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沈棠对祈善这人有点了解。

    他喊她“沈小郎君”,这个称呼多少带着点儿亲昵和戏谑,说明他心情不错;他喊“沈幼梨”的话,意味着态度严肃、正经,不容开玩笑——当然,也有小部分情况是被沈棠逗得暴跳如雷、失了仪态。

    两种称呼,沈棠更喜欢前者。

    因为每次听到“幼梨”,她总有种上课溜号被班主任点名的既视感。此时这一声“幼梨”更是往惊悚片发展——给沈棠带来的惊悚刺激,不亚于潘金莲那句“大郎,该吃药了”。

    “大郎……不是,元良,我、我这就准备去睡了……”沈棠明面上讪讪傻笑,暗地里试图将祈不善版本的潘金莲从脑海中抹除。

    实在是太魔性了!

    祈善仿佛没听到沈棠的话,信步上前,笑问:“长夜漫漫,幼梨有心事?”

    眼睛明晃晃写着“你有心事”。

    沈棠:“……”

    千言万语都憋在了喉咙。

    好吧,你说有心事就有心事。

    “不妨与我说一说,或许能开解幼梨一二。”祈善一派知心邻家大哥哥的架势。

    沈棠:“……”

    完犊子,祈·金莲·善的“心灵鸡汤”已经递到嘴边,沈·大郎·棠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

    她低头不说话,足尖踢着两块小石子儿玩,祈善也颇有耐心地等着她开口。二人就这么干耗着,平时时间溜得飞快,此时一分一秒都是煎熬,沈棠不知何时额头布满热汗。

    终于还是祈善先有了动静,一声复杂莫名的轻叹从唇角溢出:“幼梨不肯说……”

    以后说也行。

    但这话滚入沈棠耳中,却似电流过体,让她浑身汗毛炸开,整个人瞬间精神。她几乎脱口而出道:“我不是不说,我是——”

    祈善耐心看着她,等她下文。

    沈棠抿了抿唇,想问的话在喉咙滚了无数圈——即使她已经知道答案,但还是想问个明白。终于心一横,眼一闭,脚一跺,狠狠问道:“元良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知道什么?”

    沈棠闭了闭眼:“我的文心!”

    原是为了这个???

    祈善失笑,竟毫不避讳:“自然是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不然幼梨以为是什么时候?倘若第一个见到你文心花押的人不是我而是其他什么人,兴许坟头杂草都有一人高了。”

    沈棠下意识反驳:“……坟头草哪有长这么快!我可没那么容易狗带。”

    说完才意识到这不是重点。

    又向他求证:“……一品上上?”

    “不然还能是几品?当时善便跟你说过,一品上上文心是圣人品、虚品。幼梨可知什么是虚品?虚品就是不设品!不设品自然‘无字’!可见,你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沈棠:“……国玺?”

    有国玺未必会有一品上上文心。

    但有一品上上文心必然有国玺。

    问题来了,国玺它在哪儿???

    “是,不过你放心,善没打算要它,不是任何人拿到国玺都能使用的。沈幼梨,你可以选择信任我。”祈善这番坦白来得猝不及防,又郑重地强调一遍,“最好一直信任我。”

    沈棠有点儿欲哭无泪。

    “因为你的文士之道?”

    祈善笑眯眯:“是啊,幼梨聪慧。”

    沈棠表情都要裂了:“……”

    好家伙,强行绑定啊。

    祈善淡声宽慰:“你不用这般恐惧。”

    “我没恐惧,真的,谁怕谁是小狗狗!我只是稍微有点儿惊讶——虽然有点儿猜测,但猜测被证实还是有点儿小小的震惊。”沈棠用大拇指和食指比划出“小小”的距离。

    惧怕,还真没有。

    顶多就是他的气场跟教导主任、班主任太像,每次被喊“幼梨”都有种下意识的怂。

    但这是她的错吗?

    这不是她的错,是九年义务的锅!

    而且——

    “元良这么缺offer吗?”

    明明先前翟欢也试着递出橄榄枝。

    自己一穷二白也发不起工资俸禄。

    祈善:“……说人话。”

    “我只是不明白,不明白为什么偏偏会是我?”拒绝了翟欢的示好,反而选择大半时间不在状态、对周遭还迷迷糊糊的她,怎么看怎么不正常。这明显不是理智至上的谋者会做出的选择,更何况是其中的佼佼者。

    沈棠扪心自问,自己身上有什么特殊地方能吸引祈善下注吗?想了一圈还是没有。

    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祈善避而不谈:“没什么理由。”

    沈棠吐槽:“你这话骗三岁小孩儿?”

    “沈小郎君可不就是三岁未满?”祈善笑了笑,差激得沈棠点儿撸袖子跟他拼命,“真要说理由,大概是沈小郎君出现得过于巧合。那个时候出现的是你,所以就是你了。”

    祈善:“……”

    信你这话就有鬼了。

    看祈善的架势,他不愿意说的内容,即便将他捶死他也不会说。沈棠只得跳过它,问出最想问的一个问题:“所以,你是想割据搞事?你真觉得——我是那块料???”

    专业的事情不应该找专业人士去做,何必这么想不开找她一个蹩脚青铜选手???

    震撼她全家一整年!!!

    “你不行?”

    祈善一个问题就戳中沈棠死穴,她几乎要跳起来问候祈善的户口本,叉腰仰头:“谁不行了?你才不行!祈元良,你礼貌吗?”可惜个头不够,气势没能百分百发挥出来。

    沈棠又想到了褚曜。

    “无晦……也是一个想法?”

    “没人甘愿平庸,腐朽而亡。”

    变相回答了沈棠的问题。

    “我要是让你们失望了怎么办?”

    让她画画她可以,只要甲方爸爸出钱够多,肝上长一个她都行。可让她争霸,真有点儿怯场。九年义务也不教这个啊,即便教过,她的专业也跟争霸基建不对口。

    难搞哦~~~

    “世道如此,失败才是常态,尽力即可。”

    祈善神色平静,隐约还带着点儿愉悦,他从不担心沈棠会拒绝——几次试探,沈小郎君的态度都相当微妙,即便是现在也只担心他们会失望,只口不提撂挑子不干。

    即便没他和褚无晦,沈棠也迟早会走上这条路,除非沈小郎君能无视“目之所及之饿殍,耳之所闻之哀嚎”,彻底摒弃凡俗。只是,其脾性注定做不到无视,入局便是必然事件。

    “只求无愧于人、无愧于心、无愧于己。”

    祈善说得坦荡从容。

    沈棠听了甚是触动。

    她狠下心,将手放在腰带上:“元良,你与我如此坦诚,有些事情,我也想跟你坦白。”

    祈善:“你作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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