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阳光从窗外透进,照在那青纱帐上。

    床上的男子眉头蹙了蹙,总算有了转醒的迹象。

    “大夫,我儿子没事吧!”一道清丽的夫人声音问道,似是十分担心。

    那床边把脉的大夫总算站起身来,回头笑眯眯的对那一身华服,雍容的妇人道:“夫人放心,兰少爷已经没事了!”说完,便退到了外屋,“老夫开个方子,您让下人照着方子抓药,煎服五日调养下身体便可!”

    “多谢大夫!”于淑华总算是松了一口气,示意身边的丫鬟送大夫离开,这才向里屋步去。

    清晨兰逸尘被送回来的时候,她是真的吓坏了。胸前一片绯红,昏迷不醒,她真是快急哭了。

    “来人,去花厅把送少爷回来的那位姑娘请过来!”她侧身吩咐,声音不大不小,却将床上的那人惊醒了。

    兰逸尘的眼睫颤了颤,眼帘缓缓启开,入目的是那天青色的帐顶。一刹间,一道倩影闪过,他愣了愣,闭了闭眼,想要捉住那道身影,却是未果。

    “尘儿?你醒了!”于淑华步上前去,俯身打量着自己儿子。

    那床上的男子睁眼,微微侧头,便看见了于淑华担忧的脸。他这才想起昨晚的事情,不由得从床上挣扎着爬起身来。

    “娘!我怎么会在这里?”他不明白,明明昨晚自己昏过去了。

    “这里是你家,你不在这里想在哪里?”那妇人在床边落座,一手揽过兰逸尘的肩膀,一手为他整理着衣襟,抚平柔顺的墨发,“多亏了千情姑娘,要不是她将你送回来,还不知道会出什么事呢!”

    “千情姑娘?”兰逸尘呆住了,目光一滞,不由闪过一丝狐疑,“陆无双呢?”

    “无双来看过你了,我已经让他回去了!”毕竟他们都一夜没有休息了,这样劳累下去可不好。

    兰逸尘这才送了一口气,忽的想起什么,又问,“昨夜可有命案发生?”显而易见,昨晚那个凶手,他没有抓到,所以他很是担心。

    于淑华蹙了蹙眉,却还是回道,“没有,你安心休养就好!”对于兰逸尘进六扇门的事情,她原本就是不同意的。做捕快本来就有够危险的了,自己儿子却偏偏还要做捕头。每次他有什么任务,捉拿什么杀人犯,她心里总是提心吊胆的,睡不安稳。

    “尘儿,你听娘一句,退出六扇门吧!”她语重心长的道。

    那人却是一掀被子,从她身边下床,“娘,我没事!我现在就得去六扇门,晚点再回来陪你啊!”他说着,已经一手拿过画屏上的衣服,一边往身上套,一边风风火火的往外去。

    于淑华急了,起身去追,“尘儿!”她这个儿子,从小就纵容惯了,她又不忍心打骂,倒是养成了这样的德行。

    兰逸尘的脚步迈得快,只是在迈出房门时生生顿住了。

    此刻他正站在台阶之上,与那步上台阶的女子相撞,好在两人都收住了步子,这才避免了相撞。

    兰逸尘呆了呆,显然脑袋没能转过弯来。半晌,他才抬手指着眼前的女子,“是你!”

    千情抬目,也是定定的打量着他。兰逸尘身上的衣服还没穿好,身上的伤应该是包扎好了。现在他的脸色可比昨晚好多了!

    “兰公子这是要出门?”她不解的道。

    兰逸尘沉眸,目光将她上下一番打量,最后道,“是你送我回来的?”

    千情微愣,尔后点头。

    “是你救了我?”他又问,眉头蹙得更深。

    千情又是一愣,她不知道如何回答这个问题。昨夜她去的时候,兰逸尘已经晕倒了,而那妖怪被红光隔绝不敢上前,妖怪的确是她解决的,这样,算是她救了他吗?

