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轻轻吹过,将那男子的声音吹到魂鸢而耳边。她的震惊,远远超出自己的想象。当初白梦琛与她说起的时候,她就应该知道,这世上还有一个人,与千面夜狂长得一样。可是,再怎么想象,也不及亲眼所见来得震惊。

    许久,魂鸢都没有说话,她只是仔细的打量着那男子的五官,与夜狂一模一样。

    “我已经不是上神了!”她拧眉,纠正他方才的称呼。

    噬影微微一愣,显然没想到震惊之后,她说出去的竟然是如此平淡直白的一句话。还以为,她会追根刨底,至少也问一问他与千面他们的事情不是吗?他见过千面,那个与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男子。当初他被白梦琛带到长安城外的那座山上,是他救了他。岁不明白为何这世上会有与自己长得如此相似的男子,但是他明白,他们的存在都是为了魂鸢。

    从他记事起,就听说了魂鸢这个名字。她是远古上神,是上古大帝的女儿。她的美貌惊天动地,她的事情也是那无边天际,芸芸众神的闲暇话柄。他听说了她所有的事情,他也一直认为自己是容千夜的一部分。这一切,在没有遇见魂鸢以前,他就知道了。没有因为任何原因悲伤,反而因为自己是容千夜的一部分,因为自己与魂鸢有着无形的羁绊而感到荣幸,一直期盼着遇见她。也许,这世上再没有像他这般的人了。

    他的存在,似乎就是为了深爱眼前的女子一样。

    步子不知不觉间靠近,噬影的目光紧紧的锁着魂鸢,含着缱绻万千的爱恋,格外的深沉。

    对于她的靠近,魂鸢却下意识的退让了。她已经接受了夜狂与千面的感情,可是面对眼前这个叫做噬影的男子,她想趁着自己尚未泥足深陷之时,抽身远离。

    喜欢上两个人已经违背了她的初衷,只是情之一字,包含太多的莫可奈何。她的心为何会这么大,能够装下两个男人,就连她自己都感到疑惑和不解。

    魂鸢的退让令噬影停下了脚步,她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着实让他心颤,“你这是,怕我?”

    “回去转告你们大帝,三日之后,无稽山。本王恭候!”她的言语冰冷,将噬影传达的温柔冻结。她的确在躲避他,因为不想自己喜欢上第三个男人,不想自己的心变得更加宽广。仅仅因为夜狂,便让千面如此的痛苦,她再也不希望十七年前的事情重演了。

    该说的说完,魂鸢便转身往森林出口走去。只留了一道艳红的背影,倩丽的身姿尚且徘徊在噬影的脑海之中。

    她与传说中的魂鸢有些不一样。

    魂鸢,本应该是一名温柔的女子才是。那么,是什么让她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

    回到妖王宫,那等在房檐下的墨衣男子便迎了出来。他的墨发轻束,原本冰冷的面上含着浅浅的笑意,目光温柔的看着魂鸢,因为她就是他温柔的所有理由。

    “你若是再不回来,我就要去人界找你了!”他的嗓音沙哑,似是刚刚从但心中解救出来。

    面对这样的夜狂,魂鸢也是无可奈何的。她现在看着夜狂,便不由得想起千面。那男子眼中的恨意,与陌生的目光,让她的心一阵抽疼。

    依偎在夜狂的怀里,呼吸着他身上好闻的味道。魂鸢宁静的眉头展开了,那心口的钝痛减去,就像服下了一剂良药一般。

    “怎么了?阿鸢?”她的异样,夜狂瞧出来了。目光垂下,缓缓握住了她的手。

    便是牵起她手的一刹,夜狂的眸光沉了下去,轻轻拉开两人间的距离,将她的手抬到自己眼前,“你的手是怎么弄的?”语气不由自主便阴沉了,听得魂鸢一愣。

    她这才想起自己的手上还有伤,因为是皮外伤,倒也忘记处理了。

    “没事!”她扬唇,缓缓抽手。夜狂却不放,握着她的指尖,细细查看她掌心的伤口。魂鸢是不会让自己受伤的,除非这伤是千面留下的。

    她不回答,夜狂已然猜到了。面色又沉下几分,不再说话。

    许久,久到他以为魂鸢不会再说话。那女子的唇瓣却动了动,道:“去御书房,有事情与你们商量!”她的面容十分的严肃。对此,夜狂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她此去人界,遇到什么大事了。

