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爱情,真正的美貌从来不会被误会抑或小伤小患所轻易打倒。李梓显然身体力行这个道理。

    来的路上,王成平亲眼目睹了负责区的年轻护士正在用抽塔罗牌来决定今日谁被派去照顾年轻公子,输掉的人含恨而去,赢了的人红晕满脸,巧笑嫣然。王成平不由啼笑皆非。

    而再等她敲门,李梓大概又以为是女性友人来看望,抑或少女漫画看多了的护士准备上演医患情缘。于是他头也没抬,一双桃花眼虽然含笑但不快的瞥了眼正为给自己拿文件签署的秘书,示意他先去为自己招架。

    对方会意,打开门客气道:“不好意思,李梓先生正在休息,你如果……”

    王成平却猜出了个大概,她笑道:“不行,我仰慕他许久,怎么也得要个签名再走。”

    对方尴尬皱眉,屋内李梓听她声音一愣,随即惊奇的扬声道:“嘿,是王成平?快进来!”

    王成平便微笑走进来,而随着那张清矍面孔扭过来看着自己,她内心不由啧啧称叹。暗想自己也曾有过穿病号服的岁月,却只觉又丑又难看。但怎么现在李梓一穿,美貌的就让人深想用皮鞭和蜡烛伺候……怪不得护士小姐如此春心波动。

    她眼光在李梓脸上转来转去,李梓倒也不在意,只搁下笔,挥手让旁人出去,笑着招呼道:“真是稀客,想不到是你来看我了,呀,还带东西,你可太客气了。”

    王成平再微笑,她和李梓交往实在不多。但相比苏素,这位表哥大人简直就是又可爱又乖巧又英俊又识趣的典型。而如果最基本的礼貌是虚伪的一种,王成平真要夸赞虚伪本身就是美德。

    “之前我生病,你不是也同样来看我了吗?因此今天就当作还礼了。”王成平说完想把手中的袋子放下,随即发现床头柜上已经摆满了名贵鲜花和各式各样的补品。

    见她微微有点尴尬,李梓忙道:“嗨,还往旁边搁什么呀,那些东西我都恨不得扔了──你直接给我就行了,你送的礼我可得好好留着。”他费力的伸出左手接过袋子,随后却一愣,奇道,“你这什么啊,这么热乎……你,你送的是吃的?”

    王成平便点头,笑眯眯道:“我送的东西可留不得──医院的饭很难吃吧。”

    李梓同苦叹道:“不亚于牢饭。”

    话说李梓其人吃饭也是极其挑嘴,油腻不沾。他在医院养伤几天,便换了几天的厨子。先看了看王成平送来的饭菜,貌似没什么不合他意的东西,李梓便礼节性的挑着尝了几口,再顺便和王成平聊天。

    “话说你生日宴会也没办成吧?”李梓想了想,笑叹道,“唉呦,我和陈皓出了这档子事,估计你的生日也尽数毁了。我倒应该补你一份生日礼才对,现在却烦你来看我!”

    王成平这时已打量完李梓的宽敞病房,拉了把椅子坐在他跟前。原本是淡淡的一张脸,在听完李梓的话后却不由闪过丝复杂情绪。

    她迅速垂眸道:“送什么礼物啊,谢谢你。心意领了,不必了。”

    李梓相当会做人,更相当的会哄女人,现下只佯怒道:“那怎么行,我们可是因为去参加你的生日而出的事啊!现在我都躺在病床,别的做不了,我送你份礼总行吧。”

    王成平终于被说的勉强一笑,眼里却流露出几分尴尬和感激。这是几天来,第一次有人关心她的生日,询问她未成的生日宴。

    与陈皓的假车祸后的庆幸相比,一个活了近三十年女人的诞生再不值得庆祝。毕竟王成平的生日party也是陈皓资助她举办,既然主办人出事,伪主角的情感就如同当初被轻而易举的举起来一样,此刻再被人忽视也是自然而然──或者忽视还算好!