    “嗯,是我救了你!”犹豫半晌,千情答道。

    她的回答,让兰逸尘的心里微微一空。不明所以的,就是觉得有些失落。就好像,他心里期望救他的人是另一个人一样。但是到底是谁呢?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尘儿!你给我回来!”于淑华总算是追了出来,手一扬便揪住了兰逸尘的耳朵,不轻不重的,却是将他揪着往屋里拽,“你给我回来好好歇着!”

    “娘!疼疼疼…”无奈的,兰逸尘又折回去了,一张俊颜扭曲,疼得龇牙咧嘴。

    这一幕落在千情眼里,不由觉得好笑。她提步,随之跟上他们的脚步,也迈进了屋里。这是兰逸尘的房间,于淑华将他揪回来以后,便在桌前落了座。

    等到千情进门,她的目光才落到千情身上,将她上上下下一番打量。

    许久,久到千情被她看得浑身发麻,她才道:“千情姑娘是吗?”

    显然明知故问,但是千情还是傻傻的点了头,回道:“小女子千情!”语音清浅乖巧,眼帘低下,一副十分顺从的模样。

    对此,于淑华很是满意,点了点头,招呼她,“过来坐下吧!”

    千情有些受宠若惊,半晌才从惊愕中回过神来,向桌前的那对母子步去。兰逸尘在一边揉着自己的耳朵,莫名的看了自己亲娘一眼,又狐疑的看向千情。他可不明白于淑华心里在打什么主意,他现在只一心想去六扇门,了解一下昨晚的事情。而且,他应该再去见见那个酒楼的掌柜,问问他十几年前在那小巷中的事情。

    昨夜的经历彻底颠覆了他的世界观,原以为这世间是没有妖怪的。所谓的妖怪不过是人们编造出来吓唬孩子的。可是昨晚那个杀人凶手,那锋利漆黑的爪子,怎么看也不会是人手。所以,他现在有些相信了,这个世上是有妖怪的。

    若是昨晚那个真是妖怪,那么——千情又是如何救下他的?还有他昏迷之前从红光中看见的那一缕银发又是谁的?

    “我的簪子呢?”兰逸尘忽的站起身,目光一紧,心跳漏了一拍,忽的想起了什么。

    他的举动惊住了于淑华与千情,尔后于淑华这才想起了十几年前,自己儿子身上发生的怪事,“儿子,你说的簪子是那支红玉簪?”她也有些急了,兰逸尘从小身子就健朗,没有生过病。也是从兰逸尘出生开始,兰博远生意上一帆风顺,家中一切太平。他们一直觉得那支簪子是有来历的,不仅保佑了兰逸尘,还保佑了他们整个兰家。所以,那簪子丢不得!

    兰逸尘点头,目光转向一旁的千情,“姑娘可有见着?”很显然,当时簪子就掉在地上,而他是被千情带回来的。

    千情蹙了蹙眉,仔细回忆了一下。昨晚的确是看见了一片红光,但是她当时只顾着救兰逸尘,哪里顾虑到什么簪子。

    “我没有看见!”千情如实答道,摇了摇头。心里却是生出了疑惑,那红光是什么?簪子有什么意义?还有兰逸尘,为什么会与那个男人长得一模一样。

    兰逸尘的眉头蹙得更紧,起身从桌旁站起,便向门外去,“我去找找!”他说完便一溜烟出去了。

    这一次于淑华没有拦他,她心里也很不安,那红玉簪子丢了,会不会影响他们兰家的运势?

    “夫人不必担心,兰公子身上的伤已经没有大碍了!”千情见她面色不好,还以为她是担心兰逸尘。

    对于她出言安慰的这份心,于淑华很是欢喜。思绪一转,面上又浮现了笑意,眉目慈祥的看着眼前的千情,问道:“不知千情姑娘,婚配与否?”

    千情呆住了,面对这个问题,她的目光一滞,半晌没能反应过来。

    婚配?意思是问她成亲没有吗?她可是妖精,与谁成亲啊!

