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意澜低着头,身子却挺得笔直,安静的答道,“是,祖父。”

    文江侯哼了一声,甩了甩袖子转身朝院外走去。

    江意婉踱步凑近江意澜,轻声道,“二姐姐,咱们快走吧。”

    江意澜转头看她一眼,笑了笑,反道,“既然来给祖母请安的,自然是进去请了安再走。”

    江意澜在心底冷哼了哼,若有所思的目光在江意婉身上打了个圈,她方才的举动太过急切了,偷听了长辈说话非但不躲开反而惊呼出声将文江侯引出来,又把文江侯的注意力都转移到自己身上。

    江意澜眸光流转,想到另一个可能,或许江意婉的这一趟相邀本就是别有用心的。

    哼,江意婉,这戏演得有点过了。既然演戏演到这个份上,她岂能不陪着演下去?倒是辜负了一场好戏。

    她抬脚走到正房门口,对站在门口的流月流露欠欠身子,“烦劳二位姐姐进去禀告一声,意澜来给祖母请安了。”

    流露屈膝行礼,“二姑娘稍等。”

    撩帘出来,流露面露难色,低声道,“二姑娘,太夫人说姑娘身子还未好,让奴婢赶紧儿的送您回去,请安也不急于这一会子。”

    太夫人闭门不见,江意澜方才便想到了,哪个女人也不会在当着晚辈的面被丈夫训斥之后,还能若无其事的,她眼里故意露出一抹急切,顿了顿才不情不愿的道,“那,我改日再来给祖母请安。”

    流露微微一笑,二姑娘的柔顺令她稍感诧异,同时也在心底舒了口气,方才乍然见到两位姑娘闯进来,还未来及出言提醒便被侯爷逮个正着,自是吓得心头直打颤,没想到侯爷只针对二姑娘一人便作罢。

    想到这里,她担忧的看了一眼江意澜,“二姑娘,奴婢送您回去吧。”转过头看看江意婉,躬身道,“四姑娘,您也快回去歇着吧。”

    收到意料中的效果,江意婉已很满意,早就不愿多做停留,看了一眼江意澜,道了一句“二姐姐,我就先走了。”遂转身走了。

    若换做平日里,江意澜断不会让太夫人身边的贴身大丫头亲自送她回去,但今天却不同,她欣然接受了流露的提议。

    江意澜扶着月笼的手缓步而行,不急不缓。流露则在一旁紧紧跟着。

    走到半路,江意澜故意装出一副懊恼不已的神情,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同旁人诉说,“我这条命是祖母救回来的,只怕这一辈子都难还祖母这份恩情了。可恨我使得祖父误会祖母,使得祖父生祖母的气,让祖母伤心,唉,这可如何是好?”

    流露回眸瞧瞧江意澜皱着眉头喃喃自语的模样,心里缓缓一动,侯爷不知要怎样处罚二姑娘,二姑娘不为自己担心,反而担心起太夫人来,倒真是难得。

    流露的神色江意澜看在眼里,却不动声色,依旧佯装懵懂无知,过了一会子,又恍然大悟般的问道,“流露姐姐,祖父说让我明日去祠堂,倘若我今日便去祠堂跪着,祖父是不是就不会再生祖母的气了呢?”

    流露倒抽一口冷气,忙道,“姑娘,您可别这么想,太夫人的本意原是让您病体早日康复,健健康康的,若您这会子又去跪祠堂了,伤了身子,岂不负了太夫人的一片心?您趁早打消了这念头。”

    她抬头望望天,不由得紧了紧身上的小棉袄,马上就快十一月了,天已冷得很,倘若再跪在祠堂冰冷的地上,莫说带病之人,就是她们这些做惯活的奴婢们也受不住。

    她越是这般模样,江意澜就越觉得自己想对了,傻乎乎的笑了笑,“我听流露姐姐的话便是。”

    流露这才松了口气,伸手搀住江意澜另一边胳膊,柔声道,“姑娘慢走。”其实却是加快了步子。

    回到屋里,月笼出去送流露,流露仍是不放心,再三叮嘱月笼看好姑娘。

    瞧着流露出了院子,一直躲在一旁的朱颜才急急奔向姑娘内室,“姑娘,您怎么这会子去暖香院了?奴婢方才听人说侯爷去武骆侯府碰了软钉子,回来想同姑娘说,却听小丫头说你去给太夫人请安了。”

    她顿了顿又道,“奴婢去拦您,没承想您已进了暖香院,后来见老侯爷出来,奴婢吓得闪开了,等您出来时候,流露又一直随着,我便绕路先回来了。”

    她眼里忽然蒙上一层泪,“姑娘,侯爷,也太狠了。”

    江意澜稍稍惊了一下,“你知道祖父要我明日去祠堂的事了?”

    朱颜含泪点点头,“四姑娘跟前的丫头说的,现在,只怕,全府里都知道了。”

    江意澜吸口凉气,江意婉这动作还真快,她原本还想再做点准备的,现在看来已是来不及了,遂正了正面色,严肃了几分。

    “朱颜,等会儿我要去祠堂跪着,这件事不许你劝我,更不许你出去禀告老爷夫人,这满院子的人谁都能知道我去了祠堂跪着,但是谁也不能踏出院子一步,你明白么?”

    朱颜蓄在眼里的泪一下子滑下来,哽咽道,“姑娘,您,这是为了什么?”

    “朱颜,现在没有时间了,你只管照我说的做,若老爷夫人来了,你便说我躲在房里不愿见任何人,无论如何也要挡回去,至于旁的人,也是一样。”

    她看了朱颜一眼,“记住,我去祠堂的消息绝不能从老爷夫人嘴里传出去。”

    朱颜张了张嘴,想劝说几句,可看到姑娘面上的决绝,知她已是下定了决心,但她一想到姑娘的身体,便有些不死心,“姑娘,您的身子……”

    江意澜打断她的话,“朱颜,如果等到明日我再去祠堂,受的罪只怕比今日多几倍。”

    朱颜吓得脸都白了,两条秀眉紧紧蹙在一起,仿若生离死别的模样。

    江意澜收起面上的严肃,叹了口气,又怕朱颜太过担心,遂解释道,“朱颜,今儿个你也瞧见了,四姑娘这一趟是有目的的,咱们若再任由人拿捏,这日子……”

    想想今日的事,朱颜咬了咬下唇,狠声道,“她们只道姑娘是好欺负的。”

    江意澜笑了笑,这笑容里却带着深深的凉意,“她们不是看我好欺负,而是把我当做白痴耍着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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