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默许久,搭在千面身上的手缓缓滑落。魂鸢的眼帘压了下去,眸中升起一丝复杂的光。

    千面猜想,她已经放弃了。捂着她双目的手也缓缓松开,那一双晶亮的眸子再次呈现在他眼前,看得他心神动荡。细细勾勒魂鸢的容颜,掌心轻轻贴着她略凉的面颊,那男子扬唇笑了笑。

    “没事的,我会来找你的!”他道,模样十分认真,神情一派严肃。

    那坚定的眸光,使得魂鸢不得不相信他,相信他,会回来找她的。

    “你不会的!”她下意识的摇头。即使心里相信了他的话,但是理智告诉魂鸢,千面不会回来了,“你饮了孟婆汤,就会忘记我!”如果连记忆都没有了,如何回来找她,她不能相信。

    千面愣住了,为眼前的魂鸢索惊愕。他看着她,第一次看见这样的魂鸢,像个孩子一样。

    “这个给我吧!”他缓缓伸手,从她发间抽出一支白玉雕花发簪,凑到她的眼前,一本正经的道:“你相信我!我会回来把这玉簪还给你的。”那男子眉宇间的忧愁散去,似是雨过天晴一般,笑意朗润。

    魂鸢看着他手里的玉簪,浑然不知自己的长发披散下来。那银发似是丝绸一般淌过千面眼中的深潭,他不会忘记眼前的女子,也不会忘记这头灼眼的银发。更不会忘记那靠着树干假寐的女子,一醒来就掐住了他的脖颈,让他陷进了那双深似寒潭的眸子。

    “阿鸢,替我转告纳兰稽。天下江山就交给他了,一定要好好打理。”他深深呼出一口气,似是整个人都放松下来似的。

    他也知道自己是在逃避,但是他千面就是这软弱的性子,没有勇气承担什么,更没有勇气面对魂鸢与夜狂。罪责太重,他自己不愿放过自己。他更加不希望,魂鸢为了他再受任何的伤害。他是个凡人,已经死了,也许这就是他的命。

    当初魂鸢为了替他找回千禧,被夜狂抱着回到狐王宫的场景,他没有忘记。再也不希望发生那样的事情了,他只想要她好好地,也许在没有他的这些日子里,她能与夜狂过的好好的。

    “阿鸢!”

    “嗯?”

    “你会忘记我吗?”千面低了低眼帘,一脸认真的问道。

    那女子定定的看着他,眼中溢满忧伤,唇角却强硬的上扬,“会呀!”她说话的时候,一双美目闪烁着,卷翘的眼睫扑扇,频率缓慢,却有条不紊,看得千面失神。

    尽管,她说会!他还是笑。

    “那就好,那么以后相见,我们再重新认识好了!”他温柔一笑,抬手抚了抚她的脸颊,似是留恋,却又不得不将手收回去,“你走吧!”

    他说,你走吧!

    大手拂过她的掌心,连带衣袖一并收了回去。魂鸢的眼帘低了低,心闷得发慌,鼻尖微微酸涩,却是什么也没说。

    千面已经站起身去,转身背对着她。那背影太过决然,魂鸢不敢直视,只呆呆的看着那人的脚跟许久,抿紧唇瓣,站起身去。

    白衣曳地,银发披肩,她来时意气风发,令人望而止步;现在离去,却是一脸忧愁,满目哀伤,就连步伐都有些落寞。

    ——

    魂鸢出去的时候,门前的那名鬼将震惊了,就连潇黎也稍稍惊讶了一下。

    他们都以为,魂鸢会带着千面一起出来。未料,她去时一人,回来还是一人。只是那脸上的神色,不怎么好看。

    “主子!”月下上前,伸手欲要搀她。

    魂鸢却是扬了扬手,自己一个人从台阶上下来,双目失神的步进了白雾之中。

    “大人!”潇黎担心她出事,急忙跟去。

    月下则交代了一些事情,最后看了一眼地牢的入口,方才提步跟去。

    地府的风十分阴森,从身边吹过,凉飕飕的,让人觉得恶寒。潇黎跟在那白衣的女子身后,不快不慢的走着,也不上去打扰她。

    魂鸢拧着眉往前走,没有从鬼门关的后门回去,而是一股脑的不知往哪儿跑。她现在只想安静一下,将方才千面与她说的那些话全都理清楚。她现在脑袋里很乱,像是一团乱麻似的,有些头疼。

    千面的抉择,她没法改变,只能顺着他的意思,让他去转世投胎。但是有一点,她必须要弄清楚。千面会投生在哪一家,她今后该去哪里找他。

    “潇黎!”脚步顿住,她忽的回首。

    “大人!”那女子看着她,微微愕然,“大人何事吩咐?”

