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氏被这连翻动静惊得直接从椅子上站起来了。

    她方才明明一个人也没看见,怎么一句话说完,就凭空长出那么多人了?

    不来都不来,一来都来,这是约好的吗?

    还有,顾长卿与老太太出现在这里就算了,一个是来看龙凤胎的,另一个是来打牌的,可顾承风是怎么一回事啊?

    他爬上他们家的墙头做什么?

    姚氏惊得不要不要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现场五个人里也不知道究竟谁最尴尬,是无意中听了这巨大秘密的四个人,还是处于秘密旋涡的萧六郎,总之五个人神色各异,也是好半天没说出话。

    气氛越来越尴尬。

    最后,还是顾承风鼻子痒,没忍住打了个重重的喷嚏,这才算打破了院子里诡异的沉寂。

    “那个……顾……”庄太后想叫顾长卿,一下子想不起他名字了,满脑子都是这家伙赢过她的钱,好来气!

    顾长卿回过神,转身冲一身老太太打扮的庄太后行了一礼,倒是没叫太后,毕竟是微服出行,恐隔墙有耳听去了她的身份。

    “嗯?”庄太后冲地上的蜜饯罐子使了个眼色。

    顾长卿会意,忍住脑门儿上的疼痛,将地上的蜜饯罐子拾了起来,也亏得是铁做的,没摔坏。

    庄太后抱住自己心爱的小蜜饯罐子,神色复杂地进了院子。

    能不复杂吗?

    盼了那么久的小重孙孙,原来根本连个影子都没有!

    这就是她等不来小重孙孙的真相吗?心态都崩了啊!

    她复杂而又沉痛的目光落在萧六郎的……身上,从脑袋开始慢慢下移,一直移到某个不可言说之处。

    也不是没一起同过房,难道是不行?

    萧六郎头皮一麻,您这是什么眼神……

    然而不止庄太后是这个眼神,就连老祭酒也是神同步,满眼同情地看着萧六郎。

    作为男人,这样就有点丢脸了。

    本以为你当初只是伤了一条腿!

    萧六郎整个人都不好了,他还在消化顾娇脸上的胎记怎么会是守宫砂呢,就莫名被人鄙视和同情了……上哪儿说理去!

    姚氏看看神色一言难尽的众人,又看看仿佛吞了黄连的萧六郎,心道守宫砂的原因我要讲吗?喂,还有人想听吗?

    呃,算了,还是讲吧。

    姚氏说道:“是给我接生的稳婆不会点守宫砂,又不敢说不会,担心我们不给她那么多银子,于是去求了庙里的住持方丈。哪知住持方丈那晚喝多了,一不小心手抖地点在了娇娇的脸上……”

    “也正是因为这个胎记,才会让下人去抱孩子时误会娇娇不是我生下的那个孩子,没有胎记的瑾瑜才是……”

    这件事虽已过去许久,可每每再提起来姚氏依旧会忍不住感到心痛与惋惜。

    她不知该去指责究竟是谁的错,是她不该半路生孩子,还是不该去找那个乡下的稳婆……

    姚氏沉浸在自我难过的情绪里,院子里的其他人却完全和她不是一个频道。

    所有人的脑子里都只有六个字守宫砂,没圆房。

    顾承风手欠地揽住萧六郎的肩膀:“兄弟,老实说,你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萧六郎黑了脸:“……”

    顾娇去出诊了,忙活到了夜里才回。

    她一跨进院子便看见家中长辈齐齐整整地坐在堂屋,姑婆和姑爷爷也在,上一次俩人坐一块儿还是皇帝来碧水胡同养伤,不过各自坐着不说话。

    自打姑婆恢复记忆,顾娇还是头一次见二人如此和气。

    顾长卿与顾承风也来了。

    “你来做什么?”顾娇问顾承风。

    顾长卿的嘴角微不可察地勾了勾,看来在妹妹心里,这个与她一起喝过酒、骑过马、打过水漂的二哥也不怎么有分量嘛,都不能随便来碧水胡同的。

    顾承风嘴角抽了抽,没好气地说道:“你当我想来?是承林的生发膏用完了!”

    顾娇哦了一声,嘴角忙得厉害,都忘了顾承林的小秃顶了。

    “你等等。”顾娇去东屋放下小背篓,从里头取出医药箱,打开箱盖,果真看见里头多了一盒生发膏。

    小药箱不仅能判定病人所需的药物,还能记住病人的病程与用量,怪好用的,就是……不要再出现奇奇怪怪的东西就更好了。

    顾娇将生发膏拿出去递给顾承风:“给,一百两。”

    顾承风直接炸毛:“这么小一盒药膏你就收我一百两?太黑了吧!”

    顾娇面不改色道:“亲情价!”

    特别为你开设的亲情价,别人来,一两!