    果然,等到烨华他们聚到御书房时,魂鸢便将三日后无稽山的事情说了出来。

    无稽山是位于妖界边缘的一座神山,也身处神界与妖界的结界口,不属于四界任何一界。那里是开战的最好地点,不会殃及人界。

    “不可!这太仓促了!”伊燎沉着沧桑的声音说道,眉头紧蹙,显然是不赞同的。

    魂鸢没有说话,只是将目光转向尊郢与潇黎,“你们怎么看?”

    两人皆是垂眸,只坚定说了一句,“誓死追随!”

    他们都明白的,身为魂鸢的守护神,唯一能做的就是呆在她的身边,一直追随她,保护她,甚至为她去死。只是,潇黎始终想不明白,敖冽为何要做出违背魂鸢的事情来。按理说他们之间有着羁绊,应该不能改违背魂鸢的意思才是。除非,他身后有什么上神级别的人,替他斩断了他与魂鸢之间的羁绊。

    魂鸢的眸中浮起一丝欣慰,最终,将目光转向了一旁的夜狂。

    夜狂没有说话,只是定定的看着她。四界太平这么久,魂鸢却忽的挑起战争,若是侥幸赢了也就罢了,若是输了……

    那后果,他不敢想象。只是,他明白魂鸢,从来都是一个说一不二的主,没有人能够劝得动。所以他沉默了,不想违背她的意愿。

    “那就这样定下了!具体战略,等本王思虑周全,再召你们过来。”她语道,言下之意,便是让他们退下了。

    御书房里只剩下夜狂与魂鸢二人,一个稳坐书案之前,一个转身踱步到窗边。

    许久,夜狂才问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与神界作对,于你而言有什么好处?”

    魂鸢的眸光沉了沉,被他看穿心事的感觉实在不怎么好。若要真说有什么好处,那么能见到那个男人算是好处吗?能够弄明白自己被处以陨落之邢的原因算是好处吗?

    “妖乱人间一事,必定有人在背后捣鬼。也许那捣鬼之人就等着你掉入圈套与神界开战!”夜狂回身,目光定定的看着那女子。

    魂鸢却没有丝毫动容,“那就如他所愿,与神界开战,定然能够将那捣鬼之人引出来。”

    “阿焉——”他唤她,语气颇为无奈。有时候,她的想法都太过直率天真了。

    “你不会明白的!”她的声音略微清淡,简单的一句话便将他所有问题搪塞过去。

    夜狂的目光闪了闪,却是什么也没再说了。他不明白?其实他明白的事情比之魂鸢还要多。只是,过往的那些事,她忘记了也好。

    ——

    几日后的清晨,长安城便穿出了兰府遭灭门的噩耗。

    妖怪的事情被掩盖了下去,只道是兰逸尘在六扇门为官,得罪了不少坏人,他们来报复了。

    素白的灯笼高挂,那一具具尸体被抬出兰府的大门,而那身着丧服的男子站在兰府门前,一一目送。陆无双的爹娘前来哭诉的时候,兰逸尘狠狠挨了一拳。

    “都是因为你!我家无双要不是跟着你进什么六扇门,做什么该死的捕快,怎么会年纪轻轻的就死了!”陆母的责骂声响彻整条长街,街坊邻居全都聚拢来看戏,一个个指着门前立着的兰逸尘闲言碎语。而当事人,却是面无血色,一脸呆滞。