    “你去查一查生死簿!”她冷声,眼中闪过一丝明光。

    潇黎呆了呆,要她去查生死簿,这件事有那么容易吗?

    索性,月下挺身而出:“让属下去吧!”

    魂鸢看了他一眼,蹙了蹙眉,却是道:“一定要找一处好人家!”

    月下点头,自然明白她的意思。即便生死簿上,千面投生的不是一处好人家,他也得给他换成一处好人家。这就是魂鸢想要的,她想要千面安安稳稳过一世。尽管千面说他想要磨砺自己,但是在魂鸢看来,他只需要站在她身后被他保护便可。

    转身,月下轻车熟路的往路的另一头走去。这才发现,这周遭的风景,十分眼熟。

    步出几步,他便顿住了脚。这里是忘川河畔,此时彼岸花开得正是烂漫,一朵一朵暗红色的花朵,在阴风中兀自摇曳,放眼看去,唯有此处风光无限好。

    许多年前的记忆再次蜂拥而至,他的心跳不禁变快,不由自主的,想要回头看看。身体与思想同步,转眸之际,只见那一袭白衣的女子立于忘川河畔,衣袂被风轻轻撩起,银发似是在银河中浣过的细纱,柔韧招摇。

    那人身姿窈窕,如是看去,略显萧条。

    顿时,一抹熟悉的感觉涌上他的心头。恍然回到了那年此时,他站在彼岸花丛之中,观望那个站在忘川河畔的女子。

    那时,她回身向他看来,眼里潜藏忧伤,唇角却勾着浅浅的笑。

    那是个温柔的女子,至少在月下的记忆中,那是个温柔美好的女子。

    ——

    一道光晕从往生镜中射出,惊动了那屋里的几人。烨华与逍银互看了一眼,半晌才见魂鸢他们三人出来。

    逍银惊了惊,很显然,对于魂鸢没把千面带回来,他感到惊讶。不仅是逍银,就连烨华都微微愕然了一下。

    “夜狂醒了吗?”脚刚沾地,她便问道。目光下意识的看向床上的男子,那人依旧沉睡着,没有醒来的意思。

    魂鸢的心里空落落的,步子缓缓迈过去,在那人床前坐下。

    许久,直到潇黎将往生之境收起来。

    那床前的女子才道:“本王要去王之迷林。”

    在场几人再次惊住了,许久,烨华才步出殿门去,他要去为她把小火招来。待他离开,逍银才不解的上前问道:“陛下去王之迷林做什么?”他可不记得里面能有什么宝贝,能让夜狂的伤好得快些。

    魂鸢却是凝视着床上的男子,并不作答。她要带夜狂去王之迷林,静心疗伤。

    ——

    落日余晖洒在整片湖泊上,天际惊现凤鸟的鸣叫。

    衣袂被风撩起,魂鸢仰躺在小火的背上,身旁躺着夜狂,就他们两人。她侧头,目光定在那男子身上。他身上被换上了墨色的锦袍,绷带都解开了,外伤复原很快。但至今没有醒过来。

    魂鸢不知道他要睡多久,但是这几日的经历让她觉得很累,只想找个地方,与夜狂一并好好静养。

    她失去了千面,再不能失去夜狂。王之迷林里有一座田园山庄,这是后来尊郢告诉她的。上一次魂涅便是被送到了那山庄里,由九尾赤狐看养。魂鸢此次过来,也是想看看那个小不点,这么久没见,是否有些长进了。