    顾承风心不甘情不愿地掏了银票。

    顾娇美滋滋地收下。

    所有人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顾娇从进院子便感觉气氛古怪,眼下是越来越怪。

    “发生了……什么事吗?都这么看着我。”她问道。

    “老太太老太太!”玉芽儿用托盘端着一碗补汤走了过来,“您要的汤炖好了!”

    玉芽儿将补汤放在桌上,黑乎乎的一碗,看着特别像是萧六郎煮出来的。

    庄太后把汤碗往顾娇面前一推:“喝了吧,专门给你煮的,你近日辛苦了,人都清瘦了,要多多保养身子。”

    一番话说得脸不红心不跳。

    众人暗暗冲庄太后竖了个大拇指,高还是您高。

    “哦。”虽然看着不太好喝的样子,不过顾娇不挑食,既然是家里人专程为她准备的,那她不能浪费了。

    顾娇捧起汤碗,深吸一口气,咕噜咕噜地喝完了。

    “呕”

    好难喝!

    顾娇差点吐了!

    众人唰的看向庄太后,这汤药真的没问题吧?

    庄太后哼了一声,怎么可能有问题?益气滋阴,专业滋补三十年!

    先帝的妃子都是喝的这种补汤,所以身体一个比一个棒!

    顾娇反胃得不行,她捂住胸口,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不经意地一扫,发现一桌子齐刷刷地朝她看了过来。

    她眨巴了一下眸子,晃了晃小脑袋:“哎呀,我不会是怀孕了吧?”

    书房内,听到这句话的萧六郎一口茶水喷出来

    所有人的表情一阵抽搐,如此睁眼说瞎话,请问你是如何办到的?

    “干嘛这么看着我?”顾娇问。

    “你圆房了吗?”顾承风耿直反问。

    顾长卿在桌子底下踹了他一脚!

    顾娇丝毫不知自己掉马掉得渣都不剩了,她挺起小胸脯,义正辞严道:“怎么没圆房?当然圆了!难道我脸上写着我是处子吗?”

    所有人看着她的守宫砂:是啊!!!

    顾娇:“……”

    萧六郎已经听不下去了,他恨不得用书把自己给埋了!

    这都什么兄妹啊?真是一个敢问,一个敢答,都不害臊的吗?!

    “娇娇!娇娇你在不在呀?小宝他闹肚子了!能过去给他瞧瞧吗?”门口传来赵大爷焦急的声音,打断了这一场差点就翻车的谈话。

    顾娇去隔壁看赵小宝。

    庄太后摆摆手,说道:“行了,都散了吧,玉芽儿,这汤你每三日给娇娇炖一碗,一定看着她喝完。”

    玉芽儿应下:“是。”

    顾长卿本是来探望龙凤胎的,奈何今日顾琰与顾小顺又歇在南湘与鲁师父那边了,顾长卿只得与顾承风一道离开。

    “咳咳,我、我也过去了,我看看净空的功课做得怎么样了。”老祭酒回了隔壁,今晚小净空在他那边做作业。

    庄太后则去了萧六郎与小净空的西屋。

    秦公公迈步跟上:“太后?”

    庄太后看着那张床,叫来随行的大内高手,指着床严肃地说道:“劈了它!”

    大内高手:“……”

    秦公公:“……”

    一声巨响后,庄太后挥舞着凤爪自东屋一路小跑出来:“哎呀!娇娇!秦公公和小邓子打架!把床弄塌了!”

    秦公公浑身一抖!

    干他什么事啊!

    还有,打什么架能把床打塌?这话听着很不对劲啊!

    顾娇没被庄太后嚷过来,倒是小净空先过来了。

    他刚做完作业,听到姑婆说床榻了,小小年纪正是好奇的时候,就去看是谁的床塌了。

    “原来是我的床塌了呀……”

    小家伙叉腰站在塌掉的床前,原地懵圈了好几秒。

    随后,他哈哈一笑!

    太好了!

    他的床塌了,今晚没地方睡了,只能去和娇娇挤一挤啦!

    “姐夫姐夫我要洗澡!”

    他要把自己洗白白、洗香香,再摆到娇娇的床上!

    一刻钟后,小美和尚出浴,换上了干爽的寝衣,浑身上下香喷喷的!

    “可以去和娇娇睡啦!”

    他一蹦一跳地去了东屋。

    结果小脚脚还没踏进去就被庄太后一把提溜了起来。

    庄太后:“今晚,你和哀家回宫。”

    小净空的小身躯一震:“为什么?”

    庄太后:“哀家寂寞。”

    小净空强烈抗议:“我要和娇娇睡!”

    庄太后无情拒绝:“不行,睡了就没小重孙了,哀家要小重孙。”

    小净空在半空中扑腾着小胳膊小腿儿,委屈控诉:“为什么要小重孙?是我不可爱了吗?”