    “看姑娘这神情,没有成亲吧!”于淑华也是在这人世间摸爬滚打几十年的人,目光自然犀利一些。

    千情只得点头,讪讪的笑。像她这样的姑娘,于人界而言,只怕算是老姑娘了吧!

    于淑华正打量着她,目光从那俏丽的脸上转到婀娜多姿的身体,一番打量,她连连点头,“姑娘生得俏丽可人,性子又好,心地也善良。不知家住何处?家中可还有其他什么人?”

    一连两个问题,显然将千情惊呆了。这问题怎么听着怪怪的,却又说不出哪里怪。

    犹豫半晌,她才含笑回道,“千情是个孤儿,没有家,也没有家人!”她说的也算是实话。从她记事起,脑袋里就没有家人这个概念。

    她的回答让于淑华一愣,眸中划过一丝同情,却又闪现一抹坚定与喜色。她想,千情也许是个适合的人选。

    “不知千情姑娘觉得我家尘儿如何?”

    诶?

    千情的嘴角抽了抽,似乎是明白了什么,“夫人,兰公子人很好!”她如实回道,极力保持镇定。

    可是于淑华接下来的话却让她彻底震惊了!

    她说,“那姑娘可愿与我家尘儿结为夫妻?”

    这话一直回荡在千情的脑海中,百转千回,将她的心勾得砰砰直跳。

    ——

    找了一遭也没找到那支红玉簪子,这白日里的东街十分热闹,长街上的行人极多。而这僻静的小巷子里,却只有兰逸尘一个人。

    他此刻正猫着腰寻找着什么,模样十分仔细,直到走到巷子最深处。他才缓缓直起了腰。眼前是昨晚他晕倒的地方,空气中还浮荡着血的气味,足矣见得昨晚的事情不是梦。

    他蹲下身,二指并起,抹了一把地上暗红的血印子。这里应该是他昨晚躺的地方,这血是他的。但是这里除了他的血便再没有别的血迹了,可是空气中这般浓烈的血腥味却又是从何而来?

    千情说昨晚是她救了他,那么她是如何救他的?与那妖怪搏斗?她一个弱女子,能打得过妖怪?

    兰逸尘的脑海里满是疑问,很显然,他对千情心存怀疑,总觉得那个姑娘有些奇怪,却又说不清哪里奇怪。

    “老大你果然在这里!”身后传来陆无双的声音,拉回了兰逸尘的神思。

    他回身,目光落在巷口的陆无双身上,见他没事,不由得松了一口气,“昨晚你们都死到哪里去了?”明明昨晚都埋伏好了,为什么他遇险的时候一个人都没有。

    陆无双显然一愣,不由蹙眉,“昨晚我们一直埋伏在周围,可是一点响动都没听见。”直到等了许久,兰逸尘都没来,他才发现兰逸尘从他们布下的眼线下消失了。还是千情扶着他从巷子里出来,他们才知道他遇袭的事情。

    兰逸尘没再说话,半晌才问道,“昨晚大家没有受伤吧!”

    “当然没有,昨晚没有发生命案。千情姑娘说,已经把那凶手解决了!”

    “解决?”兰逸尘蹙眉,嘴角扬起一抹不信任的笑,“她一个弱女子,如何解决的?”

    “可是昨晚没有命案发生,不就说明是解决了吗?”

    “那你可看见千情如何解决那妖怪的?”

    “妖怪?”两个人并肩往巷子外走去,听到兰逸尘说妖怪,陆无双不由得顿住了脚,讶异的看着他。

    显然,今日的兰逸尘很是奇怪。他从来不相信妖怪一说,现在竟然说了妖怪,“你昨晚看见了?真是妖怪?”他的声音不禁压低。

    “我只相信我的眼睛看见的事情!”他从不说慌,也不会听信谣言。可是昨晚的事情,却让他相信了一件事情,这世上是有妖怪的。这几日来的命案,定然是妖怪所为。若不是妖怪,谁能够那么完美的将人的心活生生的掏出来,谁又能将人的精气吸干,将其变成一具干尸。谁又能将人撕个粉碎?

