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水弄花了她的妆容,那疯狂地眼神,映着极度的惊恐,带着那种秘密被揭穿后理亏的惊恐,她的胸膛起伏,我向前一步,她却微微后退了一步,取出丝巾,慢慢擦净了脸,走到香芹身边,换了一幅飘乎的笑容,她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只是淡淡道“你永远也见不到可汗了,我也见不到了,不仅是可汗,任何人都见不到了,我答应过二哥不会伤你的性命,所以我也不会害你,反正。”她又恢复了优雅圣洁,她轻轻笑着,那美丽的笑容渐渐从她的嘴边漾开,就好像多少次在德馨居,我拼命找乐子逗她笑时,她对我浅笑的模样,以前我多喜欢看她笑,然后如今她的笑却比毒蛇还要可怕,她轻轻说道“我们都活不了多久了,你再也不能伤害我了,木槿。”

    德馨居的点点滴滴在我脑海回放着,可是我与她之间却横着道道心防,被人深深伤害之后,阴暗的罪恶将她伤害,如今她为了报复也变成了一种新的罪恶,那紫栖山庄所有美好的东西,一直在我内心深处最真实的回忆,都化为虚有,我感觉我的人就像掏空了,取而代之的是无比的愤怒在我的心中燃烧。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是谁下药害碧莹?那药确是从锦绣,宋明磊,或于飞燕手中递来,还有那个为我们配药,送药的赵孟林,他也经常查验这人参养荣丸,难道会是他?他是非白最重要的私人医生,如果是他,那非白……

    我的手脚冰凉,口干得要晕过去一样,我稳住心神,咬牙切齿道“姚碧莹,你,我还有锦绣之间有多少恩怨,暂且不提,你要恨我一生我也没办法,你且回答我刚才的问题,为什么要答应果尔仁那个老匹夫,冒我的名骗非珏,当年在玉北斋对你也甚是礼遇,他又如何对不起你了,你为什么要害他?”

    “我没有害他,我是为了救他,”她一仰脖子,理直气壮道“当年他得知你命赴黄泉,已然心碎欲绝,寻死觅活的,后来好不容易练成神功,人也是一言不发,看到你的花姑子,人已颠狂,我若不答应果尔仁,陛下已经承受不了第二次打击了,说来说去还是你害了他!”碧莹看着我诡异地笑了“试问你的心里真得爱非珏吗?如果是这样为何你不回来找他?”

    她极优雅地走进我,染血的织锦袍上闪着珍珠碧玉的光辉,仿若段月容送我那毒蛇王身上的花斑,峋烂多姿,却又让人心身寒栗“木槿,说说那段月容为何会为了你单枪匹马地闯到弓月城来?你身上若有生生不离,你们的女儿又是从哪里迸出来的呢?”

    我血腥味渐渐地涌了上来,她的眼瞳映着我愤怒铁青的面容,似乎更快乐了“你我相交的那六年里,你梦里哭泣的名字不就是那个长安吗?木槿,其实你根本不爱非珏,你爱的只是一个影子,一个永远不会背叛你的痴儿,一个满足你虚荣的影子,没有人知道你心里究竟爱的是谁,究竟是那个鬼魂长安,昔日的原非白,还是买身投靠了荒淫残暴的段月容?但我却敢肯定,你爱的不会是非珏。”

    我语塞,定定地看着她,她的话划开了我心上的一道口子,我只觉气若游丝,仰头却哈哈笑了一阵,硬是咽下了血,定在那里对她冷笑道“我怎么会有你这样一个黑了心的姐妹?”

    香芹却又扑过来,想打我,我愤恨地将她甩到碧莹的身边,她便在那里害怕地连连骂了好几句水性杨花的花妖精,然后又似悲从中来,痛哭失声,碧莹轻拍着她的背,她才渐渐安静了下来,香芹抱着碧莹,哭泣道“大妃,我们该怎么办呢?阿纷和木尹怎么办,我们难道真的在这里等死不成?”

    碧莹的瞳黯淡了下来,轻声道“不,我了解陛下,这么多孩子里,他最喜欢阿纷和木尹,断不会虐待他们,至于我们……至多不过流放凉风宫中凄凉老死,皇后定然不会让可汗再眷顾于我,可是她也不会让我死的,因为她想要看着我活受罪,生不如死,那样她才会开心,所以也不会杀了我们,可惜我们现在落到义父手里,这却又比在撒鲁尔或是皇后手上更糟糕。”

    我和香芹俱是一愣,碧莹流泪轻声道“义父留着我们是为了我肚子里的孩子,”香芹抽泣着,更加紧地抱着她“等我生下这个孩子,我也便没了用,可汗不再宠幸于我,你以为义父便会留我性命吗?”

    “世人争荣辱,富贵能几时?”她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琥珀琉璃瞳也失去了光彩,只是一片惘然“香儿,你我在紫苑结怨一场,不想在这突厥相伴七年,想来也是缘份,如今大难临头,你看等会有机会就冲出去,然后找可靠的男人嫁了吧,富贵人家万恶窟,今生来世都莫再做那富贵黄梁梦。”

    说罢泪如泉涌,香芹也是放声大哭。

    忽然远远地传来一股腥臭,香芹停止了哭泣,肿得像核桃的眼睛开始流露出恐惧“听,这是什么声音?”

