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有道黑影闪挡在前面,他以剑敌箭,厉风扭曲他的脸,猛龙蠕动身躯,活动的骨骼咯咯地响,它含血的眼睛盯着他,骤然张开血喷大口袭冲了过来!

    夜枭凄声啼叫,惊天鸣地咣当一响,长剑断成两半,那人竟被连人带箭射到十丈外的苍树上。箭穿过他的眉心,插进树干里,殷红的血从眉宇间划落,湿进他寒星般的眸子。

    夜风呼呼地响,吹动鬓角墨发,垂落身体悬在半空,清秀的脸还遗留战斗时的狰狞,与之前潇洒向天笑,霸气扫官兵的少年判若两人。

    凤惜瑶征在原地,周围的空气连着尘埃滞在半空,褐色的瞳孔收缩,全是于风惨死的模样。

    龙珩将她带到地面,讥讽道:“他倒会怜香惜玉。”

    离开时,风中飘来女子的歌声,这次,终于听清她唱的是什么。

    月娇娇,红娘笑,江郎行去不回了,不回了……

    宫里来刺客的事已经风平浪静,唯有皇上那一箭射出了名,射出了风华绝代。

    宫里的嫔妃听闻此事,恨自己为什么不在场,偏让凤惜瑶揽去了“冲冠一怒为红颜”的美名。

    大清早,御花园闹开了锅,大家跑到湖边挨在一起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侍卫下水捞东西,站在岸边的深衣女子指挥道:“把他给本宫捞上来,千万别又沉到水里去了,对了,尸体上的物件一样都不能少。”

    在众人的见证之下,一具僵硬的、穿着宫衣的女尸被捞上岸,站在一旁的秦颂命令仵作验尸,两人交头接耳地讨论,又检查了一会儿。

    许久,他起身对深衣女子恭敬道:“启禀玫瑰娘娘,根据尸体种种迹象已有结果,但此事非同小可,还需向圣上禀报。”

    青龙殿。

    龙珩盘腿坐在高位上,肆无忌惮地搂着凤惜瑶,张嘴就是一颗葡萄,时不时还大声调笑,惹得在场的人脸色难看,身上的龙袍完全玷污圣颜。

    众嫔妃见此,表面贤达淑良,眼里尽是不悦。

    凤青菱已经被宠上天,私底下也有跟她们走动,口口声声说大家有福同享。

    可如今,皇上着了魔似的往她身上粘,哪还有同享可言。

    凤惜瑶注视春风得意的凤青菱,暗道:树大招风,你尽管妖气冲天吧,你越是得宠,事情就发展的越顺利。

    “末将参见皇上。”

    龙珩停下欢闹,眯了眯眼,对跪拜阶下的秦颂道:“秦将军有何要事?”

    “启禀皇上,末将在御花园湖畔捞上一具女尸,其死因特殊,还需圣上定夺。”

    龙珩不耐烦地挥手:“交给衙门处理。”

    “皇上,此事关系到您的安危!”秦颂不肯退下,又是深深一拜。

    “哦?”龙珩来了兴趣,饶有兴味地说:“一个宫女也能危害到朕?”言下之意,你这个将军干什么吃的。

    “末将失职。”秦颂嘴上说,行动上可没一点失职的样,他正色道:“现今反贼仍存,兵力虽然分布到平阳城,重点把守皇城,但反贼奸诈狡猾,无孔不入,死尸又是在刺客之后出现的,一切必有蹊跷!”

    “蹊跷?你倒说说看。”

    “还请皇上准许微臣起身说话。”秦颂上拜朝廷,下跪能人,心底早就瞧不起骄奢淫逸昏君。

    “将军请起。”龙珩正色道。

    “谢皇上。”秦颂起身行向殿外,对守在外边的太监说:“传仵作。”

    “传仵作!”

    随着太监的声落下,仵作快步走来,身后是几个抬着担架的太监。

    “卑职叩见皇上。”

    “免礼。”

    秦颂对仵作点头,示意他莫要紧张,将事实一一道来。

    “启禀皇上,此女在水里有很长一段时间,且中毒迹象明显,依卑职多年经验可以断定,她身上定有什么东西导致今日才浮出水面。”仵作如实禀报。

    “此人五脏六腑俱裂,七窍流血,受人内力所催,毒发生亡——是无间散之症。”秦颂掀开担架上的白布,是具七窍张开,腹下破开一条缝并沾有黑血,发丝有银虫,溃烂不成样子的女尸,怕诸位娘娘害怕,他重新盖上白布,“无间草之所以有这个名字,是因为它无色无味难以让人察觉,武者皆知,用内力即可催其发作。”

    “将军的意思是有人潜入皇城,正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龙珩笑靥如花,冰冷地目光扫过嫔妃们,“无间散入人体内,遇血即散发幽香,银虫恰是喜好无间花的虫子,它们长期存在人体,就会保持鲜活,以至于尸体到现在才浮上来。”

    “皇上圣明!”秦颂佩服道。

    就在此时,玫瑰站出来跪到阶前:“皇上,臣妾有本可奏!”