    他说着,已经步出了小巷。

    陆无双相信了,因为他了解兰逸尘。若不是他亲眼看见的事情,是绝对不会胡说八道的。

    “那你现在去哪里?我们是不是该请两个道士?”

    对于他的第二个问题,兰逸尘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只回答了第一个问题,“去薄欢酒楼,我有些事情想问问那个掌柜!”

    “什么事?难不成与妖怪有关?”

    兰逸尘没再回答只是一昧的往前走,直奔薄欢酒楼,找到了那个十几年前幸存的掌柜。

    晌午时分,阳光从酒楼的窗户照进,楼下一片喧哗,显然酒楼里的客人多了。

    而兰逸尘他们此刻却坐在楼上的厢房里,与那中年掌柜相对而坐。

    “二位大人有什么要问的,小的一定知无不答!”掌柜笑道,一脸诚恳。

    兰逸尘与陆无双对看了一眼,便将目光锁定了对面的中年男子,问道:“能更我说说十七年前,你在东街小巷中发生的事情吗?”

    他的话一出口,那掌柜便呆住了,身子不禁哆嗦了一下,显然是吓到了。

    “怎么?不是说知无不答吗?”见他许久不答话,陆无双笑道。

    许久,那掌柜脸上的笑意绝了,这才一本正经的道:“我是怕我说出来你们不相信!”

    他的话引得陆无双与兰逸尘又是互望一眼,显然,他们都猜到了他接下来要说的是什么事情。

    “十几年前的命案,实乃妖怪所为!”他幽幽的叹了一口气,饶是他这样与官府的人说,却是被当成疯子。后来,自那晚以后便没再发生命案了,他也就没有再四处去说这件事情。免得别人又将他当做疯子!

    “据说你是唯一的幸存者!”兰逸尘沉眸,定定地看着他,接着又道:“自你之后,便没有命案发生了,为什么?”

    “那妖怪死了!”掌柜的沉声回道,目光抬起,对上兰逸尘的眼睛。

    他的眼神告诉兰逸尘,他没有撒谎。但是兰逸尘还有些不解,“怎么死的?”有什么办法能消灭妖怪?他很想知道。

    但是掌柜却打破了他的幻想,十分实诚的道:“是一位姑娘!”当时他也没看清那人,只知道是一位姑娘。身着白衣,银发垂腰的姑娘。

    姑娘?兰逸尘二人又是相互一望,不可置否的,他们都想到了千情。

    “那你可知道那姑娘是如何杀死妖怪的?”兰逸尘的声音也沉了下去,显然,他对此十分注重。

    可是那掌柜摇了摇头,“不知道!”他当时只看见一道白光,就连那女子的面容都没有看清楚,又怎么会看清她的手法。

    兰逸尘蹙眉,扬了扬手,“你先下去吧!”

    掌柜起身,点了点头,下楼去了。厢房里只剩下兰逸尘与陆无双两人,静默坐了片刻,前者忽然站起身。

    “又怎么了?”陆无双不解。

    “凶手不止一个!”那些作案的手法,昨晚的那个只是挖心的妖怪。应该还有两个才是!

    陆无双的脸色微变,有些苍白,“你的意思是,今夜还会出事!”

    兰逸尘只定定的看了他一眼,没有回话。他今夜还得去东街走一趟,这一次也是去埋伏,但是没有诱饵。历经昨晚的事情,他也不敢再轻举妄动了。

    ——

    夜幕落下时,整个长安城便静了。六扇门发了通告,要求百姓今晚不得出门,也为了方便兰逸尘他们办案。毕竟是人命关天的事情,大家都提心吊胆的,乖乖服从,只希望六扇门能尽早查出真凶。

