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确定这些传言,是真实的,”

    那杂役手臂登时被他捏得生痛,不由痛呼着嘟哝了几句:“这还有假,谁会用拯救南离万民于水火的宰执生死來开玩笑,你这人该不会脑子坏了吧,”

    不过他很快就变得噤若寒蝉起來,只见那抓着他手臂的青年,目光中流露出一丝嗜血光芒,整个人的气质在刹那间变了,

    若说先前笑着向他打听这南离举国丧事的少年如同一抹和煦的春风,如今的猎西陵,已经在刹那间就变成一阵疾风骤雨,目中的血气愈來愈浓,后悔、自责、愤懑,诸多情绪在他脸上逐一显现,

    月数前与白懿、西霍等人肆无忌惮的往事在他眼前不断浮现,直到龙泽城内西霍率领王师与他这猎侯爷道别的场景都历历在目,

    还有那自自己第一次出宗试炼就表现得满腹心事的美丽女子,眼下好不容易将那点世俗隔阂刨出,与南离宰执最终走到了一起,此时却一并身死,这样的孤独与疼痛,已经超出修者对于因果执念的追寻,

    “小兄弟,我见你这副神情,是不是与那死去的南离宰执及荣国侯有旧,”杂役见他面色和缓了不少,才谨慎开口问道,

    “我的确认识西相与新帝,只是不承想那一次别离,竟是永诀......”

    “新帝,”杂役小哥眼露迷蒙,心想:‘原來是侯门公子哥啊,不过侯门中有这样念旧情之人,也算是皇运不孤,’

    他不愿在与猎西陵多说,转身走入驿站,生怕这青年大声嚷嚷之下,让因宰执与荣国侯死亡而无比伤悲的路人生出闲言碎语,

    可笑的是,大多南荒之人,哪里知道那在军中身死的‘荣国侯’,才是为南荒万民出生入死、真正的南离新皇,

    吴石与方采薇两人早就将猎西陵与那杂役的对话听得明白,两人心中也沒來由涌出泱泱之意,两人都是尚未解除多少世故人情便进入大宗之内,在无甚为军中与众位将士打成一片的日子,让他们真切的体验了一生都沒能好好体验的人情冷暖,

    “小陵,我们是在这里等待着武神卫兄弟们将西相与新帝灵柩迎进皇城來,还是暂时避开......”

    “我们在这里等他们前來吧,这别总是要道的......”猎西陵眼中一抹浅浅的泪光闪过,自从望北峰被南离火狐破去之后的十数年里,他便从沒有哭过,只是眼前随风飘舞的白幡,居然让他心内沒來由的一酸,

    直到猎西陵三人在驿站中等过四五日,临近傍晚,一行身披白布的南离武神卫军士,才在羿汲的带领下,缓缓踏上进入皇城的官道,

    官道四周数万刚赶回皇城的民众,无一不掩面啜泣,天幕上重云低压,似在向这为南离皇朝拼尽毕生力量,终于让万民在经历战火摧残之后得到一丝安宁的南离宰执送别,

    猎西陵站在城楼上,看着三口金雕玉琢的白玉棺木被满面悲戚的南离武神卫将士扛在肩上,一步步走进城來,鼻尖又是一酸,他远远便看到羿汲,却沒有立刻现身相见,

    武神卫过后,便是身披白麻的南离皇朝诸大诸侯王武卫军团,只是在那些诸侯王武卫身上,悲伤之意明显淡了许多,

    眼见着一众南离武神卫将士并沒有半分停留的意思,猎西陵便与方采薇、吴石三人收拾一番,远远跟在跟在为荣国侯与西相夫妇送行的数万武卫身后,

    他需要找一个机会,向羿汲询问在这数月里究竟发生了什么,西相与白懿居然双双死亡,

    眼见到得申时,距离最为靠近南离皇城的驿站还有两里多地,秋雨飘忽,冷冷的打在一众南离武神卫将士脸上,羿汲面色铁青,朝着身侧的亲卫命令道:“升火,我武神卫将士当初曾为了南离万民的安危,悄悄潜出皇都,眼下南离已定,也是时候告诉西相,我武神卫凯旋归來了,”

    身旁的亲卫一脸的紧肃,从身旁这数月前刚晋升为武神卫一二营营长的身上,他能感受出越來越多属于西霍的风姿,正是这点熟悉的感觉,让他一直噙在眼中的泪水,当即滚落下來,

    “升火,庆祝西相凯旋,”亲卫泪眼朦胧,再不看那具森冷的白玉棺椁,

    “庆祝西相凯旋,”城中万民轰然应答,越來越多的土民加入队伍,整个百数丈宽的南离皇城管道内,在黑夜里被持续赶來的南离遗民身影挤满,

    吴石在大宗之中已经度过近二十年的时光,原本以为早已将这些民间生死看淡,此时听得万民呼嚎,一滴眼泪,毫无知觉的自脸颊滑落,

    猎西陵一直紧紧将卫清弦的手抓住,已经出落得愈加清丽脱俗的女子虽然神情淡然,但那红肿的眼睛,将她的心境展露无余,

    她时不时会盯着西殊白玉棺椁一旁小一号的棺椁查看一番,不自觉的将身旁青年的手掌抓得更紧,

    绵延数里的队伍,戌时才在皇城入口处的驿站内停留下來,羿汲与一众武神卫将士含着热泪将西殊与白懿的棺椁送入驿站,其后集聚起來的数十万民众,自发的驿站四周随意找到地方各自歇息起來,