    “哦?难不成玫瑰也发现了什么?”

    玫瑰点头,挥手喝道:“带证人上来!”

    殿门外来了一个青衣婢女,她怯懦地往妃子里看了眼,战战兢兢地跪下来,:“奴婢参见皇上,皇上千岁千岁……”

    “啰嗦什么,赶紧把实情禀报圣上!”玫瑰冷声喝道。

    “那、那日,奴婢打扫完御膳房,宋公公就叫奴婢去孟妃娘娘那帮忙,到了门外,奴婢听见里面有人谈话,其中的内容是关于江湖反贼,说是要盗玉玺什么的。”

    “贱婢——休要在此血口喷人!”孟秋霞暴跳如雷,冲过去就是一巴掌。

    听到此处,坐在椅子上的凤惜瑶立即兴奋,声音熟悉得紧啊,是御花园杀人的锦衣女子。

    望向龙珩,心底豁然开朗,她不得不佩服他的一箭双雕。

    他怕是早就孟妃是细子,只是为了不打草惊蛇才任由下去;杀人的那天晚上,他定是潜在什么地方,恰被自己掺和进去,目睹了一场主仆分裂。

    纱帽男在宫中安排的眼线环环相扣,而龙珩只揪出一根线,得到的消息也不过是于风要进宫里取情报;所以他欲擒故纵,将计就计,悠然自得地来了个瓮中捉鳖,自编自导出了这么一场戏,又借女人的争斗将自己置身局外,不得不说他城府之深。

    “乱语?”玫瑰冷哼一声,脸上出现妩媚的笑:“臣妾记得,皇上有四块边塞国的寒冰佩,分别雕刻有青龙、白凤、麒麟、玄武四神兽。一年前的大祭典,孟妃娘娘一舞倾城,俘获君心,皇上不是送了一块寒冰玄佩给她么?”

    龙珩眯了眯眼,目光移到死尸身上,冷声问道:“爱妃,那块玉佩是不是朕赐给你的?”

    众人把目光移到露在外边的玉佩,发现它经过长时间浸泡,更为发亮,还冒着点点寒气。

    当时为了收买秋池将玉佩赐给她,没想到今天是它出卖自己。孟秋霞灵机一动,刚想辩解才发现不对,秋池是个孝女,凡是值钱的东西都会寄到家里,怎还会留在身边!

    她恍然大悟,原来,眼前这个纵酒色的昏君才是主导一切的幕后黑手!

    她绝望的闭上眼,不再辩解,点住身上的穴道当众倒下,七窍流血而亡。

    当晚,孟秋霞故意推了一把宫女,促进先前投放的无间散,使秋池体内毒xing的发作,不让计划败露。可没想到,所做的一切,都只是徒劳。

    龙珩怒不可歇,拍案而起:“朕要全力排查皇城,扫除反贼!来人,把孟……贱人的尸体拿去喂狗!”

    在座的人噤声不语,都不敢触碰暴君的怒火,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被拉出去砍头。

    回步摇阁的路上,凤惜瑶把手伸进口袋,触到冰冷的铃铛,还有布条。

    于风死前不知什么时候,在她口袋里,塞下惊天秘密。

    那天夜里,他伫立檐边,为一个女子感伤,抛弃了潇洒的笑。她很好奇,究竟是怎样一个女子,才让他不要命的付出。

    布条上写有一个人的名字,她叫做,花凉。

    自那以后,凤惜瑶想尽各种办法打听消息,想要见到这个女子。

    她略有小成的烹饪技术,终于在御膳房打开一条通道,与庖头庖丁混熟,手把手传授厨艺。

    就像现在,凤惜瑶在厨房打下手,边动手边说:“皇上平时都喜欢吃些什么?”

    宋大哥是土生土长的平阳人,十岁就进宫,在御膳房一混十几年,见过形形**的人,但也被凤惜瑶精湛的演技骗过,以为她是宫里的婢女,想博得皇上欢心,见是个机灵的人儿,嘴又甜,实在讨人欢心,也不去计较那点小心思。

    他顺口回道:“皇上从小爱吃鱼,可近来肠胃不大好,吃不得油腻,连着清蒸也被退下。”

    凤惜瑶洗好菜放到篮子,擦了擦手说:“皇上胃口不好,也是烦了才退下菜,您的手艺,这宫里人还不知道么?”

