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奶活到七十七也算长寿了,别难受了,别让她走的不安心。”冯母安慰怕控制不住情绪吵醒奶奶跑出来的冯华英。

    “之前不都好好的,怎么就有心脏病了。”冯华英还是不能接受。

    之前也没有过心脏病史,怎么就因为心脏病快……

    冯母叹气:“哎,说是什么缺血性心脏病,后天得的,没办法的事,我也不懂。”

    “本来我们还想着送你奶奶去首都治疗,但你奶奶死活不同意,想在家里离开,一会儿你爹办完出院手续,你奶奶一醒就回家。”

    “是啊,奶奶不想在最后的时间还在外面,你们也别在她面前太难受了,让她走的放心点。”冯华祖劝几个从外地赶回来的兄弟姐妹们。

    “生老病死都是常事,看开点。”李小花这么劝着大家,但自己鼻子也发酸。

    冯华英八个全都沉默了,后悔没有常回家看看。

    小时候经常说长大了挣大钱给爷爷奶奶花,可实际上长大了,他们也没给两老多少钱,就逢年过节的时候给点,还经常又被塞回来,生怕他们在外面过的不好。

    丁红芳:“真是,这也算是好事,奶发病快,也没受什么痛苦折磨,你们该替她开心。”

    张云霞附和:“可不是,像村头马芬子那样,病个好几年,我看着都替她难受,你们奶这样也好,这几年也享了不少福。”

    冯华英他们也这样安慰自己,冯父办完手续,正好冯奶奶也醒了,看见所有的孙子孙女都回来了,笑眯眯的低声道;“好好好,都回来了。”

    能在走之前看看孙子孙女,她就很满足了。

    “奶,你一定会好的,我还没来得及好好孝顺你。”冯华英含着眼泪道:“等你好了,跟我去夷州好不好,那里天气特别暖和,冬天都不下雪,海边有好多好东西。”

    握着奶奶苍老枯瘦的手,心头像压了一块巨石。

    “好。”

    冯华梨:“首都也有好多地方好玩,奶你还从来没去过呢,紫禁城、长城……”

    她说不下去了,但冯奶奶强打起精神,拍着大孙女的手:“好。”

    “行了,你们一个个的像什么样子,不知道的还当怎么回事。”冯建平虎目含泪,但却瞪着几个孩子,警告他们不准哭,不吉利。

    所有人强颜欢笑,冯奶奶不高兴了,斥责冯父,但却有气无力:“说孩子们干什么,脾气那么差。”

    “算了,不说这些,我们出院。”冯父俯身对冯奶奶道:“妈,我们回家。”

    回家。

    冯奶奶的灰色的眼底绽放出光芒。

    没用多久,所有人都回了家,回了冯爷爷冯奶奶自己住的房子。

    这两年子孙后辈都出息了,房子翻修之后跟新房子一样,但里面的一些家具都还是以前的,据说是冯奶奶的嫁妆。

    冯爷爷就在家,一个人在空无一人的家里发呆。

    自从冯奶奶住院之后,他除了冯奶奶发病的那一次,再也没有去过医院,谁劝都没用。

    如果不是冯奶奶趁着最后还有意识说要回家,可能这辈子老两口都见不上最后一面。

    冯爷爷站在边上看着儿子孙子把老太婆抬上炕,一言不发,只沉默的看着,左手攥着右手,眼睛随着老太婆转。

    而从医院回来之后,冯奶奶的精神头更弱了,迷迷糊糊的,浑浊的眼睛似乎已经看不清人。

    但她仿佛知道自己已经回家了,脸上都带着轻松,嘴里含糊道:“回家了。”

    冯父、冯建平:“嗯,妈,回家了。”

    因为回家了,冯奶奶的心情很好,脸色都跟着红润起来,但所有人的心却往下沉。

    “老大。”冯奶奶看着冯父。冯父立刻上前,带着笑应她。

    “哎,妈,我在。”

    “老二。”

    “哎,妈,我在。”

    冯奶奶拿着两个人的手放到一起:“你们兄弟俩一定要相互扶持,真遇到困难了,就拉拔一下。”

    大儿子和小儿子家的差距不小,快走了,她不放心。

    “我们知道,妈你放心。”

    两个大男人乖的跟个没长大的小娃娃一样,忍了很久的眼泪都流出来。

    冯奶奶也不去管他们,得到保证就放心了,松开手又看向冯华英:“华荣啊。”

    冯华荣赶紧站出来:“哎,奶奶,我在。”

    冯华荣现在大小是个老板,经过几年的发展,他的公司规模也不算太小,是个成功人士,但冯奶奶最不放心的就是他。

    “华荣啊,你现在已经二十六了,抓紧时间找个对象,别太晚结婚了。”

    冯奶奶刹那间就没了精神:“这辈子我恐怕是看不到喽。”

    一米八多的大小伙子当时就哭了,像小孩子一样哭的涕泗横流:“奶,我马上就结婚,你一定要给我看看对象怎么样,要不然是个搅家精怎么办。”

    冯母难受:“是啊,妈,得你帮着把关,没你不行啊。”

    张云霞……

    但冯奶奶已经不说话,刚才的红润肉眼可见的消失,老太太看着站在她身边没有说话的老头子。

    冯爷爷看着生命已经在倒计时的老伴儿,终于开口说话:“你先走,在前头等着我,过两年我就去找你。”

    冯父、冯建平:“爹!”

    冯华祖、冯华建等人:“爷。”

    冯华英忍不住捂住嘴,怕自己哭出声。

    冯奶奶点点头,眼睛一点点闭上,呼吸消失,脸色苍白的失去了色彩。

    “妈!你睁开眼睛。”

    “奶,你再看看我们啊。”

    冯家村的人听见动静纷纷看过去:“是村长家。”

    “章明大妈走了?”

    “老太太平时看着挺健康的,怎么就这么走了?”

    丧事迅速准备起来,冯家村的人都过来悼念。

    冯父前年打算做的事终究还是办成了,村民们也都念他的好。

    冯华英只觉得心里缺了一块,看着奶奶下葬,看着棺材被埋上,看着奶奶的墓碑,木然的看着一切,只觉得都是假的。

    可当曾经觉得很奇怪的哭丧声响起,冯华英自己也跪伏在地上哭嚎出声:“奶,你怎么就这么走了啊,我还什么都没孝敬你……”

    像是要把所有的悲伤都喊出来,冯华英哭的不能自已,纪泽英三个在她身后拉着她:“妈。”

    他们和冯奶奶的相处时间不长,对于这样的场景不是很能理解,尤其是看着妈妈哭成这样,有点不安,有点惊慌失措,也有被感染的心酸。

    冯华梨、冯华祖等:“奶……”

    冯父、冯建平:“妈,你就这么走了让我们怎么办啊……”

    冯母、张云霞:“……你放心走吧,我们一定会照顾好爹,家里你都放心……”

    整片山头都沉浸在哀伤之中,夏风将他们的悲痛传出很远很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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