些没晕死过去,冲着歇图大声喝道:“退兵一百里!立刻退兵一百里!听到没有?这是命令!”

    哎呀,气煞我也!歇图的肺子都快炸了,又是气又是憋屈,歇桑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而且还胆小如鼠,如何配做族长?

    可歇桑偏偏就是族长,还是他的父亲,现在歇图是真没辙了。

    如果他真不管歇桑的死活,执意要杀刘秀,别说族人们肯不肯听从他的命令还两说,以后他也别指望继承族长的位置了。

    他紧握着双拳,指甲都深深扣入掌心的皮肉里,一字一顿地说道:“好好好,只要你能保证我父亲的安全,我我军可以退兵百里!”

    “歇图,希望你言而有信!”刘秀冲着歇图微微一笑,拨转马头,向蛮军的阵营外跑去。

    歇图那副恨不得把他生吞活剥但又拿他无可奈何的样子,让刘秀感觉既有趣,又十分有成就感。

    能在蛮军当中如此来去自由,恐怕普天之下,也只有他刘秀了。当然,他完全倚仗着歇桑这枚免死金牌。

    在场的蛮兵根本不敢阻拦刘秀,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带着歇桑,跑出己方本阵。

    直至刘秀离开了好一会,歇图才算把这口气缓过来。他紧握的双拳慢慢松开,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一句:“撤兵!”

    打了这么多天的硬仗,眼瞅着汉中城要被己方攻下来了,结果却要半途而废,在场的众人都很是不甘心,但又没有办法。

    人们都像是霜打得茄子,一个个耷拉着脑袋,长吁短叹。

    不管蛮军有多不甘心,他们最终还是选择了撤兵。

    没有一人敢不顾族长的死活,非要坚持把这场攻城战打完为止,包括歇图在内。

    这,便是歇桑的威力!当然,其中也包括了刘秀的远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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