    他,尚未从悲伤中回过神来,只觉得整个世界都是空白的。

    一夕之间,他就失去了所有。不仅凶手没抓到,亲人、朋友都失去了。

    “好了!”陆父的声音响起,制止了自己夫人,转而看向一旁目光呆滞的兰逸尘,莫不哀伤,“尘儿,你以后自己保重吧!”好歹他也曾与兰博远是至交好友,自己儿子的事情也不能全怪在兰逸尘的身上。他也只是个尚未成家的孩子,至少在他们眼里他还只是一个孩子而已。

    千情倚在门边,目光淡淡的扫过兰逸尘,眼里闪过一丝莫名的哀伤。她不知道兰逸尘是怎么想的,而那些妖怪还会不会回来。但有一点她可以肯定,兰逸尘与妖王魂鸢,是认识的。而且,以魂鸢看兰逸尘的眼神来看,他们的关系非同一般。

    一日,从早到晚,兰逸尘始终站在兰府的大门前,面容呆滞的平视着前方。来来往往的人影未能挪动他的目光,直到陆无双的尸体被抬出兰府的大门,从他身前经过。那双死静的眸子总算有了几分神色,不过是哀伤更为浓重,有一种从梦中惊醒的感觉。

    他始终将这发生的一切当做是一场梦,只可惜,这终究不是一场梦。

    天色逐渐沉下,那些进进出出的人总算消匿了。整个兰府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只是却与往日有些不同。

    府门前挂上了白色的灯笼,而那些新雇的下人,只是自己忙碌着自己的事情,主人家的哀愁与他们似乎没有任何关系。

    千情走近,兰逸尘却是提步往府里步去。

    明日兰家夫妇就要下葬了,他今夜想去灵堂,好好的陪着他们。

    与千情擦肩,那男子没有看她一眼。后者却是顿住脚,微微侧身,看着他的背影。蓦然想起那晚他将自己护在身后的情景,心里划过一抹异样,却来不及捕捉。

    只知道是很温暖的感觉,就像是家人一样的感觉。

    夜格外深沉,天际划过一道闪电,不过片刻,雷声便至。惊雷过后,是声势浩大的一场雨。这是今年最大的一场雨,似乎是上天在怜悯兰逸尘,为他哭泣。

    夜风缱绻,吹进灵堂之中,将那一双棺材前的烛火摇曳。明灭的烛光,洒在那蒲团上跪坐的男子身上。将他一身素白的孝衣染得温暖。只是那俊颜,始终毫无血色,目光也没有焦距,不知道心飞往了何处。

    千情端着热腾腾的燕窝进门,打眼看去,便看见了那跪在蒲团上的男子。他的背挺得很直,身影却是十分落寞,看得她微微蹙眉。

    她走近,清浅的声音道:“你已经一天没有吃东西了!我让厨娘为你煮了燕窝!”

    兰逸尘的眼睫颤了颤,目光闪烁,眼帘不禁垂了下去。恍惚又听见于淑华的声音,语重心长,又极有耐心的给他煮他最喜欢的燕窝吃。也正因为此,曾经是大家闺秀的于淑华,开始亲手下厨。

    他有一双这世上最好的父母,只可惜好人都不长命。他尚且没能报答他们的养育之恩,甚至没来得及陪伴他们。

    “兰逸尘,你这样下去,身子会垮掉的!”千情蹙着眉,将燕窝摆在他面前,蹲在他身边。

    她的双手环抱着膝盖,微微侧头看着他,那憔悴的容颜,实在让她心疼。

    “垮掉也好!”他的唇瓣动了动,总算是说话了。

    “说什么傻话!”千情的眉头蹙得更紧,伸手端起燕窝,凑到她的面前,“乖乖吃点!你要是死了,我可会很麻烦的!”