    王成平苦笑想真不希望有人在背后继续编排自己,说若不是因为赶来参加她的生日party,陈皓和李梓估计都不会遭此一劫云云。因此明知李梓现在只是客气,明知他讲的只是场面话,然而王成平站在尴尬角度仍然被这话所抚慰。

    她这时才抛弃色相,认真的打量起车祸里的真正受伤者。

    李公子的脸瘦了,用左手吃饭很费力,然他吞咽的动作依然优雅。而边逗她说话,边有一搭没一搭的吃着饭,李梓不知觉间倒把王成平带来的东西吞个精光。

    最后他无意识的翻着塑料饭盒,打算去看是哪个饭店的标引。

    王成平看出他意图,好心道:“别找了,本饭店不提供外卖服务。”

    李梓带着意外的神色,上上下下打量着王成平看起来春水不沾的手,很犹豫:“不是吧,你自己做的?”下一秒如有所悟,讶然道,“难不成你会做饭?”

    王成平喃喃道:“吃饱饭就要杀厨子的人来了。”

    果然李梓转转眼珠,再翻出一块布朗尼放入嘴里,完全没有感恩的表示:“一般人做饭的技能都比做甜点的水平好,你正好相反。我曾经有一名女伴做的一手好菜──但她做的布朗尼简直像沾着糖的臭抹布,你比她好点!”

    王成平看了眼明明都被李梓吃完的食物,再看他的爪子毫不犹豫的继续摸向甜品,幽幽道:“那是,我做甜点有秘诀的。”

    看李梓好奇看她,她缓慢道:“那就是──一定要用快过期的面粉和鸡蛋做,越过期的东西做出来的东西越好吃!你现在吃的这个便是如此。”

    见对方登时噎住的神情,王成平温柔道:“要不要再尝块巧克力?”

    李梓作势趴在被子上翻白眼:“陈皓怎么忍得了你?”

    王成平表情一滞,片刻后她又笑道:“我从来就是个很麻烦的人。一开始就是。”

    李梓盯着她的表情片刻,随即略有所悟。因为下一秒他漫不经心道:“陈皓呢?你俩怎么不一起来?”说完后又试探道,“难道你俩又闹矛盾了?”

    王成平却反问道:“你为什么这么问?还是说你听陈皓抱怨了我什么?”

    李梓不语,随后再仔细打量她,企图望穿什么情绪,但他望不穿。

    这时李梓再想起陈皓托自己带的求婚戒指,或嘲讽或惊叹的翘起嘴角:“也是,你再麻烦,难道陈皓还能说你什么不成?”他扬眉道:“唉,你俩之间的事,别人能轻易干扰点什么的话早就撑不到现在了。”

    李梓的悲剧在于他清醒的评价和感受掩盖在那总是勾起的薄唇旁边,因此得不到当事人更多的重视。

    王成平突然站起来,她干巴巴道:“我现在该走了。”

    ……

    陈皓再进门时,李梓正拒绝护士的纠缠:“不,我胳膊很好,我可以动,不需要抱你来证明──”然后桃花眼轻轻一眯,坏道,“但如果你需要我抱你,我非常乐意效劳……”

    那暧昧旖旎的气氛随着陈皓的推门而烟消云散。

    冷眼看了眼双颊通红的年轻护士匆匆离去,陈皓讥讽道:“即使受伤你还四处勾搭人?”

    李梓微笑道:“我的最后一个女人将是孟婆。”又躺在床上自言自语嘟囔道,“刚送走一位姑奶奶,又迎接来一位大爷!”

    陈皓不知其意,也不在乎。他哼哼冷笑两声,在李梓右臂的石膏上轻轻一弹:“今天我特意为你跑了趟车行,检修你的跑车──”

    话没说完,李梓就想到自己被撞的伤痕累累的爱车,俊脸扭成痛苦的一团:“哎唷我的法拉利呀,我等了多久……我爸好不容易才赞助我一辆……以后我妈估计都不让我开快车了……”

    陈皓不耐烦道:“别嚎了,能修。我替你掏钱。”

    李梓便先看了他眼,再无精打采的摊在床上:“算了,修不修的吧,你也别费这功夫了──出了那档子事,我估计我这几个月是不敢再亲自摸车了。妈的,这几天我一闭上眼就梦到咱俩的车狠狠撞上栏杆,吓死我了!”