    宋大哥嘿嘿地笑:“看你说话的底气,想必有法子吧?”

    凤惜瑶打了个响指,伸手进水槽里抓鱼,一系列的忙活下来,一道清蒸鲤鱼算是完成。

    她端到宋大哥面前,笑说:“保准圣上开颜笑!”

    “小瑶的手艺我是信得过的。”他表面这么说,还是用银针试毒,“宫里乱,你也别放在心上,毕竟这是掉脑袋的事。”

    “知道。”

    御膳房的门开了,伙计招呼着有太监主管来要菜,宋大哥也开始忙活起来。

    凤惜瑶收得人心,烧柴的婢女对她招手,在耳边细语详说。

    原来,花凉进选秀女的时候没被选上,就在御膳房当过伙计,后来因为烧有一手好菜得到圣上褒奖,飞上枝头当凤凰去了。

    后来不知出了什么事,消失了。

    听完消息,凤惜瑶把仅存的银两塞到她手里,心事重重地离开。

    唱歌的女人,就是花凉。

    夜深人静,凤惜瑶趁着月儿熟睡,带上于风留下的匕首,来到冷宫。

    她趴在墙上,注视前方府邸。

    朱漆门外的官兵身强体壮,以这具身体的体质来说,就算她的搏击术再厉害,也绝不可能悄无声息地干掉他们,必须用“调虎离山计”。

    翻下高墙,她走向那些弃妃,装疯卖傻起来:“皇上在那里,去找皇上,皇上……”

    弃妃们呆滞的眸子亮了起来,撩开长发,咬牙切齿:“贱人,不准跟我抢皇上!”

    “皇上是你的,皇上是你的……”凤惜瑶神情呆滞,指向无名府邸,“皇上躲在那里,他躲起来了,躲起来了……”

    弃妃们乱作一团,疯疯癫癫地嚷叫,像回到从前,她们做着梳妆打扮的动作,挤到面前问:“我美吗?”

    凤惜瑶拍拍手,龇牙傻笑:“美美!”

    弃妃们推开门蜂蛹而出,冲向府邸,嘴里依旧是“皇上”,惊得官兵拔刀相见。

    趁乱爬上离墙仅有半尺的树,她纵身一跃,坐到墙头上,望及四下无人,便跳了下去。

    许是无人问津,屋外杂草丛生,时不时传来虫子郗窣地叫声,皎洁的月光照射,又是一扇朱漆红门。

    推开门,视觉清晰,看得见古香古色的陈设。她寻了一圈,并未见到花凉。

    难道,她不在这里?

    决不可能。

    走近一副山水画,凤惜瑶侧过身子掀开画,一道道飞镖射了出来!她怕惊动官兵,迅速接住所有飞镖,按下机关,身后的柜子缓缓打开,是条通往地下的石阶。

    一路无阻,当凤惜瑶踏进去时,挂在墙上的灯嗖地亮起来,以为被发现了,却没见一个人,而且周围静得出奇。

    两边都是墙壁,明亮的前方终于传来细不可闻的歌声,她的心跳起来,兴奋不已!

    小道的尽头是分叉路,顺着歌声前进,打开关卡,走进一间空旷的密室,只见四壁刻画,前方是一轮巨大的轮轴,连接无数条“咔咔”滑动的铁链,女子全身被束缚在在高台上方。

    她垂首低吟,整间密室都响起震耳欲聋的“嘶嘶”声,它们昂首随歌摇摆,冰冷地黄色瞳孔探了出来,骇人心神。

    凤惜瑶面无波澜,心底却被眼前的画面震撼。

    她犯了什么罪,被绑在地狱般的密室?

    歌声戛然而止,她抬起头来,是血肉模糊,唯有凸出的乳白眼珠转动的脸,她咧嘴一笑,阴森的牙齿粘有肉渣,“一个没有内力的废人都能进蛇窟,外面的官兵要有何用!”浑厚的内力向外冲开,池里的蛇不停断裂,袭向闯入者。

    幸亏反应迅速,凤惜瑶边躲避边跑,身后不停“砰砰”炸响,结果累得气喘吁吁。她手心一张,清脆的铃铛掉下来,有根红绳拴住它,告诉对方自己来的目的。

    果然,对方怒意渐消:“你是教主的人?”美妙的声音传入耳中,与本尊有着天差地远的变化,想必之前容貌极美,不然龙珩也看不上。

    “是。”

    “你走吧。”

    “为什么?”