    兰逸尘一行人鬼鬼祟祟的在东街埋伏下来,等着夜色深沉,妖怪来临。

    然而,兰府中,千情正在厢房中沐浴,脑海里还想着白日里兰夫人与她说的事情。

    成亲呢!这种事情对她来说可是从来不曾想过的。

    可是今天经兰夫人一说,她的心动摇了。不为别的,只因为她对兰逸尘有些好感。因为他长得很像那个男人,而且给了她一种亲密感。也正是因为这莫名的好感,昨晚她才会救下他。

    “哗啦——”水声作响,她弓起了膝盖,双手环住。周身被温热的水围着,十分的温暖。夜风从半敞的窗口吹进,忽的她的柳眉一蹙,身子从水中脱出,扬手一挑,便勾起了画屏上的衣衫,刹那着身。

    千情的身影一闪,落在庭院之中。夜风静静的吹着,四周十分安静,但她却是感觉到了,这风中浮荡着浓浓的妖气。

    “啊——”一声惨叫从东苑那边传来,千情的目光一紧,便提气一跃,身影向东苑那边飞去。东苑是主卧,是兰夫人与兰老爷住的地方。方才那声惨叫——

    忽而,眼前黑影闪过,她的脚步生生顿住。

    于此同时,尚且埋伏在东街的兰逸尘,心跳猛然加速,眼皮跳个不停,总觉得十分不安,心浮气躁,很乱。

    “怎么?”陆无双侧目看了他一眼,只见他的脸色十分难看。

    兰逸尘摇头,目光扫了长街一眼,不由得站起身,“我想回家看看!”说完,便转身往兰府的方向去。对于他的异样,陆无双也不放心,当即将事情交给了身旁的人,便随着兰逸尘一并向兰府去了。

    长廊之上,青光白光交接不暇,千情的衣袂翻飞,身子灵巧的掠起,手中长剑劈下,那道黑影未来得及闪躲,被劈成了两半。

    双脚沾地,她片刻未做停留,便向着东苑奔去。今夜这妖气太过浓重,只怕数量不少。只是她不明白,为什么妖怪会到兰府来?莫非是因为自己昨夜斩杀了那个掏心的妖怪?

    思绪飞转,她的动作却未停下。身影似是清风一般穿过长廊、假山,到了东苑。

    这里的妖气更为浓烈,千情的目光微凛,长剑半扬,脚步不再向前。

    “唰唰——”周遭围上数道黑影,模样形态各异,不伦不类,看样子有的尚未修成人形。

    都是些小妖怪,与她相比自然差远了去。只是东苑里惨叫声不断,她的心提着,眉头紧紧蹙着,很是不安。

    “是谁派你们来的?好大的胆子!”妖乱人间,若是被妖王殿下知晓了,这些妖怪定然会受到重罚。再者,人界怎么会有这么多的妖怪出现,祸害百姓。这样下去,可是会使得天下大乱,难道妖王都不用管的?

    “你这狸妖,竟敢杀我兄弟!”一道浑浊的男音说着,千情瞬间了然,果然是为了昨晚的事情来的。

    她眯眼,长剑紧了紧,扬唇,“扰乱人妖两界的秩序,难道不该死?”

    她的话音刚落,身后一道劲风袭来,周遭十几条黑影便开始向她攻来。兰逸尘他们赶回来时,便看见东苑上空,十几道身影闪烁,看不清身形,却唯独能看清其间那女子。

    “是千情姑娘!”陆无双微惊。

    兰逸尘却没有多余的时间去惊讶,他奔进东苑,一路上看见不少下人的尸首,脚下的步子不由得更快。

    “爹!娘!”他蹙眉喊道,推开了他们的房门,却见屋里静悄悄的。

    空气中只浮荡着浓浓的血腥味,忽的一道劲风从他身后袭来,“哗——”裂帛之声顿响。

    兰逸尘闷哼一声,后背被拉出一条长长的口子,鲜血涌了出来。

    他的目光一滞,身体向前倾去,倒在地上。终于看见了他的爹娘!