    陈皓嘴边仿佛扯起一个弧度,但他并没有嘲笑李梓。沉默片刻,陈皓轻轻道:“我也是。”又补充道,“我亲眼看着我原来那车被撞出老远──当时还没什么感觉,但这几天只开始成宿成宿的做梦,梦见前面的车开始往下落东西。因此这几天上班,我也开始带司机了。”

    说完,他顺手从床头柜里拿起块巧克力,闷闷不乐的塞进嘴里:“对了,你那司机的后事处理的怎么样了?”

    说到这个话题,李梓仿佛更不太高兴:“嗨,麻烦死了……那老张家在农村,我就怕自己因为内疚出一大笔的钱,那些人就会想着月月要,还闹着吵着的跟我打官司──防人之心不可无啊。最后我想了想,得,就先结整年工资给他家吧,当作小赔偿!还有,我倒知道老张家还有个儿子,就打算等他以后上大学供那小子四年生活费……唉,你瞪我干嘛,你对这事不满意?”

    陈皓却咳嗽着,抓着他方才吃的巧克力道,道:“这……这是谁给你的?”

    李梓皱眉道:“一听我受伤,是个人都往这送东西,堆在那儿谁他妈知道啊!”然而他再看了眼那包装袋,不由一愣,“嘿你嘴真行,这一包却是王成平送我的。她今儿来看我的,这不刚走了没一会──”

    “你怎么不早说!”陈皓立马摔门离去。

    李梓怔住,望着重色轻友的某人背影连哼了声,纳闷地从盒子里拣起一块巧克力放进嘴里,嘟囔道:“他怎么知道是王成平做的──”随即同样咳嗽连连,李梓把那一团东西呸的吐在地上,“可恶,这女人居然在巧克力里放胡椒──她有多疯啊!”

    ………

    王成平擦干手从洗手间走出,她顺手按下电梯,见屏幕楼层数字跳跃需要等待,便走到旁边窗口眺望外面。

    前几日的迅猛降温之后,北京据说今天仍会有落雪,窗外天气阴阴沉沉酱成乳白色。王成平透过玻璃,出神凝望着平地上来回走动的行人、车辆,过了会她才醒悟自己不会再找到陈皓的熟悉黑车。

    而相比自己赶到医院看望李梓而想“巧合”的遇见陈皓,这种行为想必同样愚蠢。

    王成平收回目光,微微苦笑。自那场车祸后,她不会粗心大意到察觉不出陈皓正在有意的躲避自己。

    短信的回复淡淡的,电话里的声音显得客气而冷漠。陈皓不再用那种强硬的口气对她生活说三道四、横加指责。两人在车祸后都仿佛若无其事回归了往日足迹,却突然日益生分,互不言语。

    她已经几天没有见到陈皓了,他的解释是“在处理公司的很多事情以及为车祸善后”。拙劣的谎话,谁都听得出来,但“忙”是个比“不想看到她”更好的托辞。

    王成平的确在猜想他正在为什么责怪自己,然而她又不想去相信那个原因。最后两人之间愈演愈烈的静默,直到王成平捧着料理站到陈皓公司下面,却被告知他不在办公室,她便莫名其妙的不知如何是好。

    王成平掏出手机,再一次拨打陈皓的手机,又是占线、占线!她几乎烦躁到想摔手机,直到后面有人叫她的名字。

    “林大鸟!”王成平下意识露出微笑,她应该想到林期合对自己说他正在这家医院手术。但说什么呢,她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就指着窗外笑道,“你觉得今晚会下雪吗?”

    林期合把口罩取下来,再皱眉望着她,像是不解王成平为什么总是在他附近出现,再总说起莫名其妙的话题。

    而此刻王成平真正想寻找的人,正闪着一双绝望的眼睛,自两人身后的柱子旁漠然站立。再片刻之后,陈皓沉思的独自走开。

    那晚北京又下雪。王成平深夜从银行加班回来便看到世界固执的用纯白再次掩盖大地。她察觉今年冬天的雪水似乎格外多,真不知天空到底想倾诉什么。

    到了深夜,严黎听见一声连着一声的门铃急促响起,她朦胧地披上外套,匆匆打开防盗门后看到这双仿佛燃烧着什么东西在里面的眼睛,不由退后一步。(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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