    乳白色的眼珠一动不动地盯着她,森白的牙齿咧开一个弧度,她冷笑道:“情报是在我这里,可惜呀,我是不会说的。”

    “你既已背叛教主,顺于朝廷,为何还被困在这?”凤惜瑶反问道。

    壁面的缝隙里开有许多怪花,艳红的花瓣妖冶无比,也引来许多蝴蝶,她默不作声,想要伸手过去抓,无奈手腕被拷住。

    凤惜瑶见她如此,借力冲刺,跃到铁链上,俯视吐着信子的蛇池,撕下外袍迅速捉住蝴蝶,小心地移动到她面前。

    花凉古怪看她,突然咯咯直笑:“你倒是有趣,对我面目全非的脸不畏惧。”她伸手夺过布袋,往脸上一罩,里面传来嚼东西的声音,可以听见蝴蝶籁籁地扇动翅膀。

    凤惜瑶眉头微蹙,夺回布袋,蝴蝶从她们中间飞出去,像花瓣一般散去。她看向花凉可怕的脸,轻声说:“你人还活着,我有什么好畏惧。这个人,你可认识?”

    花凉盯着铃铛上的“风”字,不屑道:“于风?那个愚蠢至极的男人?”

    “他死了。”凤惜瑶想从她身上得到一点反应,但没有。

    她再次问道:“是你假传情报给孟秋霞,与龙珩联手,合谋害他?”

    “你对他有意思?”花凉不置可否,掌风犹如一双手擒住凤惜瑶的脖子,泛白的眼珠覆有红丝。

    就在凤惜瑶快要窒息时,她的内力似乎减弱许多,她趁此抽刀往头上一插,快速跃到高台。

    花凉内力一逼,插在脑袋上的匕首化为灰烬,震撼人心。

    得有多么浑厚的内力,才能将一把玄铁打造的匕首化成灰?

    “以前进来的人都被我杀死了,可我不敢杀你,我怕他恨我。”花凉喜怒无常,又一阵哀伤,孩子般地哭了起来。

    “他……是龙珩?”凤惜瑶试探道。

    她不回答,自言自语:” 第一眼就爱上的人怎甘轻易放弃?蛇窟是个人间地狱,于我而言,胜似天堂;他没有任何防备地对我笑,虽然那些低贱的冷物把我咬得面目全非,我也不在乎!”

    她眼珠通红,却流不出眼泪:“他说我烧的菜很好吃,我便钻进御膳房学了一天一夜,就为了他夸我一句;他说我的曲子唱得好,我就算再也说不出话,被咬得全身麻木,也要用内力发音,只为博他一笑……”

    凤惜瑶双目猩红,拳头用力地攥紧,从牙缝里挤出字:“于风算什么!”

    他明知你骗他,还昧着良心去欺骗大哥!他明知一去再不复返,还是遂了你的愿,遭得个箭穿眉心的下场!

    花凉啊花凉,你当真是落无殇花,人心悲凉!

    花凉仰天长笑,双脚的枷锁被震碎,身体摇晃在半空中,手腕一歪,硬生生扯断铁链!

    “难以忍受!”

    凤惜瑶低声怒吼,身影如风,眼里燃烧不可浇灭的烈焰,扑跃抓住绳索,敏捷地闪躲内力,双腿迅速甩去;灵敏如猴,声东击西,花凉发现她要偷袭的意图,用内力击下蛇池。

    危险一瞬,她抓住锋利的残铁,用脚踢向墙面侥幸躲过蛇群攻击,亦不在乎满是伤痕的手心!

    花凉斜立墙边,狰狞地笑:“有点能耐。”内力如弹击断一根根铁链,咣当地砸到上,群蛇愤怒地躬起身子,环形池里千万条蛇游了过来。

    凤惜瑶强做镇定,知自己处在下风,目光掠过蛇池,扫过花凉,手里还剩的一根铁链。

    她知道,如果链子断了,自己将葬身蛇腹,永不复生。

    “看你还往哪里逃?”花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凤惜瑶身子一僵,只觉后背火辣辣地疼,有一只冰凉的手,按住她的脖子往下压!

    群蛇舞动起来,争先恐后地涌来,她银牙一咬,双腿用力扭住她的腰,逆换两人位置;花凉武功高强,携着她往高台“扑通”落地,反过身用膝盖压住她的腿,脚筋皆断,血流了一地。

    凤惜瑶全身被压在地上不得动弹,她艰难地呼吸,体内有一股热气涌进脑里,拼命地挣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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