    前几日于淑华才语重心长的与她说什么,以后兰逸尘就交给她了,这些话一出口,便是间千情当成了他们兰家的媳妇。饶是她一个妖精,却也懂得于淑华的意思。她应该拒绝的,可是心里却无端的窃喜,总觉得与兰逸尘在一起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

    “我与你没有任何关系!”那人抬目看了她一眼,目光十分清冷,就好像她是个陌生人一般。

    他的目光使得千情一愣,眸光闪了闪,半晌才回过神来。心就好像沉入了谷底一般,看着兰逸尘,眸光说不尽的复杂。

    她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现下的心情,就像是被千万只蚂蚁啃咬一般,叫她难受。

    这是什么感觉?她从未体会过。

    “你要是死了你们兰家就要绝后了!”半晌,她轻轻喃喃。

    仅此一句,便戳中了兰逸尘的要害。他知道爹娘的一直以来的心愿都是希望他早些成亲,为他们生一个孙子,为兰家传宗接代。莫名的,他的心里又是一痛,就像有人拿针扎他一样。

    似是看出了他的动容,千情的心跳不禁加快,身子微微凑前,双目明亮的看着那人,“我嫁给你好吗?”她的声音极轻,问得小心翼翼。

    兰逸尘惊了惊,目光终于落到了她的脸上,闪了闪,将她锁定。

    眼前的女子,有一副姣好的容颜。那双美目也十分的耀眼,美得足以让人失神。从当初于淑华对待千情的态度,他就能够看出,他的娘亲曾经想过将眼前的女子收做他的妻子。

    的确,他对千情并不排斥,相反的,有一种像是家人的温暖感。就像方才,她能叫他想起于淑华一样。

    但是很奇怪,他心里竟然有些排斥她方才说的那句话。

    “千情姑娘,我现在没有心情成家!”他如实答道,眼帘垂下,将目光移开了。

    “好吧!”那女子耸了耸肩,身子后仰,盘腿而坐,与他并肩,“不知道为什么,你能给我一种安心的感觉!”很安心,呆在他身边就十分的安心了。似乎,有他的地方,就是她的家。

    她的话让兰逸尘浑身一震,尔后自嘲的扬了扬唇角。安心吗?像他这样子还能给人安心的感觉吗?是不是有些可笑!

    若是他真的有能力让别人感到安心,只怕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他也不会失去父母双亲,失去朋友。

    “千情,你给我一些时间。”他终是舒了一口气,目光微转,温柔的落在那女子的身上。他应该感谢她的,这几日都是她陪着自己度过的。尽管她什么都没帮上,却是陪在了他的身边,让他知道并不是只剩下自己一个人。

    “你的意思是?”她侧目,对上那人的双目,眼里流光溢彩,像是看见了希望。

    兰逸尘没有多话,尚未发生的事情,他不敢妄下结论。他只知道,也许他和千情可以试一试,毕竟他们都给了彼此家的感觉。

    “对了!你认识魂鸢吗?”

    砰砰——

    心跳猛的强烈,似是极其震撼。

    兰逸尘的双目也不禁睁大,眸中逐渐有了神采,却含着万千茫然。

    怎么回事?那个名字——

    “怎么了?”千情瞧出了他的不适,不禁担心。

    那人却是转头看着她,目光闪烁不定,半晌才问道:“那是谁?”

    千情一愣,眨了眨眼,蹙眉,“你不认识她?”那为何那夜魂鸢在看见他的时候,眼里流露哀伤。她应该不是一个随便哀伤的女子,她可是妖界的王啊!

    “那你的红玉簪是怎么来的?”经她一提醒,兰逸尘这才想起了那晚的事情。

    那女子惊世的容颜再次浮荡在他脑海之中,似是一副绝美的画卷,将他的心神震撼了。尤其是那一头银发,绝对不是凡人所有的。

    银发——

    他的目光微闪,似是想起了什么。

    那夜在东街小巷,透过红玉簪的红光看见的那缕银发。莫非——就是她的?

    咳咳,要是没断网,晚点阿奴会献上二更的!请原谅,么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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