    十万个为什么又来了,庄太后说不过他,索性不说了,直接将人提溜出院子上了马车。

    因为床榻了,萧六郎这一晚只能歇在东屋。

    顾娇没意见。

    洗漱完毕后,二人躺在柔软的床铺上,小净空在庙里习惯了睡硬床,因此西屋铺在下头的褥子比东屋要少一些。

    萧六郎从前不是没在这张床铺上睡过,然而也不知是不是心境不一样,今晚躺在上面的感觉与以往也格外有所不同。

    褥子似乎更柔软了,让人想到她娇软的小身躯,枕间全是她的气息与馨香,每一次呼吸都让人呼吸发紧、心口发烫。

    她就平躺在自己身旁,呼吸均匀而绵长。

    萧六郎睡不着,他轻轻地扭过头,看到二人的长发似有还无地纠缠在一起,夜色里突然就多了一丝暧昧的气息。

    曾经做过的梦不受控制的闪过脑海,他试图将不合时宜的画面从脑子里抹去,却越努力、越清晰,乃至于她平顺的呼吸听在他耳朵里都仿佛自带了一丝诱人的意味。

    “相公。”她突然侧过身来看着他。

    萧六郎心口一震,为自己的心猿意马感到心虚,他绷紧了神色,看向屋顶,一本正经道:“怎么了?”

    顾娇用手肘直起身子,看向他道:“没什么,就问问你下乡可还顺利?那些人有没有欺负你?”

    “没有。”他说。

    顾娇古怪地问道:“你的嗓子怎么了?都哑了。”

    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萧六郎更难以自持了,他的喉头滑动了一下,自始至终不敢看她:“大概是白天说话说多了。”

    “哦。”顾娇趴在他身侧,他不敢看他,她却坦荡荡地看着他,“那我给你倒点水喝。”

    他刚想说不用,她就已经麻溜儿地下了床,给他倒了一杯凉水递过来。

    萧六郎张了张嘴,还是接过来喝了。

    一杯凉水下肚,脑子里的旖念似乎淡了些。

    顾娇拿过杯子放在桌上,重新爬上床,在他身侧躺下。

    “你睡不着吗?”她问。

    “……没有。”他沙哑着嗓音说,“睡吧。”

    可顾娇等了一会儿,仍不见他睡着。

    是有什么烦心事吗?

    可他不说,她也不好多问。

    顾娇想了想,慢慢朝他挪了挪,一直挪到他身边。

    她拉开他一条胳膊,侧过身子,将自己的小脑袋枕了上去。

    她抱着她,学着大人哄小孩的样子,一下一下,轻轻地拍着他的肩膀。

    她哄得很认真,尽管动作有些笨拙。

    萧六郎哭笑不得:“你这是做什么?”

    顾娇睁大眸子,小脸正经道:“我哄你睡觉呀,你放心,我啥也不干,我是正经人。”

    正经人顾小色娇起先的确是安安分分地拍他肩膀哄他睡觉,拍着拍着,手感太好,就有点儿想要乱走位。

    她偷偷瞄了眼萧六郎,萧六郎的眸子闭上了,呼吸也比方才均匀绵长。

    像是睡着了。

    顾娇胆子一大,就去摸他的小胸肌,摸完胸肌摸腹肌,摸完腹肌摸腰肌。

    当她拿手指戳了戳他精壮得没有一丝赘肉的腰肢时,萧六郎忽然睁开了眸子。

    萧六郎捉住她不安分的小手,一个翻身将她虚虚地压在了身下。

    他的动作太快太霸道,连顾娇都没反应过来。

    顾娇愣愣地看着他。

    他霸道地将她的两只手腕扣在双侧,这是顾娇第一次在清醒状态下从他身上感受到男人的霸道与力量。

    怪刺激的。

    顾娇心想。

    一直养着的小奶狗忽然化身成了一匹成年的狼,带着不容抗拒的的霸蛮与野性,定定地看着她:“不是还小吗?”

    顾娇眨眨眼:“嗯?”

    他眸光一深,沙哑的嗓音自喉间溢出:“再撩拨我,我就不管了。”

    “哦。”顾娇的眼珠子动了动,慢悠悠地将自己的手腕从他有力的大掌中抽出来。

    他方才力道太大,都将她的手腕抓红了。

    萧六郎有些后悔,却并未表现在脸上。

    原本今晚就是被家长的长辈算计的,他自然不会乖乖就范,所以从一开始他就没打算真对她做什么。

    可这丫头也太调皮了。

    她是不是忘了他已经十八了?还当他是从前那个没开窍的浑小子吗?

    十四岁的小姑娘长一岁,与十七岁的少年长一岁是截然不同的。

    他大了,是一个真正的男人了。

    她知不知道他无数个梦里早已不再是漫天大火,而是无边的月色,无眠的灯火,无尽的交缠与占有……

    他做不到再像一年前那样和她躺在一张床铺上却能够不胡思乱想。

    顾娇揉着泛红的手腕,半晌没说话。首发.. @@@..

    萧六郎以为她是被自己唬住了,这下该知道收敛了,不料下一秒,她胳膊一伸,大字一摊,躺平了!

    萧六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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