    “爹…娘!”兰逸尘的双目瞪大,来不及回头去看,只是一脸惨白的看着他眼前平躺的两人。那是兰博远与于淑华,此刻两人正静静的躺在一起,地上的一滩血泊,而兰逸尘的双手正撑在血泊之中。

    他的眼里溢满痛苦,双目似是要爆裂一般,挣扎,生不如死,悲痛欲绝,这些字眼都没法形容他此刻的心情。

    “爹,您醒醒!”抬手晃动着兰博远的身体,他的胸口起起伏伏,气息紊乱。

    身后却传来了不轻不重的脚步声,还捎着一丝阴风,直袭上兰逸尘的后背。

    “噹——”兵器相撞的声音响起。白光顿现,那挥刀欲砍兰逸尘的男子被弹出了门去。

    白影落地,一头银发倾泻,妖娆的容颜映在月色下,若是有人瞧见,必定大惊。因为,那张容颜,与他身后地上匍匐在兰博远夫妇身上悲痛欲绝的男子,一模一样。

    削尖的下颌微微上扬,浅淡的目光看向天际颤抖的数十道身影。逐渐的,那黑影增多了,从整个兰府的角落里迸出,似是鬼魅一般,向那半空中持剑的女子奔去。

    捋着银发的手顿住,身影一闪,白衣男子消失了。身影一现,那男子已经一手抓住了千情的衣领,将其拎起,拔出了包围圈中。

    只错身而过的额一刹,千情的目光呆住了。

    身子被扔得很远,等她回过神来慢白衣的男子已经被那无数的黑影包裹,看不见了。

    千情这才想起什么,身子忽的一沉,便向着房里奔去。脚步却在房门前顿住了,身后的阴风袭来,她回身,一剑挡下,刀剑相触,再次发出渗人的声音。

    也正是这声音,将沉浸在悲痛中的兰逸尘拉了回来。月色下,那张俊脸缓缓抬起,却拉下一片阴霾。

    天际聚拢的妖怪越来越多,那白衣的男子却是方寸未乱,妥妥对战。只是他下手,招招致命,不过半个时辰功夫,那些围上去的妖怪便死了大半。

    忽的,天际又是一道白光乍现,一道艳红的身影闪现,立于那乌黑一团包围圈之上。

    身影似是刻在明月之中,发飞扬,衣袂舞动,仅仅只是一道白光,便将那一团捆着白衣男子的黑影全都震开了。

    兰逸尘抬眸之时,看见的便是那样一副光景。这是他这辈子见过的最为神奇的一幕,也让他相信,这世上不仅有妖怪,还有神的存在。

    “陆无双,我是千情啊!”女子清丽的声音喊道,拉回了兰逸尘的目光。他举目向院子里看去,只见那院子里与千情打斗的,正是手持大刀的陆无双。

    而天际,黑影只是被震开,损伤很小。那白衣的男子,不禁仰头望去。红影闪过,只是一瞬,便从他身边沉了下去。

    那一瞬,风中浮着淡淡的女儿香味。他的心微微颤动了一下,身子跟着沉下,却是追逐着那道红影而去。

    银发与目光一样的清冷,艳红的衣袂缓缓落下,似是飘落的,玫瑰花瓣,绚丽魅惑。而那女子站定,红衣曳地,一双美目便向那长廊里,房门前站着的男子看去。

    月色之下,那男子的面色惨白得有些吓人,一双漂亮的眼,此刻溢满悲伤。他的身上都是血,艳红的血,像是她身上的红衣一样。

    “你就是魂鸢!”身后响起男子半带质疑,半带惊喜的声音。

    她没有回头,也没有回话。只是眸光微转,将目光移到与千情打斗的陆无双身上。

    兰逸尘受伤了,就在方才,被他从小一起长大的男子,被他最信任的人从背后砍了一刀。

    魂鸢只怪自己来得太晚,让兰府变成了这幅模样。而她的千面,也变成了这幅模样。

    未等那白衣的男子再说什么,红影如风拂过,千情只觉一阵寒意扑面,陆无双的刀砍向她的胸口,想必是避不开了。

    怎知,那大刀停住了,眼前一道白光闪现,陆无双的身体被懒腰斩断。刹那,鲜血迸出,撒了千情一脸。

    她的脚下踉跄,后退两步。而门前站着的兰逸尘,双目再次圆睁,看着那倒下去的陆无双,心口又是一阵闷痛。

    “不…”他摇头。陆无双是他从小就一起长大的玩伴,他们俩就像是亲兄弟一样。可是现如今,他却亲眼看见他死在了自己的面前!