    猎西陵扫了一眼驿站内,见困顿了一整日的南离武神卫将士次第睡去,这才孤身朝着驿站内摸去,皇城近处的驿站绵延过数百丈,足够将所有南离武神卫军士安置下來,

    寻找了不一会,猎西陵便从一个亮着灯光的房屋中寻找出呆坐着一动不动的羿汲,屋子外,两名武神卫将士目光灼灼,警惕的查探着四周,

    当下再不隐藏,朝着两名武神卫军士走去,两名武卫见來人是月余未见的猎侯爷,心下一喜,正想出声通禀,却被猎西陵掩了掩嘴唇示意不用声张,

    在两名武卫肩上重重拍了一下,这才轻轻推门走了进去,羿汲似是听出了响动,木然的回过头來,惯性问道:“军中有什么事吗,”

    随即目光凝聚,呆呆的看着出现在自己面前的青年,那强撑了十数日的眼泪当即流了出來:“侯爷,是羿汲无能,沒能护得君上与西相安全......”

    猎西陵心下一阵黯然,信手从锦袋内掏出一个酒袋來,拍了拍羿汲,这才将递酒囊递了过去:“我这次來找你,就是想问你,究竟是什么人下的毒手,”

    羿汲闷头喝了一大口,胸中的苦意稍减:“不知道,当晚宁国侯军队奋起死扑,诸侯争着立功,原本西相部下的战阵就这样变得无比散乱......”

    “这么说來,依旧是大宗修者下的手,”猎西陵听出羿汲‘自城内飞出数名黑衣人’的话语,眼眸霎时变得森冷起來,

    两人交谈了大半夜,猎西陵眼见天光渐亮,这才从羿汲屋中走出,与吴石、方采薇两人并作一处,远远跟在武神卫军团之后,扮作南离遗民走入皇城,

    吴石与方采薇都能看出,一夜未见,羿汲脸上悲哀的神色稍稍简单,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临危不乱的神情,显然是在前一晚,猎西陵与他说了些什么,

    “圣旨到,还请羿武卫,上前一步接旨,”一名宫人急匆匆的大马而來,被眼前的前來为西相与白懿送行的队伍吓住,在百丈外便慌忙下马,朝着身披白布的武神卫将士奔來,

    “羿汲在此,我武神卫,向來只听武神卫长的命令,从沒听过要受皇室随意调度,”羿汲上前一步,冷冷一扫那前來宣旨的宫人,对方被他凌厉的目光一扫,不自觉的打颤起來,

    他说得话语的确在理,即便南离老皇在世之时,也宣称武神卫若不在非常时期,可以不受君命左右,尽管老皇在在世时,已经将武神卫控制权牢牢抓在手中,但为了避免引起朝内拥兵自重的诸侯王们产生恐慌,只得对外这么说,

    后來新帝继位,西殊一门将武神卫接管,成为武神卫将士真正的武神卫长,骨子里效忠皇室,却也对武神卫长的命令奉若神明,

    眼见对方境地尴尬,羿汲不愿闹得太僵,只得给了对方台阶道:“大人请宣吧,原谅羿某甲胄在身,难以行觐见礼,”

    那宫人哪还敢拿捏官腔,想着早点宣完早些完事,在众多南离武神卫将士的注目下,让他即便在秋日,额头上也有汗珠滚滚滴落下來,

    “......现擢升羿武卫,为南离武神卫武卫长,”最后一句落下,那红衣宫人赶忙将圣旨朝着羿汲递來,羿汲沉默了好一会,方才开口道:“我武神卫西霍武卫长身死不明,这册封之事,何必这么着急,难道‘君上’,还怕我等为南离出生入死的武人飞上天去,”

    他将那‘君上’二字咬得颇重,接着道:“你替羿某人转告君上,若他能将西相以及侯爷的死给出妥善的交代,羿某便接下他这封赏,眼下武神卫众兄弟都归羿某节制,属于我武神卫的将士,不能死得不明不白,”

    早那战战兢兢的宫人离去不久,内城城门洞开,一队队礼官走出,将西殊夫妇与白懿的棺椁迎进城去,

    就在此时,一直盯着身周的猎西陵,蓦地看到十数名便装的男子,朝着武神卫驻地方向走去,眼睛内的寒光不由得一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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