    我背后的石壁仿佛有东西在彼端拼命撞击,发出有节奏的巨响。

    三个女人醒了过来,恐惧掩盖了新仇旧恨。

    “神兽来了,怎么回事?”碧莹的脸上也现出恐惧,“义父不是说把它困在第七天的,不可能会这么快来。”

    怪兽的嘶吼巨响着,石壁轰然倒地,一个怪物闯了进来,口里嚼着一人的胳膊,胳膊上的衣袖看,应是兵变中惨死的突厥士兵。

    它进来到处嗅着,香芹骇然尖叫着,怪兽便冲向她,香芹夺过比阿剑奋力砍杀怪物,不料怪物一甩尾巴,像哥斯拉似的甩掉宝剑,那锋利无比的宝剑便插在石壁,所有人一愣神间,香芹猛地将最近的碧莹推向怪兽,自已猛施轻功跳到另一边,从怪兽撞进来的那堵破墙间逃了出去。

    我大叫着碧莹的名字,万不敢相信这个香芹会这样做,碧莹没有武功,一下子撞上怪兽的嘴巴,怪兽叫着冲向碧莹,我从墙上使劲拔着比阿剑,砍着石地,溅出火星,我卷着破布沾着怪物身上流下的原油滴,燃起自制火折,向正在咬着碧莹手臂的怪兽吹了过去,空中滑过一串火焰,那怪物骇然而退,口中却依然咬着碧莹。

    碧莹的眼中看着我,嘴唇因失血而变得煞白,却仍在怪兽嘴中忍痛傲然道“我不须你救我,反正我也不会相信你,不会感激你这个虚伪的女人。”

    “姚碧莹,你以为我很想救你吗?”我咬牙恨恨道“你且放心,我也不想救你这种是非不分的蠢女人,我只是要留着你复我名誉,可怜你肚子里无辜的孩子罢了。”

    她一时激奋,却晕了过去,我继续吹着,也不管烧到姚碧莹的头发,只是不停地吹着,终是燃到碧莹的身上,怪物一下子甩碧莹,向我追来,我暗叫不妙,眼看那手中的火折燃光了,怪兽愤怒地大吼着,我缩着膀子,拿着石块掷它,它躲着石块,不断地咬过来,我本能地大声呼救。

    话说我已经很多年没叫救命了,一急之下,叫出声来,具然还是非白,一出口就觉得心凉透了,想起碧莹的话,天祭台上非珏对轩辕皇后吼的那句话,不觉悲从中来,脚一软,就摔倒在地,只好眼睁着眼睛看着他那满嘴人肉血腥的大嘴。

    一条银灰的光芒呼嘨着卷来,夹着火光,正卷在怪兽的舌头上,怪兽大叫着后退,我快速倒爬向我的救兵,一抬头,原来是那个张老头,高高在上地看着我,问道“夫人没有事吧!”

    我摇摇头,才见他挥着一条三米多长的铁鞭,上面缠着火星,如一条火龙霍霍有声地逼退那怪物,那个怪物也认出了张老头,可怕地嘶吼着,浑浊的眼睛变得赤红。

    我躲在张老头的身后,称机溜到碧莹身边,把碧莹拖了出来,行到一半,那怪物咬住碧莹的脚裸,往后拖,碧莹痛叫出声,醒了过来,对上怪物的红眼睛,吓得尖声大叫起来。

    张老头无法施展长鞭,冷着脸,跳到我们那里,挥出长枪,直刺怪物,那怪物甩尾巴撩倒张老头,向我扑来,我耳边只听到有人焦急道“木槿!”

    千钧一发之际,我来不及睁开眼,只是回身拼命地抬腕,护锦射向怪物,它扫向我的尾巴暴炸了起来,狼狈地呜呜叫着,向撞进来的地方逃去。

    我混身的力气用尽了,吐出一口鲜血,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张老头过来扶着我,又给我塞了一颗药丸,我和着鲜血咽下这颗药丸,抓着张老头的衣襟,使劲喘着气,碧莹惊惧地坐在对面看着我,大口大口地捧着肚子喘着气。

    “你可好?”我的意识有些迷离,张老头的声间将我唤回来,我喘着气也惊惧地看他,他睁着一只眼又关切地问了一声“夫人可好?”

    我摇摇头,只觉心酸得发疼,说实话,我一点也不好,然而回过神来,又愣愣地点点头,张老头担心道“夫人可是旧伤复发,肋骨发疼?”

    这人果然不简单,连我的旧伤也知道,我看着他看似浑浊的眼,摇摇头。

    张老头扯着满脸摺子笑了,那眼中竟有温暖“夫人和大妃娘娘快随我来吧。”

    我站起来向张老头躬身道“多次蒙前辈相救,感激不尽,敢问前辈姓名!也好让花木槿铭记于心。”

    “老朽不过天下庸人一个,”张老头摇摇头,苍凉道“乱世无道,天涯沦落之人,贱名不提也罢,受人所托,忠人之事,现在不是时候聊这些,夫人与大妃娘娘快来吧。”

    张老头不理我,只是往前在墙壁上摸了摸,一块石壁移了开来,露出黑幽幽的道路来。当先用力一甩长鞭,染着火舌照亮了前的路,竟然全是乌黑的兵器丛生,上面横七竖八地戳着各种各样的尸首,尸首上的衣衫各种各样,有些年代竟然已经非常久远,当中有一条被峰利的兵刃人工硬开的路,应该是果尔仁开的。

    张老头点燃火折,前面走着,我紧紧跟着,一回头却见碧莹的美目犹豫地看着我们。

    我也惨然地看着她,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张老头在前方微侧头冷冷道“如果大妃娘娘还想见到这世上的太阳,还是跟着老朽和花夫人吧。”

    说罢头也不回地疾步前行了,我也硬起心肠,往前跟着,过了一会儿,后面传来蹒跚的脚步声,碧莹终是一瘸一拐地跟来了,却微微同我们保持一点距离。

    大家要作好准备,要作好准备,海菜鸟第一次虐人,这个尺度可能不准,可能会误伤,要准备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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