    而那个凶手——

    他的眼里闪过一丝恨意,目光落在那正看着他的红衣女子身上。不得不承认,那女子有一张举世无双的脸。眉眼如画笔勾勒,五官精致得不像是凡人。就在之前,他还以为她是神!是来救他的。

    可是也是一刹功夫,她却杀死了陆无双。毫不留情的,眼也不眨的,杀了他。

    她不是神,她是妖!

    他眼中的恨意,魂鸢看得一清二楚。她的眸光始终清冷,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在她的心里,凡是伤害千面的人都得死。

    可是不得不承认,他眼里闪现的恨意真是伤到了她的心。

    犹记得那时在地府里,他说过,让她等着,等着他找她。

    可是等了十七年,他始终没有来。甚至,连那支簪子也丢了。若不是她昨夜去了那小巷,只怕他们之间的信物,就真是丢了。

    十七年于妖精而言,不过是眨眼的功夫。但是等待却是长久的,似是过了一万年的光景一样。

    “你这个妖怪!”阴沉的男音迸出,带着几分咬牙切齿的味道。听得魂鸢一阵心寒!

    她的确是妖怪,还是妖王!今日发生的所有事情都与她脱不了干系,若不是她的放任,兰逸尘的父母不会死,陆无双也不会被妖怪附身,尔后被她斩杀。是她让他一夜之间一无所有,尝尽世间所有悲痛的滋味。

    那男子,拖着摇晃的身体,从台阶上步下。千情见了,急忙上去扶住他,“兰逸尘,你想干什么?”她是妖,所以她很清楚眼前这个红衣的女人必定不凡。不光是因为她强大的法力,还有她方才浑身上下散发出的王者之气,这绝不是一般的妖怪具有的。

    这个女人——

    “杀了我啊!把我也杀了!”那男子忽而笑出声来,笑声凄厉,却让魂鸢顿感悲凉。

    她的目光颤了颤,从兰逸尘与千情身上扫过,步子轻抬,向他迈了过去。

    千情下意识的将兰逸尘挡在身后,那模样,似是极怕魂鸢会伤害他。

    她的举动让魂鸢微惊。本来,她看见千情的时候便惊讶了一番,但是,眼前的女子浑身散着妖气,不可能是千禧。

    “让开!”清冷的女音说道,不是商量而是命令的口吻。

    千情浑身一震,刚想摇头,手却被身后的男子拉住,小心的拉到了他的身后,护住,“妖怪!去死吧!”一道剑光闪过,魂鸢的美目圆睁,素手握住剑身,那闪着冷光的剑尖却是指着她的眉心。鲜血从指缝间溢出,一抹艳红花了兰逸尘的双目。莫名的,他的心一阵刺痛,执着剑柄的手微微一颤,松开了。

    “哐当——”长剑落地,剑身一阵轻颤,发出悲哀的颤音。

    兰逸尘的步子不禁后退,千情扶住了他。

    目光颤颤的抬起,对上那银发女子的双眸。她的眸中寒冰轻覆,只是那寒冰之下,藏着一些他看不明白的东西。

    许久,魂鸢张了张嘴,眼睫颤了颤,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只是,极缓的从袖中取出了那支红玉簪。

    那簪子在她手上,散着血色的光芒,一闪一闪的,将那女子的容颜染得无比妖娆,却略显忧伤。

    素手拉过他的手,兰逸尘的身体轻轻一颤,这一颤魂鸢感觉到了,心里悲凉一笑,却只是将簪子交回他手里,道:“没关系,我可以等你!”她的声音十分轻柔,听得兰逸尘一阵心颤。

