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张扬接到林依然的消息之后,出门来到小区门外,恰见车辆远远停下,走过去打开后门,坐下来后,见林依然正往车窗外瞧,左顾右盼,奇道:“看什么呢?”

    林依然转过头来,轻轻“啊?”一声,然后立即抿住嘴,用力摇头,“没有啊。”

    张扬也四下瞅了瞅,啥也没看到,也就不问。

    结果中午考完试回来,下车的时候,发现林依然又在左右四顾,但隐晦许多,他心里疑惑,却没提,留心观察。

    下午上车的时候,果然发现林依然又在偷偷摸摸地四处观望。

    到傍晚回来,下车的时候林依然还在偷偷观望。

    张扬一直回到家中,看到爸妈,才恍然明白过来:林依然是害怕被自己爸妈看到!

    事实上,昨天傍晚回来后,他就在爸妈的追问之下,说了同学家里有车,刚好顺路载自己一程的事情,是谁则始终都没说。

    反正爸妈也猜到了。

    9号上午,最后一科英语考完,回来的途中,两人的话题就少与考试相关了,基本集中在假期游玩、各地景色上。

    林依然自幼就常随爸妈天南海北的游玩,在同龄人中称得上是极有见识,但她向来不喜炫耀,只说些自己喜欢的,并不刻意说去过哪里哪里。

    然而没聊多久,她就发现张扬除了对元朝之后的事迹陌生些外,所提及的历代名胜几乎都如数家珍,惊讶之余,渐起谈兴,你一句我一句,聊了一路几乎没停过。

    不知不觉又到小区门外,林依然一下子住了嘴,又开始偷偷打量着附近往来的人群。

    张扬只装作没有看到,与她道别,回到家中,向爸妈报告最后一场考试的情况,说话的时候,能够清楚地感觉到,爸妈的心情都有些不大一样,多半有一种儿子终于长大成人的感觉。

    由于宿慧记忆的经历,张扬对此反倒没有什么太深的感想,只觉得没有了学业的束缚,终于能够天高任鸟飞了,一身轻松。

    下午还要去学校,算是毕业前的最后一次班会,晚上还有一顿散伙饭,接下来还有一次填报志愿,但许多人可以省略这个过程,这就是最后一次全班满员的聚会了。

    吃罢午饭,张扬小睡了一会儿,醒来后躺在天花板上出了会神,穿上校服,起床洗漱,在书房听写了一段《神雕侠侣》,顺便搜索了一下自己欢送会上唱歌视频。

    《高中生原创!一首<同桌的你>唱哭了多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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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哪怕是以宿慧记忆中那个数据爆炸的时代,这样的数据,尤其是评论量,也称得上是很好了,何况在这个移动互联网远未普及的时代?

    这直接导致张扬出门的时候,很担心会被人认出来,再找自己合影——自己该不该答应呢?

    熟悉的21路公交车很快到来,张扬上车在后排找了个座位,望着略显空荡的车厢,心里有些感慨,这班公交他坐了整整三年,承载了许多并不清晰、深刻,但很难忘的记忆,但即便算上去拿录取通知书,以后坐这辆公交车的机会也不多了。

    毕竟很快就得买车了。

    张扬坐在后排靠窗的座位,脊背挺直,坐姿端正,不时在车子到站的时候,观察着新上车的乘客,见有人往自己这里看来,便回以淡定平和的目光。

    但车上几乎坐满,也没有任何人认出他来,只偶尔有人因他身上的校服而投以关注与打量的目光。

    张扬前世在网络上拥有不菲的人气,但这种人气基本都集中在他的笔名上,真认识他的粉丝没几个,原本还有些忐忑该怎样面对热情的女粉丝,这会儿就只剩下失望了。

    不过公交车又一次停下来后,他还是锲而不舍的又一次抬头,这次只上来两人。

    一个挎着菜篮的老太太;

    一个很漂亮的年轻女孩,约莫二十三四岁,妆容精致,刚上车就吸引了许多人的目光,她自己倒似乎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