    天际再次划过凤鸟的鸣叫,火凤的身子下倾,向着前方不远的一片林海冲去。夕阳的光芒,柔和的覆盖在那两人身上,将他们温柔的裹住,让清风抚摸。

    夜狂睁眼,便是看见那美丽的残阳美景。很美,但很忧伤。

    他醒来时,发现自己坐在高高的城墙之上。风呼啸吹过,撩起他的衣袂,素白色,十分纯净的颜色。

    他垂眸,目光向下看去,只看见长街上下遍地都是尸体。而他自己所在的城墙,是长安。

    这里是长安,他很清楚这是许多年前的长安。而他自己,怎么会回到许多年前的长安,一定是梦。

    夜狂站起身,放眼望去,四处烽烟,却十分安静。他就像是在看一场哑剧,又似是一场闹剧。看不见一个活人,全都是尸体,有的地方甚至堆积如山。

    他蹙眉,总觉得心口一阵发闷。怎么会做这样的梦,即使他这些记忆足够清晰,却也没有生在梦中,重温旧梦的这种感觉强烈。他甚至能嗅到死亡的气息,能感受到当初自己的绝望,甚至他现在依然步上了往日的道路。

    因为他,已经在不知不觉中,爬上了城墙。身体没有颤抖,他的内心也是十分平静。目光下移,再次看向城下,竟然生出一种想要跳下去的冲动。犹如当初一样,从这里绝望的跳下去。

    “夜狂…”女子的声音十分温柔,从遥远的天际传来。

    他压下了冲动,目光缓缓上抬,看向遥远的天际。只有一望无际的晚霞,遍布整个天际,没有那女子的身影。

    “魂鸢…”唇瓣动了动,呢喃着这个名字。他微微心酸,眯起了双目,似乎眼角就要湿润了。

    他不安的动了动手指,想要抬起臂膀去寻找那声音的来源,却不知为何,手臂很重,根本抬不起来。

    “你醒了吗?夜狂?”一只清凉的手落在他的面上,凉意侵袭他全身。夜狂一个机灵,身子轻颤,眼帘启开了。

    入目是素白色的帐顶,他的目光一滞,尔后听见房门“嘎吱”地声音。

    他微微侧目,便看见了一缕银白如雪的发。目光微微闪烁,而后随着那缕银发向上移去,便看见了那张他朝思暮想的容颜。

    “阿鸢!”声音有些沙哑,略显低沉无力。魂鸢竖起食指,示意他不要说话,唇角扬了扬。

    “奶奶!药来了!”一道稚嫩的同音从门口传来,魂涅虽然擅自推开了门,却没有迈进来。

    听到他对魂鸢的称谓,夜狂呆住了,半晌才扬唇一笑,戏谑的道:“把你孙子接回来了?”

    魂鸢白了他一眼,欲从他身旁离开,怎知身子才刚刚挪动,手腕便被人抓住了。

    她垂眸,目光不解的看着身旁的男子,却听他道:“再陪我一会儿吧!”有些日子没有看见她了,实在是…想念的紧。

    魂鸢挑眉,俏脸崩着,半晌才笑着回头,对门外的魂涅道:“进来吧!”十分难得的,她顺从了。

    魂涅在门前犹豫徘徊许久,总算是迈进了房门,目光刻意不去看那床上的两人,因为赤狐叔叔说了,大人的事,小孩子看了会张针眼的。

    “药我放在桌上了!”稚嫩的同音说道,放下了药,他便想退出去了。

    怎知,魂鸢却没打算让他走似的,温和的嗓音道:“你过来!”

    魂涅的脚步停住了,无奈的转步,向里屋走去。

    珠帘晃动了一下,魂鸢与夜狂一同看过去,只见一个半人高的孩子穿着一身青灰色的衣服,负手立在那里。一头墨发被高高束起,看上去精神奕奕,五官也十分精巧立体。只可惜,那张小脸绷得太紧了,至少他再次看见魂鸢的时候,那张小脸上就没有荡起过笑意。

    魂鸢不知道九尾赤狐是怎么调教的,虽说这孩子的法力精进不少,但是性格似乎也孤僻了不少,不及以前那么可爱,她不太喜欢。

    她抬手,向他勾了勾手指,“你过来!”语气温和,丝毫没有命令的意思,但是在魂涅听来却是不可抵抗的。

    他迈着小长腿步过去,在床前站定,目光好奇的打量着魂鸢与夜狂身上的衣服。没什么特别的,衣服很整洁,丝毫没有凌乱的迹象。只是,这个男人可算是醒了!

