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谁会打铁吗?”徐福记抬起头,脊背从未如此的坚强,仿佛可以将这片青天扛起一般。

    许久都无人作答,生怕一说话就被徐福记给派到前线去。徐福记有些失望,眼睛一点一点的闭合,却突然听见一个半大小子出声说道:“我爹会,我家就是铁匠。”

    小孩身边的孩子慌忙蹲下身子,捂住孩子的嘴,对着向他走来的徐福记说道:“大人,小孩不懂事,胡说的,小人不会打铁,小人真的不会打铁。”眼见徐福记还在向他走来,直接跪在了地上,不停地向徐福记叩首。

    “好孩子,这颗糖给你吃。”徐福记没有搭理他,走到小孩的身边,从怀里掏出一颗珍藏的糖果,塞到小孩手里,笑着摸了摸他的脑袋,说道:“长大以后,一定是条汉子。”

    从头到尾,徐福记都没有看过那个男子,更加没有问过他会不会打铁。站起身,落寞的朝家里走去,他是城主,现在还有百名步卒听命于他,他完全可以将所有的百姓都聚集起来,刀剑相逼之下,不会打铁的也会了。

    只是,徐福记这一刻心中满是哀伤,已经不想强迫这些绵羊去做什么了。天塌下来了,高个子顶着,他徐福记是荒原城的城主,自然也是荒原城里最高的人,天要塌下来了,他不顶上,谁去顶?

    回到家中,脱下盔甲,在家里找出一柄满是灰尘的锤子,用抹布擦拭干净,挥动了几下,体内的仙力丝毫未曾动用,但已是气喘吁吁。自嘲一笑,骂道:“去他妈给老子抢些打铁的家伙事回来。”

    “诺。”

    几名士卒走出大门,见周边有几个大汉躲躲闪闪,街上满是背着包裹的匆匆行人,若不是五座城门都被挡住了,荒原城只怕早就是一座空城了。

    李明是一个多年的老铁匠了,家传的手艺,老实巴交的他从未离开过云城一步,自然没有什么外国的朋友需要写信,自然也不需要为此去找人帮忙。朝廷一声令下,他离开了他出生的地方,离开了他长大的地方,来到了荒原城这么一个陌生的地方。

    好不容易,在荒原城扎下了跟,有了更多的耕地,官府还帮着他将铁匠铺子也开了起来,来找他打造各类铁具的人络绎不绝,生意好到不行。眼看着孩子上私塾的钱就要攒够了,再拼几年,卖掉官府给的土地,说不得还能供养一个修士出来呢。

    那可就是祖坟上冒青烟了,李明不知道多少个夜晚,跪在祖宗灵位前叩首,感谢祖宗的庇佑。灵位上的字,是他花钱找识字先生写的,花了不少钱,但是一向省吃俭用的李明一点都不心疼。背井离乡,祖坟是祭拜不了了,总得有个牌位好祭拜吧。

    人忙了一辈子,要是把祖宗都忘记了,那像什么话,以后死了都无颜见列祖列宗。

    只是,一切的美好都被今天的鼓声给敲散了,妖怪来了,荒原城要完了,他们都可能被妖怪吃掉。

    “狗日的当兵的,连些个妖怪都挡不住。”李明心里清楚,这不是当兵的错,那些当兵的还在前面拼死杀敌着勒,但是不骂两句,李明总觉得胸口有口气出不去。

    看着街上匆匆奔逃的行人,李明将自己的烟嘴在门槛上磕了几下。李明自嘲的想到,他家的门槛真是不错,往上面一坐,城里什么样的事情都能看在眼底。

    吐出一口烟气,李明下定了决心,转身走进屋内,拿起自己常年打铁的锤子,从云城到荒原城,李明扔了很多东西,唯独没有扔掉这柄锤子,无他,用着顺手。

    “你个死鬼,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只顾着你这柄破锤子。”正在收拾细软的婆娘骂出了声,“也不见你过来帮着收拾。”李明看向自家婆娘的小腹,里面的小崽子还没有什么动静,也不知道是男的还是女的。