    她说可以等他,等他做什么?还有这簪子,为何会在她的手里?为何——到了他的手中,那光芒便消失了。

    魂鸢没有多说,她始终谨记着千面说过的话。即使他饮下了孟婆汤,即使他忘记了她的名字,她的容颜,她的一切,甚至他自己对她的感情。终有一日,他会想起来的,会拿着玉簪来找她,回到她身边。

    她可以等,静静地等,等到他记起来。尽管这等待让她万般难受,尽管他那陌生的目光,陌生的话语,让她心口钝痛。她还是会继续等。

    红衣维扬,那女子消失了。凭空消失,只留给了兰逸尘一支红玉簪。

    那双眸子,缱绻万千,似是有万千话语包含其间,说不清道不明,他也看不懂。只是莫名的,她消失前的那记眼神却是叫他觉得心口闷痛。

    红衣的女子消失后,那远处的白衣男子也消失了。千情来不及多看他一眼,也来不及确定那人是否真的长得与兰逸尘一模一样。整个兰府都静谧了,空气中浮荡着浓浓的血味。杀气散尽,那些妖怪死的死逃的逃,在那红衣女子出现的瞬间,所有妖怪都不见了。

    千情沉思了许久,恍然。

    那个红衣的女子,她叫魂鸢,是妖界的王。

    ——

    长安城外的森林之中,夜色与月色交融,从叶缝间落下,碎在地上。那红衣曳地的女子缓缓前行,背影落在白衣男子眼里,十分落寞。

    他的心莫名的一酸,看着她的背影有些犹豫。

    然而就在他踌躇着要不要上去与她说话的时候,魂鸢的脚步顿住了。

    “神界的人跟着本王做什么?”自始至终她都没有看那男子一眼,只知道,那个男人与她不是同类。他身上嗅不到一丝妖气,倒是能嗅到一丝若有若无的神气。

    她的话让那男子大惊,他已经将自己的神气隐匿起来了,她却还是感觉到了吗?

    这就是魂鸢,大帝的女儿,古上神魂鸢!

    男子的眸光闪了闪,却是一瞬镇定,面色从容的提步,却在她身后三步远外的地方站定。温和的嗓音道:“近些日子,妖乱人间,扰得民心不安。所以大帝派我前来,查看一二,顺便给妖王一句忠告!”

    魂鸢的眼帘掀起,目光平静的看着森林的前方,唇角冷冷的上扬,眸中的悲伤褪尽,只余下刺骨的寒意。

    身后的男子似是感受到了她的寒意,接着道:“四界已经和平共处近万年,若是往后妖界再干扰人界秩序,那就休怪神界无情!”

    “是吗?”无情,是挺无情的!那坐在九天之上的男人,何时有过什么情!

    她的嗓音极沉,压低的声线给了那男子一股压迫感。那红影动了动,却未回身,“那就回去转告你们大帝,本王随时恭候!”妖,不是她放出来的。十七年前,她回到妖界,便下令封闭了人界与妖界的结界口,不允许任何妖怪私下人界。

    至于这几日发生的事情,出现在人界的这些妖怪她都不知情。肯定是有人故意为之,不知是与她作对,还是想与神界作对。

    魂鸢本想亲自处理好这件事,息事宁人。不过方才身后男子的话却让她改变了主意,她不介意,与神界一战。就算会输,至少能见到那个高高在上的薄情男人。

    “魂鸢上神!”男子蹙眉唤道,用了尊称。

    魂鸢这才回身,只是目光触到那男子的脸时,不由得顿住了。

    那男子着了一袭白衣,银白的发,与她无异。只是那张脸,那张妖娆俊美的脸,却让她的心为之震撼。

    怎么会?这张脸怎么会与千面一样,就好像白发时的夜狂……

    “你是谁?”她的目光轻颤,薄唇微张,许久才发出声音。

    那男子定定的看着她,目光细细打量着她的眉眼,忽而温润一笑,回道:“我叫噬影!”

    好事就是,噬影出现了!坏事就是…嗯,女神伤心了!千面不认她呢!虎摸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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