    “他是谁?”稚嫩的声音问道,目光灼灼的看着拉着魂鸢的手的夜狂。

    魂鸢这才恍然,似乎从来这里开始,她就没有向任何人介绍过夜狂,“这是…嗯…魂涅,这是你爷爷!”她犹豫半晌,总算是找到了一个好的介绍方式。魂鸢没法当着夜狂的面说他们是夫妻之类的话,这样介绍,也算是间接说明真相了吧!

    “爷爷?”魂涅的目光再次流过夜狂全身,甚至盯着那张俊朗的脸看了许久,最后蹙紧了眉头,“看上去一点都不老!”

    魂鸢扬唇,腾出一只手在那孩子额上弹了一下,“妖怪哪有会老的!”

    “怎么不会?赤狐叔叔不就是很老了!”魂涅捂着额头,下意识的后退两步。说到底,他这个奶奶一点没变。

    “那也要很长很长的时间才是!”再说了,那与每个妖精的修为有关。修为高的人,自然能够更好的修饰好自己的容颜,不会显老。

    “那他多少岁了!跟你一样的岁数吗?”眨了眨双眼,魂涅又凑近了一些。

    夜狂听着他们俩的对话,不觉笑了,目光在他们身上来回打量,眉目里不禁流露出少有的温柔。

    他坐起身,大手揽过魂鸢的纤腰,另一手伸向床前的魂涅,笑道:“上来,爷爷告诉你!”他的话里戏谑之意十分明显,魂鸢莫名的看他一眼,手肘不动声色的顶了顶他的胸膛,示意他松手。然而,夜狂搭在她腰间的手不但没有松开,反而搂得更紧,将她整个人搂进了怀里,下颌点了点她的额头,“乖一点!孙子看着呢!”

    魂鸢翻了个白眼,魂涅却已经爬上床来了,两腿一跨,便坐在了两人腿上,一副大爷模样,打量着那暗自较劲的两人。

    “你们这是在秀恩爱吗?我看见好多人间的男女就喜欢像你们这样,秀恩爱!”他撇了撇嘴,一脸鄙夷的看着眼前的两人,半晌才接着道:“赤狐叔叔说了,秀恩爱不好!”

    魂鸢愣了愣,夜狂却是笑了,大手揽着她就是不肯松开,还示威似的在她面颊啄了一口,对魂涅道:“我们是夫妻,为什么不能秀恩爱!”他看着他,眼中满是挑衅。

    魂涅小脸面色一变,目光挪到魂鸢身上,将她一番打量,也扑上去在她面颊上重重地“啵”了一口。

    “哼!”末了,还不忘扬扬下颌,不屑的看夜狂一眼。

    魂鸢彻底呆住了,脸颊被他们一大一小亲了不说,她似乎还嗅到了火药味。为什么?夜狂和魂涅?这怎么可能?

    “小子,你等着!”那男子松开了她,身子向前倾了倾,低声在魂涅耳边道了一句。

    莫名的,这个孩子给他的感觉就是他很喜欢魂鸢。虽然面上不冷不热的,但是同为男人,他知道,魂涅对魂鸢有一种特殊的感情,那就是喜欢。因为喜欢,所以没法坦然面对她。为了掩饰自己的紧张,只能绷着脸来面对。

    魂涅丝毫没有胆怯,反倒迎了上去,与夜狂四目相对,“还是等你伤好了再说吧!”他并非不喜欢夜狂,只是看见他与奶奶躺在一张床上,十分不开心。更何况,这个男人还明目张胆的,邀请他到床上来,看他们秀恩爱。

    是可忍孰不可忍!狂妄的男人!

    二更奉上!谢谢大家支持!魂涅那小家伙是来捣乱的,恩…最近阿奴打算让魂鸢和夜狂好好培养一下感情,吼吼,最近会甜蜜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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