    他和婆娘结婚好些年了,一直没有过什么动静,但是到了荒原城却一枪就中,这让一直担心绝后的李明开心了好些天。走到婆娘身前,蹲下身子,耳朵贴在婆娘的肚子上,笑着说道:“孩子的名还是找个教书先生给起吧,不要心疼钱,起个好听的,响亮的。”

    “若是我回不来,你就找个好人家嫁了吧。若是带不了孩子也没有关系,我去向城主求求情,收养个孩子总是可以的。”

    望着远去的李明,婆娘捂住自己的嘴,哭了出来,突然跑到门前,大声喊道:“当家的,你说什么混账话呢,老娘和孩子等你回来。”

    李明展颜一笑,大声说道:“荒原城李明,会打铁,求见城主大人。”

    李明的中气很足,声音很洪亮,整个荒原城都听的到。有人听到声音后停下了慌乱的脚步,有人嘲笑他傻,埋头继续奔逃,只是他们能逃到哪里去?

    打铁的工具都被取了回来,徐福记将自家不用的铁都拿来了,敲敲打打了好一会,没有什么成果。听到李明的声音,他愣住了,大笑出声,披头散发好似一个疯子般,锤子脱手险些砸到了他的脚,他也不在意,只是开心地笑着。

    “草民李明求见城主大人,小人会打铁。”李明的声音再次传来,徐福记才连忙跑出家门,将李明扶了起来。

    李明的声音很多人都听见了,有人扪心自问,徐福记不是要他们去杀敌,只是想找几个会打铁的,但是为何他们都不敢承认自己会打铁?畏惧战争是人类的本能?听起来似乎很有道理,但是这样的话骗骗别人也就罢了,还能骗得了自己。

    所谓的本能,不过是为了掩盖自己的丑恶,编造出来的借口而已。说到底,还是因为他们怯懦了。

    “懦夫。”“胆小鬼。”张华能感觉到,他的脑门上贴着这样的两个标签,他不想以后都顶着这两个标签去生活,所以他也来到了徐福记的家门前,大声说道:“草民张华,也会打铁,求见城主大人。”

    越来越多的停下脚步,他们就如同无头苍蝇一般从东门跑到西门,从南门跑到北门。真是可笑啊,明明知道出不去,还要跑来跑去,仿佛这样就可以将恐惧甩在身后一般。

    更何况,逃出去了又如何?荒原城是附近唯一的人类城池,城墙虽然不高,但总比没有好。即便他们跑出去了,也不过是为妖怪节省些体力而已。

    “草民会打铁。”

    “草民虽然不会打铁,但是有把子力气,大人可以任意驱使。”

    越来越多的人汇集在徐福记的家门前,家中并不丰厚的家底都被他们贡献了出来。

    ..............

    风云商都快要忘掉自己杀了多少妖怪了,手中的斩马刀早就不知道什么时候破碎了,只剩下了一把棍子被他牢牢握在手里。棍子破碎后,风云商都已经忘记了自己腰间的长剑,徒手在与妖怪搏斗。

    被他吸引来的妖怪越来越多,风云商已经不记得他为什么会在这里了,只是记得杀,杀得越多越好。烽燧里的士卒也在杀敌,弩箭射完了就用长矛捅,总之就是一句话,不能让妖怪破坏墙体。这些墙体,等大部队到来了才能发挥出最大的作用,不应该现在就被妖怪损坏了。

    马蹄阵阵,骑着乙等战马的骑兵终于赶到了,来不及休息,直接杀出了烽燧,死命的将风云商抢了回来。

    “军医,军医,快来。”胡德夫抱着风云商站在小院子里喊叫,强弩营的小元帅默然说道:“军医还在后面,没有跟上来。”

    “那你们还在等什么,还不赶紧回去把军医给老子接过来,快去。”若不是怀里抱着昏迷的风云商,胡德夫能把这些个不识眼色的东西给打死。

    风云商没有大碍只是脱离昏迷了,休息了一段时间便缓过来了。先行赶到的骑兵士卒终究还是杀退了妖怪,保住了烽燧。风云商却一点都乐观不起来,他清楚,妖怪的精锐还没有出动呢,不然他早就该死在烽燧外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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