    张扬也是眼前一亮,却不是因为这女孩长得漂亮,再漂亮还能比得过林依然

    他认得这个女孩,就是宿慧之后刚醒来时,叮嘱他“明早记得大便”的那个漂亮护士,张扬对她可谓印象深刻。

    不穿护士服的护士小姐姐目光在车厢内游移一圈,径直朝张扬走过来,张扬还以为她认出了自己,忙露出一个和善的微笑。

    护士小姐姐的目光从他身上扫过去,却视若无睹,站在过道里一顿,瞥见张扬这里有空位,于是坐了下来。

    张扬抬起手,准备再次打招呼,但对方坐下来后,并没有往他这里瞥一眼,只是怔怔地看着前方出神。

    过了一会儿,她从挎包里拿出了个小化妆镜,开始对着镜子补妆。

    淡淡的脂粉气萦绕在张扬鼻端,他不由自主地皱了皱眉,心中不喜,但毕竟不好说什么,只得眼望窗外,几分钟后回过头来,女孩仍在细心地补妆。

    但张扬并没有发觉她与刚上车的时候有分毫的变化。

    他心里暗暗吐槽,却见女孩对着镜子照了一会儿,然后收起化妆盒,从包里拿出来了一个崭新的鸿蒙手机。

    1990年初,鸿蒙公司发布初代智能手机,但并不十分完善,所以当年秋,就发布了第二代,并以农历干支命名为庚午款,不过大家更喜欢以数字称之为鸿蒙2。

    当初医院里隔壁那渣,与此时这个护士小姐姐手里拿着的,都是第二代。

    张扬与林依然所用都是去年五月份发布的第三代辛未款,而今年春节后,第四代也已经发布。

    这并不意味着旧款就已经被淘汰,反而由于降价,掀起了又一轮的抢购风潮。

    她手中拿着的应该就是新买不久。

    张扬如此判断着,就见她按亮了手机,却不解锁,只盯着手机看,屏幕壁纸是她与一个男生的合照。

    她本就长得漂亮,照片中不似此刻这样郁郁不乐,笑得开心,更显甜美动人,旁边的男生同样笑意温柔。

    看着很般配。

    她低着头,怔怔地看着屏幕壁纸,熄灭了,就再次按亮,就这样亮——灭、亮——灭、亮——如此不断重复。

    好一会儿,她才放下手机,张扬隐约听得她似乎吸了下鼻子,收起手机,又从挎包里拿出了一张大红烫金的请柬,然后打开,望着请柬怔怔出神。

    张扬瞥了一眼,是一张婚礼请柬,上面附着新人照片,刚刚在屏幕壁纸上的男生笑意依旧温柔,但旁边笑颜如花的人不是她。

    似是有眼泪滴在请柬上,她忙拿出纸巾,小心翼翼地擦拭,而后轻轻擦了擦脸上的泪,重新补妆。

    张扬偷偷打量着她的侧颜,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心里莫名地有点赌。

    因为她。

    更因为她。

    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记忆了,久到像是上辈子的事情……好吧,那就是上辈子的事情。

    他也曾亲眼见证了自己心爱的人与旁人定下终身盟约。

    “恭喜宿主获得歌曲《婚礼的祝福》。”

    脆嫩甜美的嗓音将张扬从出神中惊醒,心情不佳的他很想骂洛神一顿,到底忍住了,却听洛神又道:“不想打扰你思念老情人的,虽然那个世界里她大概率已经结婚生子了……但是,你再这样发呆,就坐过站了。”

    张扬一惊,下意识要起身,就听到车内语音播报提醒青城二中到了。

    顾不得再缅怀过去,张扬站起身来,轻轻点了一下护士小姐姐的肩膀,她抬起头来,看到张扬,大大的眼睛里有短暂疑惑,迅速化作吃惊,还似乎有些惊喜的样子,“哎……是你?”

    张扬笑着点了下头,然后指了指车门,护士小姐姐忙起身让他出去,张扬无暇多谈,留下一句“有空的话可以看一下《音超联赛》”,在车门关闭前下了车,然后朝一脸迷惑望过来的她笑着挥了挥手。

    公交车门“嘭”的一声关上,缓缓远去,张扬正要去学校,又听洛神淡淡地道:“恭喜宿主获得歌曲《葡萄成熟时》。”

    “什么鬼啊?”

    这两首歌张扬一首都没听说过,一边往教学楼走去,一边在脑海中翻阅歌词曲谱,发现还不错,一首描述参加婚礼的心情,一首告诉遭受情伤的妹子不要因此对爱情丧失信心,就像是葡萄总有成熟的时候一样,爱情早晚也会结果。

    来到教室,刘婵、王珊珊、张敏四人正围在一块闲聊,张扬也不去讨人嫌,见周帆也在,跟几个男生聊得正欢,于是一头扎进男生圈子里,一直到傅泉艺过来,这才回自己座位。

    傅泉艺并没有说什么分别之类的煽情话语,只说了些祝福毕业的话语,然后就让王谨孝组织同学去拍集体照,他则去请任课教师。

    走出教室的时候,张扬见林依然背着个包,有些奇怪地道:“你背的什么?”

    林依然望了他一眼,“相机。”

    张扬“哦”了一声,“你会用吗?”

    林依然想了一下,“不太熟。”

    张扬笑道:“要不我帮你拍?”

    林依然大大的眼睛望着他,“你会吗?”

    张扬“嘁”了一声,“这么简单的事情,我光着屁股的时候……”想了一下,“还不会用。”

    林依然又羞又气又笑,没好气地瞪他一眼,又问:“你觉得去哪里拍照比较好?”

    张扬想了想,问:“你是跟刘婵和王珊珊她们一块合照留念吧?”

    “对啊。”

    “我觉得吧,对她们来讲,有你就好。”

    林依然脸一红,横他一眼,板着脸不理他,趁他不注意,偷偷笑一下,又怕他看到,赶紧忍住,结果还是忍不住,再偷偷笑一下,然后继续忍住。

    比提醒明早大便的护士小姐姐还纠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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